火车站的喧嚣声像潮水般涌来,秋棠缩着肩膀跟在霍锡辙身后。人潮汹涌,她瘦小的身影在人群中像一片飘零的落叶,视线却死死黏在前方那个挺拔的背影上,生怕一个眨眼就会跟丢。
霍锡辙大步流星地往前走,皮鞋踩在地面上发出清脆的声响。偶尔回头,看见小姑娘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像只受惊的兔子,几天来好不容易培养出的那点带着她也不烦的心思,又没了。
\"快点。\"他不耐烦地皱眉。
秋棠慌忙小跑着跟上,却在拥挤的人流中被撞了个趔趄。她不敢出声,只能死死攥着自己的衣角。
好不容易上了火车,宽敞的独立车厢让秋棠终于能喘口气。霍锡辙坐在靠窗的位置,她习惯性地找了个角落站着,像往常在霍府时那样。
\"站着做什么?坐。\"少爷头也不回地说。
秋棠小心翼翼地挨着座椅边缘坐下,只敢坐三分之一的位置。车厢轻微摇晃,她透过车窗的倒影偷偷打量霍锡辙的侧脸——少爷真好看啊,斯文俊逸的长相,皮肤比她还要白。她无意识地搓了搓自己粗糙的手心,那里还留着几道细小的伤痕。
霍锡辙忽然转头,秋棠慌忙低下头,却听见他问:\"平时喜欢做什么?\"
她愣住了。这个问题像一块石头,重重砸在她空荡荡的心上。在嫡母手下讨生活的日子里,她只知道要做什么,从来不知道可以喜欢什么。
\"不...不知道。\"她声音细若蚊蝇。
\"喜欢看戏吗?\"
\"没...没看过。\"
\"那喜欢吃什么点心?\"霍锡辙换了个方向。
秋棠的手指绞在一起:\"府里...府里给什么就吃什么...\"
\"总该有偏好吧?\"他微微蹙眉,\"枣泥糕?桂花糖?还是...\"
\"都...都好吃...\"她声音越来越小,实际上她从未被允许挑选吃食,连剩的点心都很少能分到。
霍锡辙眼中的光渐渐暗了下去,秋棠看着那点光亮熄灭,心里像被针扎一样疼。少爷又随口问道:\"小时候都玩过什么?布娃娃?毽子?\"
\"没...没玩过...\"她几乎要把嘴唇咬出血来。
车厢陷入沉默,只有车轮与铁轨碰撞的声响。秋棠把自己缩得更小了,恨不能变成一件行李,至少不会让少爷觉得烦。
不知过了多久,霍锡辙突然问:\"会唱歌吗?\"
秋棠的眼泪一下子涌了上来。她死死咬住下唇,摇摇头,那两泡泪在眼眶里打转,却倔强地不肯落下。她多想自己能像其他姑娘一样,会唱支小曲,会说些趣事,哪怕只是能让少爷笑一下也好。
霍锡辙看着窗外飞逝的景色,忽然觉得带着这个闷葫芦出门实在无趣。他掏出怀表看了看时间,金属表链在寂静的车厢里发出清脆的声响。
秋棠盯着那晃动的表链,想起昨夜偷偷擦拭它时,表盘上精致的雕花在月光下闪闪发亮的样子。那是她为数不多能为他做的事,虽然少爷永远不会知道。
火车穿过隧道,黑暗笼罩了整个车厢。秋棠在黑暗中悄悄抹去眼角的泪水,心想,要是自己也能像这隧道里的光一样,暂时消失就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