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的悲鸣如同受伤幼兽最后的哀嚎,穿透了归墟死寂的空气,在巨大的玄武遗骸大陆上回荡,最终被无垠的破碎星空吞噬。血泪模糊了她的紫晶眼眸,巨大的悲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遍遍冲刷着她残存的意识,每一次都带来窒息般的绝望。磊哥…消散了…为了救她,化作了粒子流,融入了那片永恒的黑暗…
身体撕裂般的剧痛在麻木过后重新变得清晰,蚀源气息残留的侵蚀感如同跗骨之蛆,啃噬着她虚弱的生机。她蜷缩在冰冷的、布满紫黑色晶簇的岩石上,昆仑玉扣滚落在手边,布满裂痕,黯淡无光,如同她此刻的心。
不知过了多久,也许是一瞬,也许是永恒。一阵轻微的、带着奇异韵律的脚步声,由远及近,打破了这片神兽坟场的死寂。
阿蛮的耳朵微微动了动,巨大的悲伤让她失去了对外界的大部分反应,但一种源自紫晶之种的本能警惕,让她勉强抬起沉重的眼皮。
视线依旧被血泪和绝望模糊。她只能看到几道笼罩在灰白色、仿佛由某种古老兽皮鞣制而成的宽大斗篷里的身影,如同幽灵般无声地出现在她周围。他们身形高大而瘦削,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轻盈与协调。为首的老者,手持一根比她人还高的奇异骨杖,杖身布满岁月的痕迹,顶端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内部仿佛有灰色星云缓缓旋转的浑浊水晶。
他们沉默地围着她,没有靠近,也没有言语。只有斗篷下投来的目光,如同实质般落在阿蛮身上,充满了审视、惊疑、探究,以及一丝难以言喻的…沉重?
阿蛮能感觉到这些目光,冰冷而锐利,仿佛要将她从里到外彻底看穿。她下意识地蜷缩得更紧,小手无意识地抓住了身边一块凸起的冰冷晶簇,试图汲取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指尖传来的触感坚硬而冰凉,带着一种奇异的能量脉动,与蚀源气息同源却又有些不同。
“咳…” 为首的老者发出一声轻微的咳嗽,打破了沉默。他的声音沙哑、苍老,带着一种仿佛穿越了万载时光的厚重感,每一个音节都如同磨砂般粗糙,却奇异地蕴含着某种安抚的力量。
“孩子…” 老者的目光落在阿蛮布满血泪的小脸上,又扫过她身上残留的、被蚀源侵蚀过的能量痕迹,最后定格在她紧握着的、散发着微弱紫晶气息的手上。“来自…何方?为何…带着如此沉重的…蚀源之伤…与…创生之息?”
阿蛮张了张嘴,喉咙却如同被砂纸堵住,只能发出嗬嗬的气音。她想说昆仑,想说磊哥,想说蚀源裂隙…但巨大的悲痛和身体的虚弱让她一个字也吐不出来,只有眼泪无声地流淌。
老者浑浊的眼眸深处,那旋转的灰色星云似乎加快了一丝。他没有催促,只是静静地等待着。他身后的几名灰袍人,如同石雕般伫立,气息沉凝如山。
这时,阿蛮身边那几簇她下意识抓住的紫黑色晶簇,突然发生了异变!
原本只是静静散发着冰冷微光的晶簇,在接触到阿蛮指尖残留的、源自蚀源裂隙的侵蚀气息和她体内那微弱紫晶之种波动后,如同被激活了一般!晶簇内部,那些原本死寂的、如同凝固血液般的紫黑色纹路,骤然亮起!散发出一种更加活跃、更加贪婪的蚀源波动!
嗤嗤嗤——!
几缕细若发丝的紫黑色能量丝线,如同活物般从晶簇尖端探出,带着一种本能的吞噬欲望,瞬间缠绕上阿蛮裸露的手腕和脚踝!
“呃啊!” 阿蛮发出一声短促的痛呼!被丝线缠绕的地方,皮肤瞬间传来针刺般的剧痛和冰冷刺骨的麻木感!体内原本就虚弱不堪的紫晶之种受到同源力量的刺激和侵蚀,瞬间变得狂暴不稳,一丝微弱的紫晶光芒不受控制地从她体表迸发,试图抵抗!
紫晶光芒与蚀源丝线接触,爆发出细微的湮灭火花!但这抵抗如同杯水车薪,更多的蚀源丝线从周围更多的晶簇中探出,如同嗅到血腥味的鲨鱼群,疯狂地朝着阿蛮缠绕而来!它们的目标,赫然是她体内那点代表着“创生之息”的紫晶本源!
“蚀源晶簇…活化了!” 老者身后一名灰袍人发出低沉的惊呼,声音带着凝重。
“她在吸引它们!她的伤…她的气息…” 另一人补充道,斗篷下的手已经按在了腰间悬挂的、某种骨质短刃上。
老者浑浊的眼眸死死盯着阿蛮身上那爆发又瞬间被压制的微弱紫光,以及那些疯狂缠绕的蚀源丝线,脸上惊疑之色更浓。他猛地抬起手中那根奇异的骨杖!
嗡——!
杖顶那颗浑浊的灰色水晶骤然亮起!内部旋转的星云仿佛被加速,投射出一道柔和的、带着古老净化韵律的灰白色光束,精准地笼罩在阿蛮身上!
灰白光柱落下的瞬间,那些疯狂缠绕的蚀源丝线如同遇到了克星,发出尖锐的嘶鸣,瞬间变得萎靡、退缩,最终不甘地缩回了晶簇内部。晶簇上亮起的紫黑纹路也迅速黯淡下去,重新归于死寂。
阿蛮身上的刺痛和麻木感如潮水般退去,狂暴的紫晶之种也在这灰白光柱的安抚下,缓缓平复下来。她虚弱地喘息着,惊魂未定地看着那根散发着奇异力量的骨杖和眼前的老者。
老者收回骨杖,水晶的光芒缓缓敛去。他蹲下身,动作带着一种与年龄不符的敏捷,枯瘦的手指并未直接触碰阿蛮,而是隔空在她手腕被蚀源丝线缠绕过的地方虚拂而过。指尖带起一丝微弱的灰白气流,将残留的蚀源气息彻底驱散。
“蚀源晶簇…是归墟的疮疤,是古老神魔陨落后被蚀源污染的残骸所化。” 老者的声音依旧沙哑,却多了一丝解释的意味,“它们本能地渴求一切蕴含生机的能量,尤其…是像你这样,体内同时存在着蚀源之伤与…与之相克相生的创生本源的生命…”
他浑浊的目光深深地看着阿蛮那双依旧带着血痕的紫晶眼眸:“你体内的‘种子’…很特别。它被蚀源深度侵蚀过,却并未被完全吞噬,反而…在对抗中发生着某种…蜕变?或者说…适应?”
老者的话让阿蛮微微一震。磊哥最后时刻,用生命为她争取了逃生的机会,而她体内的紫晶之种,在蚀源裂隙的绝境和此刻归墟晶簇的刺激下,似乎…真的在发生某种她无法理解的变化?
老者缓缓站起身,目光投向远方破碎的星空,声音带着一种宿命般的悠远:“归墟…是万物的终点,亦是某些…新生的摇篮。预言中,当蚀源之伤与创生之息交汇于一身,当昆仑的悲鸣响彻死寂之地…‘归墟之子’便将降临,带来终结,亦或…新生。”
他收回目光,重新落在阿蛮身上,带着前所未有的凝重:“孩子,你…就是预言中的‘归墟之子’。”
“归墟…之子?” 阿蛮喃喃重复着这个陌生的词汇,紫晶眼眸中充满了茫然和疲惫。她不懂什么预言,她只想找到磊哥…哪怕只有一丝渺茫的希望。
老者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他缓缓伸出手,枯槁的手指指向滚落在阿蛮手边、布满裂痕的昆仑玉扣。
“那枚玉扣…承载着昆仑最后的意志与悲鸣。它指引你坠落于此,绝非偶然。” 老者的声音低沉,“更重要的是…我在它碎裂的痕迹深处…感应到了一丝极其微弱、却无比精纯的…‘印记’残留。那印记…带着与你同源的气息,却又超脱其上,蕴含着指向‘彼岸’的坐标…”
阿蛮的心脏猛地一跳!她几乎是扑过去,一把抓住了那枚冰冷的、布满裂痕的玉扣!磊哥的印记?!在玉扣里?!
老者看着阿蛮激动的反应,浑浊的眼眸深处闪过一丝复杂的光芒。他顿了顿,继续说道:
“孩子,你的路,才刚刚开始。归墟并非只有死亡,这里也埋藏着对抗蚀源、甚至…寻找归途的秘密。我们,‘灰烬守望者’,世代守护于此,监视蚀源的异动,探寻古老陨落者遗留的知识。”
他抬起手中的骨杖,杖尖轻轻点在阿蛮面前冰冷的岩石上。
“若你想找到他残留的印记,若你想探寻归途的真相,若你想真正理解你体内‘种子’的力量…以及完成你作为‘归墟之子’可能的使命…”
老者的声音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沉重:
“你需要力量。需要知识。需要…活下去。”
“跟我们回守望者营地。那里,或许有你需要的答案,也有…能让你在这片死地活下去的庇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