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荒村废弃的土屋在夜雨中瑟缩,风从朽坏的窗棂缝隙间钻入,发出呜咽般的哨音。涵婓蜷缩在冰冷的泥地上,后背紧贴着同样冰冷的墙壁,试图汲取一丝虚假的安全感。白日里老医者浑浊却意味深长的眼神,还有那药柜深处隐约散发的、属于血灵军制剂的独特铁锈混合着腐败甜香的气味,都沉甸甸压在她心头。每一丝风吹草动都让她紧绷的神经几乎断裂。她目光扫过角落,帝君兽盘膝而坐,周身气息沉凝如古井。他闭着眼,仿佛一尊在漫长岁月中早已风化的石雕,只有胸膛极其微弱、间隔极长的起伏,证明他还活着。那强大到令空间都为之扭曲的存在感,此刻微弱得几乎难以察觉。血契的联系像一根绷紧到极致的丝线,传递过来的是一种枯竭般的死寂,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非人的冰冷。

“撑住…”涵婓无声地动了动干裂的嘴唇,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腰间那枚温润的血玉。这是师尊留下的唯一遗物,也是此刻她唯一能抓住的依靠。玉中那微缩的血池似乎感应到她的触碰,极其微弱地脉动了一下,一丝几乎无法察觉的暖意顺着指尖流入她疲惫冰冷的身体,让她打了个寒噤,又莫名地感到一丝支撑。

屋外,雨声渐沥,敲打着残破的瓦片和泥泞的地面。一种难以言喻的疲惫席卷上来,涵婓的眼皮沉重如山。就在意识即将沉入黑暗深渊的边缘——

**嗡!**

一股无形的、冰冷刺骨的洪流,毫无征兆地沿着那根血契的丝线狂暴冲来!那不是攻击,却比任何攻击都更令人恐惧。它带着一种蛮横的、撕裂一切的力量,瞬间淹没了涵婓脆弱的意识防线。她猛地瞪大双眼,瞳孔在黑暗中急剧收缩,视野里最后残留的景象是角落帝君兽的身影剧烈地、无声地摇晃了一下,随即——

**轰隆!!!**

震耳欲聋的爆炸声并非来自现实,而是直接在灵魂深处炸开!涵婓感觉自己被彻底撕碎、抛起,卷入一个狂暴的漩涡。

---

**冰冷的雨点**,不,是灼热的、粘稠的**血雨**,劈头盖脸地砸下!

涵婓猛地“睁开眼”,却发现自己并非置身于荒村土屋的黑暗。脚下是滚烫、粘稠、深及脚踝的泥泞,那不是泥土,而是由血浆、碎骨和某种粘腻内脏组织混合成的**血沼**!浓稠得几乎化不开的暗红色雾气弥漫整个空间,带着浓烈到令人作呕的腥甜铁锈味,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咽滚烫的烙铁,灼烧着气管和肺腑。胃里一阵翻江倒海,涵婓弯下腰,却什么也吐不出来,只有无尽的干呕带来的痉挛撕扯着腹部肌肉。刺骨的寒意穿透单薄的衣衫,深入骨髓,与脚下血沼蒸腾出的诡异热气形成冰火两重天的折磨。

她惊恐地环顾四周。这是一片无法想象的巨大战场废墟。目光所及,尽是断壁残垣,无数巨大到超出认知范围的兵器残骸如同折断的山脉,斜插在血沼之中。一柄断裂的长戟,仅剩的半截戟杆就比十人合抱的古树还要粗壮,闪烁着黯淡却依旧令人心悸的寒光。远处,一座倒塌的宫殿穹顶,其上的浮雕早已被某种腐蚀性的力量侵蚀得面目全非,只留下扭曲、痛苦的轮廓。天幕是压抑得令人窒息的铅灰色,低垂得仿佛随时会坍塌下来,将这片地狱彻底埋葬。铅云深处,不时有刺目的、不祥的暗红色闪电无声地蜿蜒而过,短暂地照亮那些堆积如山的、形态各异的庞大尸骸——有身披破碎金甲的巨人,有只剩下骨架的巨兽,还有一些完全无法用言语描述的扭曲生物残躯。

“呜…”

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濒死野兽般的呜咽,就在涵婓身侧响起。她猛地转头,心脏几乎停止跳动!

帝君兽!

他就在她触手可及的地方,单膝跪在粘稠的血沼中。但眼前的他,与涵婓所知的任何状态都截然不同。他依旧穿着那身玄色衣袍,却残破不堪,沾满了凝固的黑血和碎肉。最令人心胆俱裂的是他的脸——那曾经冷峻、带着非人威严的面孔,此刻只剩下一种深入骨髓的、无法言喻的**巨大痛苦和绝望**!他的五官因剧痛而扭曲,牙关紧咬,发出咯咯的声响,额头上青筋暴凸如虬龙,汗水混合着血水从鬓角滚落。那双总是燃烧着桀骜金焰的眼眸,此刻却像两口枯竭的深井,充满了血丝,瞳孔涣散,死死地盯着前方血沼的某一点,仿佛那里有吞噬他灵魂的可怖之物。他的身体在剧烈地颤抖,每一次颤抖都伴随着骨骼不堪重负的细微摩擦声。一股庞大到令空间都在微微扭曲的暴戾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身上溢出,那是源自血脉最深处的、足以撕裂天穹的凶兽之怒!然而,这股足以碾碎星辰的力量,此刻却被另一种更庞大、更绝望的情绪死死压制着——那是刻骨的悲伤,一种失去了生命中唯一锚点的、足以让凶兽也崩溃的悲伤。

涵婓被这极致的痛苦和毁灭性的气息冲击得几乎窒息。她想靠近,想呼喊他的名字,但喉咙像被无形的铁钳死死扼住,发不出任何声音。血契的联系从未如此刻般清晰而狂暴,帝君兽灵魂中那撕裂天地的痛苦、焚尽八荒的愤怒、以及沉沦深渊的悲伤,如同亿万根烧红的钢针,毫无保留地、狠狠地扎进涵婓的意识深处!她的身体也随之剧烈颤抖起来,脸色瞬间惨白如纸,指甲深深陷入掌心,鲜血顺着指缝渗出,滴落在脚下的血沼中,却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她的灵魂在哀鸣,几乎要被这海啸般的负面情绪彻底冲垮、湮灭。

就在这时,帝君兽的目光,或者说,这记忆碎片中“他”的目光,死死盯着的方向,空间猛地一阵剧烈扭曲!

**“吼——!!!”**

一声非人、非兽,充满了无尽痛苦与不屈的咆哮,骤然撕裂了铅灰色的天幕!那声音蕴含着难以想象的伟力,实质化的声波如同亿万柄无形的巨锤,狠狠砸在涵婓的耳膜和灵魂上!她闷哼一声,感觉七窍都在嗡鸣,整个世界都在旋转、崩塌。

随着这声震动寰宇的咆哮,前方那片扭曲空间的核心,一道身影猛地从沸腾的血沼中冲天而起!

那是一个男人。

他悬浮在低垂的铅云之下,周身沐浴在一种纯粹到极致的、仿佛由星辰核心熔炼而成的金色神光之中。那光芒是如此炽烈、如此神圣,仿佛能驱散世间一切黑暗与污秽,与这片污浊血腥的地狱战场格格不入。他披散着长发,看不清面容,但那挺拔如山岳的身姿,那即使隔着如此遥远的距离和狂暴的能量乱流依旧扑面而来的、凌驾于众生之上的无上威严与神圣气息,让涵婓瞬间明白——这就是帝君兽记忆中那个至高无上的存在!

圣主!

然而,这位至高存在的状态,却让涵婓的心沉入了冰窟。圣主身上的金色神光虽然依旧炽盛,却如同风中残烛般剧烈地摇曳、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彻底熄灭。他那件样式古朴、流淌着星辰光泽的长袍早已破碎不堪,裸露出的胸膛上,一道巨大的、几乎将他斜劈开的恐怖伤口狰狞外翻!伤口边缘并非血肉模糊,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心悸的、如同被强酸腐蚀过的焦黑色,并且还在不断向四周蔓延,滋滋作响,冒出带着刺鼻硫磺和腐朽气息的黑烟!无数细小的、仿佛拥有生命的粘稠黑气,如同跗骨之蛆,正疯狂地从那焦黑的伤口钻入他的身体,贪婪地啃噬着那神圣的金色本源!

圣主的气息在剧烈地波动,如同即将喷发的火山,又如同即将崩塌的苍穹。他悬在那里,仿佛一尊即将碎裂的神像。

“圣主…不!!”涵婓身旁,帝君兽喉咙里发出野兽濒死般的嘶吼,每一个音节都浸透了血泪。他挣扎着想要站起,想要冲向那道身影,但双腿却如同被钉死在血沼中,庞大的力量在体内疯狂冲撞,却找不到宣泄的出口,只能化为撕裂肺腑的剧痛和绝望的咆哮。他金色的瞳孔死死锁定着圣主胸口的恐怖创伤,那眼神,仿佛受伤的是他自己,甚至比他自身承受千万倍的痛苦还要剧烈。

就在这时,圣主下方那片沸腾翻涌的血沼,猛地炸开!

**轰!**

伴随着一声沉闷、仿佛大地内脏破裂的巨响,血沼如同被无形的巨手狠狠撕裂!无数粘稠的血浪被一股无法形容的、带着纯粹死亡与终结意味的力量强行排开、蒸发!一个巨大无比的“空洞”出现在血沼之上。

空洞的核心,悬浮着一团无法用语言确切描述的“物质”。

它像一团不断翻滚、膨胀、收缩的粘稠黑泥,又像是由亿万张痛苦扭曲、无声哀嚎的怨灵面孔强行糅合而成的聚合体。表面流淌着污秽的、闪烁着油腻光泽的暗紫色和墨绿色的能量流,散发出令人灵魂冻结、思维停滞的极致**幽冥气息**!这气息冰冷、粘腻、带着腐朽万物、终结一切的意志,与圣主身上那温暖神圣的金光形成了最极端的对立。仅仅是远远地“看”着它,涵婓就感到自己的意识开始冻结,思维变得粘滞,一种源自生命本能的、最深沉的恐惧攫住了她的心脏,让她几乎无法呼吸。她甚至能“听”到那团物质内部传来的、亿万生灵在永恒痛苦中挣扎的、无法辨识却又直抵灵魂的尖利嘶鸣!

“幽冥…蚀源…”一个冰冷、沙哑、带着刻骨仇恨的声音在涵婓意识中炸响。是帝君兽!这并非他此刻在说话,而是记忆碎片中烙印下的、他对这恐怖之物的认知!

这团被称为“幽冥蚀源”的恐怖存在甫一出现,整个战场废墟的空间都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变得更加粘稠、迟滞。它没有固定的形态,只是朝着悬浮于空的圣主,缓缓地、却又带着碾碎时空的沉重威压,“蠕动”了过去。所过之处,空间留下道道被腐蚀的、如同丑陋疤痕般的黑色轨迹,久久无法弥合。

“孽障!”

圣主的声音响彻云霄,如同亿万口洪钟同时敲响,带着涤荡乾坤的无上威严,竟将那幽冥蚀源散发的死寂气息都短暂地逼退!他周身摇摇欲坠的金色神光骤然凝实了一瞬,右手抬起,虚空一握!

**铮——!**

一声清越嘹亮、仿佛能斩断因果、开辟鸿蒙的剑鸣响彻寰宇!

一柄古拙的长剑凭空出现在圣主手中。剑身并非实体,仿佛由最纯粹的光和道则凝聚而成,通体流淌着璀璨的星河!剑格处镶嵌着一枚奇异的晶体,正随着剑鸣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七色霞光。当这柄剑出现的刹那,涵婓感到自己灵魂深处那枚温热的血玉猛地一跳,一股难以言喻的亲切与共鸣感油然而生!同时,她也清晰地“看”到,在那流淌着星河般光芒的剑身之上,靠近剑格的位置,赫然存在一道细微却异常刺眼的**裂痕**!

圣主手握星河圣剑,对着下方蠕动而来的幽冥蚀源,没有丝毫犹豫,一剑斩落!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一道纯粹到极致、仿佛能分割光暗的**金色细线**,无声无息地划过空间。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凝固了。

那蠕动着、散发着无边污秽与死亡气息的幽冥蚀源,其庞大的、不断翻滚的“躯体”中央,骤然出现了一道笔直的金线!

**嗤——!**

令人牙酸的、仿佛滚烫烙铁浸入冰水的声音响起。被金色细线切开的幽冥蚀源两半躯体剧烈地翻腾、扭曲起来!伤口处爆发出刺目的金黑两色光芒,疯狂地互相湮灭、侵蚀!无数细小的、由幽冥能量构成的扭曲触手从伤口断面上疯狂生长、挥舞,试图重新连接,却被伤口边缘残留的、那纯粹到极致的“斩断”法则死死阻隔,每一次触碰都引发更剧烈的湮灭爆炸!

“呃啊——!!!”

一个无法分辨来源、却蕴含着极致痛苦与狂怒的精神尖啸,直接刺入涵婓和帝君兽的灵魂深处!这尖啸并非声音,而是纯粹的精神冲击,带着污染灵魂的恶毒力量。涵婓头痛欲裂,眼前发黑,感觉自己的意识像是被投入了绞肉机。身旁的帝君兽更是发出一声闷哼,身体晃了晃,嘴角溢出一缕金色的血液,但他眼中的绝望和痛苦,却在这一刻被一种近乎疯狂的**快意和暴戾**所取代!他死死盯着那被一剑重创、正在剧烈挣扎的幽冥蚀源,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如同野兽般的嗬嗬笑声。

圣主一剑斩出,身形明显晃动了一下,周身金光剧烈地黯淡下去,胸口的腐蚀创伤蔓延的速度似乎加快了一丝。但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如山,剑尖遥指那被重创的幽冥蚀源。

就在这短暂的僵持瞬间——

异变陡生!

圣主身后,那片被金色剑光短暂驱散的、污浊翻滚的暗红色血雾深处,一道身影毫无征兆地浮现!

快!

快到超越了思维的极限!快到仿佛她本身便是这片血雾的一部分,只是此刻凝聚了形体!

那是一个女子。

一身烈烈如火、仿佛由最纯粹燃烧的鲜血织就的**红裙**,在污浊的战场罡风中猎猎舞动,成为这片灰暗绝望天地间唯一一抹刺目到令人心悸的亮色!红得惊心动魄,红得仿佛要灼伤灵魂!她的身姿极其曼妙,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孤高与决绝。她的脸上笼罩着一层薄薄的血色光晕,看不清具体容貌,只能隐约捕捉到那惊鸿一瞥的、近乎完美的下颌线条和紧抿的、透着一丝冷峭的唇。

她的出现,没有引起任何空间波动,没有散发出一丝一毫的能量气息,仿佛一个不真实的幻影。然而,就在她浮现的刹那,无论是正全力对抗幽冥蚀源的圣主,还是下方血沼中正因仇敌受创而快意低吼的帝君兽,都仿佛感应到了什么。

圣主握剑的手几不可查地微微一滞。

帝君兽那充满暴戾快意的低吼声戛然而止,他猛地抬头,金色的瞳孔瞬间收缩到了针尖大小,死死地盯向圣主身后那片翻涌的血雾!那眼神中充满了极致的惊愕、难以置信,随即是滔天的、足以焚尽九天的狂怒!

“不——!!!”帝君兽的咆哮撕心裂肺,带着一种被至亲至信之人从背后捅刀的巨大痛苦和背叛感!他想扑上去,想阻止,但无形的枷锁依旧死死禁锢着他,只能目眦欲裂地看着。

红衣女子没有任何言语。她只是静静地悬浮在圣主身后那片翻滚的血雾中,抬起了一只素白的手。那只手,纤细、修长、完美得不似凡人,指尖却萦绕着一缕缕极其细微、几乎难以察觉的、带着死亡寂灭气息的**灰白色气流**!

她抬手的动作,优雅、从容,带着一种令人心寒的仪式感,仿佛不是在行刺,而是在完成某种神圣的祭礼。

然后,那只萦绕着灰白死气的手,对着圣主的后心,轻轻按了下去。

动作轻柔得如同情人间的抚摸。

无声。

无息。

没有惊天动地的能量爆发,没有刺目的光芒。那只素白的手掌,就那么轻柔地、毫无阻碍地,印在了圣主那散发着微弱金光的后心要害之上。

时间,在这一刻被无限拉长。

圣主挺拔如山岳的身躯,极其轻微地、几不可查地震颤了一下。他握剑的手依旧稳定,斩向幽冥蚀源的动作甚至没有丝毫变形。但他周身那原本就在剧烈摇曳、明灭不定的金色神光,却在这一按之下,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无声无息地、彻底地——

**熄灭了。**

一股无法形容的、代表着生命本源彻底枯竭、大道根基彻底崩塌的**死寂气息**,如同瘟疫般,以那只素白手掌为中心,瞬间弥漫开来!那气息冰冷、腐朽、带着终结万物的绝望,比幽冥蚀源的气息更加纯粹,更加令人绝望!

圣主胸前的巨大腐蚀伤口,失去了神光的压制,如同被浇上了滚油,瞬间爆发出刺目的黑光!粘稠如墨的幽冥死气疯狂涌入,将那残存的神圣本源彻底吞噬、污染!

“呃…”一声极其轻微、仿佛叹息般的闷哼,终于从圣主口中溢出。那声音很轻,却像一柄万钧重锤,狠狠砸在帝君兽的心上!他金色的瞳孔瞬间被无边的血色充斥,所有的惊愕、狂怒,都化作了焚尽理智的毁灭冲动!

而涵婓,则在那红衣女子抬手的瞬间,感到自己灵魂深处猛地一**痛**!仿佛有一根无形的尖针,狠狠扎进了她意识最核心的地方!一种源自血脉深处、难以言喻的**悲伤和悸动**毫无征兆地爆发开来,瞬间淹没了她!这感觉来得如此突兀、如此强烈,甚至暂时压过了帝君兽传递来的痛苦和战场带来的恐惧。她怔怔地看着那个红得刺眼的身影,看着那只印在圣主后心的素手,心脏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紧紧攥住,窒息般的疼痛让她几乎无法思考。为什么?为什么会对这个显然带来毁灭的身影产生这种荒谬的、撕裂般的共鸣?

也就在圣主神光熄灭、闷哼出声的同一刹那,下方那被一剑重创、正在两半躯体间疯狂湮灭挣扎的幽冥蚀源,仿佛得到了某种指令或刺激,骤然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狂暴力量!

**轰隆隆隆——!!!**

被金色剑线分开的两半巨大“躯体”猛地向内塌缩、融合!不再是粘稠的黑泥形态,而是化作一个巨大无比、深不见底的**漩涡**!漩涡中心是吞噬一切光线的绝对黑暗,边缘则爆发出亿万道惨绿色的、扭曲的幽冥死光!一股无法抗拒的、仿佛来自宇宙归墟的恐怖吸力骤然爆发!

目标,直指神光熄灭、遭受背刺重创的圣主!

这股吸力是如此庞大,以至于圣主周围的空间都发出了玻璃碎裂般的刺耳声响,寸寸塌陷、扭曲,形成一道道通往漩涡中心的黑色裂痕!圣主残破的身躯,如同狂风中的落叶,不受控制地被拉扯着,向着那毁灭的漩涡中心坠去!

“不——!!!”帝君兽彻底疯了!他体内被枷锁禁锢的力量如同决堤的火山,轰然爆发!缠绕在他身上的无形锁链发出不堪重负的崩裂声!他强行挣碎了部分束缚,双腿从粘稠的血沼中拔出,不顾一切地向着圣主坠落的方向扑去!金色的血液从他崩裂的皮肤下飙射而出,但他眼中只有那道正在坠向永恒黑暗的身影!他伸出手,五指箕张,仿佛要抓住那遥不可及的光,喉咙里发出的已经不是咆哮,而是灵魂被生生撕裂的、泣血般的哀嚎!

涵婓也被这股吸力波及,身体不由自主地被拉扯向前,朝着那恐怖的幽冥漩涡飞去!死亡的阴影瞬间笼罩全身!她看到了帝君兽不顾一切扑出的背影,那燃烧着金色血液、带着毁灭与绝望扑向深渊的背影!血契的联系从未如此刻般清晰,帝君兽灵魂中那足以焚尽整个世界的狂怒、悲痛、以及不惜同归于尽的毁灭意志,如同海啸般冲垮了她最后一丝理智!

“不要——!”涵婓用尽全身力气嘶喊,声音却被狂暴的能量乱流撕得粉碎。

就在帝君兽燃烧着生命和灵魂,即将触碰到圣主下坠的衣角,就在涵婓即将被卷入幽冥漩涡边缘的刹那——

圣主那正坠向黑暗的身影,似乎极其艰难地、微微侧过了头。

他的目光,穿透了混乱狂暴的能量乱流,穿透了粘稠污浊的血雾,精准地、平静地落在了涵婓身上!

是的,是涵婓!不是扑向他的帝君兽,也不是那造成致命背刺的红衣女子,而是她,这个被意外卷入这场远古神陨记忆的渺小人类!

那目光,深邃如同容纳了万古星空,平静得没有一丝波澜,却蕴含着一种洞穿时空、看透命运长河的浩瀚伟力。没有愤怒,没有悲伤,没有绝望,只有一种难以言喻的…**了然**?以及一丝极其微弱、几乎难以察觉的、仿佛跨越了无尽岁月的…**期许**?

四目相对的瞬间!

涵婓感觉自己整个灵魂都被彻底洞穿!所有的秘密,所有的恐惧,所有的疑惑,在那双平静的眼眸前都无所遁形!一股庞大到无法想象的信息流,如同决堤的星河,瞬间冲入她的意识!那不是语言,不是画面,而是最本源的“道”与“理”,是关于血脉、关于传承、关于这片战场、关于那柄裂痕圣剑…甚至关于她腰间那枚血玉的…最核心的烙印!

“呃啊——!”涵婓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感觉自己的头颅仿佛要炸开!无数玄奥复杂的符文、星图、法则链条在她意识中疯狂闪现、旋转、重组!她看到了那柄星河圣剑剑格处七色晶体的构造,看到了圣主胸口的幽冥创伤中蕴含的法则侵蚀轨迹,甚至模糊地“看”到了自己血脉深处,与那圣剑、与这战场产生着某种微弱却真实的共鸣点!信息太过庞大,远超她所能理解的极限,如同洪流冲入小溪,几乎要将她的意识彻底撑爆、碾碎!

也就在这信息洪流冲入的同一刻,圣主那平静的目光似乎微微波动了一下,仿佛在传递着什么。随即,他那只握着星河圣剑的手,在身体即将彻底没入那吞噬一切的幽冥漩涡之前,用尽最后一丝力量,极其隐晦地动了一下手指!

**嗡!**

涵婓腰间那枚一直散发着微弱温热的血玉,毫无征兆地爆发出前所未有的灼热!那热量并非单纯的温度,而是一种纯净的、守护性的灵魂力量!玉中那微缩的血池剧烈翻腾起来,散发出柔和却坚韧的七色霞光,瞬间笼罩了涵婓的全身!

这霞光出现的刹那,那几乎将涵婓灵魂撑爆的信息洪流骤然一滞!狂暴的冲击力被这层霞光缓冲、梳理,如同狂暴的洪流被引入了一条坚固的河道。虽然依旧庞大得令涵婓头痛欲裂,意识昏沉,但至少避免了被瞬间冲垮湮灭的命运。

而圣主那残破的身影,连同他手中那柄流淌着星河、剑身带着裂痕的长剑,终于彻底消失在那片旋转着、吞噬着一切的幽冥漩涡核心的绝对黑暗之中。

漩涡猛地向内收缩、塌陷!

**轰——!!!**

无法形容的毁灭性能量终于爆发!一道混合着极致污秽、死寂与吞噬法则的漆黑光柱,如同开天辟地的巨矛,从那塌陷点冲天而起,狠狠撞向铅灰色的苍穹!

天,被捅破了。

---

“呃——嗬…嗬…”

剧烈的窒息感如同冰冷的铁箍,死死扼住了涵婓的喉咙!仿佛有千斤巨石压在胸口,每一次试图吸气都带来肺腑撕裂般的剧痛。冰冷、粘稠、带着浓烈血腥和腐朽泥土气息的空气猛地灌入鼻腔,刺激得她剧烈地咳嗽起来,咳得撕心裂肺,眼泪不受控制地涌出。

眼前不再是那末日般的战场,没有倾泻的血雨,没有吞噬一切的幽冥漩涡,只有一片令人心安的、沉甸甸的黑暗。耳边是熟悉的、令人烦躁的漏雨声——滴答,滴答,敲打着屋内某个残破的容器。还有窗外永不停歇的、令人窒息的雨声。

回来了?刚才那一切…是梦?不!那血腥的气息还顽固地残留在鼻腔深处,圣主坠入黑暗前那平静洞彻的目光依旧烙印在脑海,灵魂深处被强行塞入的庞大信息碎片带来的胀痛和眩晕感无比真实,还有腰间血玉那灼人的温度也尚未完全褪去。

但此刻,更致命的威胁并非来自虚幻的记忆,而是现实!

一只冰冷、坚硬、如同铁钳般的大手,正死死地扼在她的脖子上!那力量是如此之大,指骨深深陷入她颈侧的皮肉,几乎要捏碎她的喉骨!空气被彻底阻隔,眼前阵阵发黑,金星乱冒。

涵婓在窒息的痛苦中艰难地转动眼球,借着窗外偶尔划过夜空的惨白闪电光芒,终于看清了袭击者。

帝君兽!

他不知何时从角落扑到了她身前,单膝压在她身侧,另一只手撑在泥地上,身体前倾,如同捕食的猛兽。他的脸隐藏在浓重的阴影里,看不清表情,但那双眼睛…那双眼睛在黑暗中燃烧着!不再是记忆碎片中那种枯竭的深井,而是两团剧烈摇曳的、纯粹由暴戾、痛苦、毁灭和疯狂点燃的**金色火焰**!那火焰如此炽盛,几乎要夺眶而出,将眼前的一切,连同他自己,都焚烧殆尽!他的呼吸粗重而急促,每一次喘息都带着滚烫的气息喷在涵婓脸上,如同濒死野兽的低咆。

血契的联系狂暴而混乱,不再是单向的痛苦冲击,而是变成了双向的、充满了杀意的漩涡!帝君兽灵魂中那被至亲背叛的滔天狂怒(针对那红衣女子)、那眼睁睁看着圣主陨落却无能为力的撕心裂肺的悲痛(针对圣主)、以及一种被强行窥视了最深伤疤的、近乎赤裸的羞愤与暴虐(针对涵婓)…所有这些毁灭性的情绪,如同无数把烧红的利刃,狠狠捅进涵婓的意识!

“呃…放…开…”涵婓用尽残存的力气,从被扼紧的喉咙里挤出破碎的音节。她本能地挣扎,双手徒劳地去掰扯颈间那只铁钳般的手,指甲在帝君兽冰冷的手背上划出几道白痕,却根本无法撼动分毫。死亡的阴影从未如此刻般真实迫近。

“你…看见了…”帝君兽的声音从喉咙深处挤出,沙哑、破碎,每一个字都像是裹挟着熔岩和冰碴,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种濒临崩溃的疯狂。扼住涵婓脖子的手指再次收紧!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

“呃!”涵婓眼前彻底一黑,意识如同风中残烛,即将熄灭。腰间的血玉再次爆发出灼热,七色霞光应激般微微一闪,试图抵御那致命的压力,但光芒极其微弱,如同萤火之于烈日。帝君兽的力量太强了!

就在这生死一线的关头,涵婓混乱的意识深处,那强行烙印下的、属于圣主最后一眼的信息碎片中,一个极其微小、却在此刻如同救命稻草般的“点”骤然亮起!那似乎是一段关于“血契”某种更深层、更原始联结的描述,关于如何在极端情况下进行最本源的灵魂层面的“抚触”…一个极其微弱、几乎本能的念头在涵婓即将熄灭的意识中闪过——不是对抗,不是挣扎,是…共鸣?是…分担?

求生的本能压过了一切!涵婓放弃了徒劳的物理挣扎,将最后残存的所有意念,不再是被动承受,而是主动地、孤注一掷地,通过那狂暴混乱的血契联系,逆向传递过去!传递的并非语言,而是她刚刚亲身经历、感同身受的——那份目睹圣主坠入黑暗的、同样撕心裂肺的**悲痛**!那份被幽冥蚀源死寂气息笼罩的**恐惧**!以及那份,对那抹红裙身影突兀出现的、源自灵魂深处的、无法解释的**悸动和悲伤**!

她将自己感受到的一切,如同敞开一道满是伤痕的闸门,毫无保留地、汹涌地反灌回去!

**嗡!**

扼住涵婓脖子的那只手,指骨猛地一僵!

帝君兽那双燃烧着疯狂金色火焰的瞳孔,剧烈地收缩了一下!他脸上那种被无边恨意和毁灭冲动占据的狰狞表情,出现了一瞬间的凝滞。通过血契汹涌反灌而来的情绪洪流,是如此真实,如此同步——那份为圣主陨落而起的悲痛,甚至带着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属于涵婓自身的纯粹悲伤,精准地击中了他灵魂深处那道鲜血淋漓的伤口!那份对幽冥蚀源的恐惧,与他记忆中烙印下的战栗感产生了共鸣!而最让他心神剧震的,是那份对红裙身影的悸动和悲伤…这情绪,竟然与他自己灵魂深处,对那背叛者复杂难言的情感碎片,产生了某种诡异的、让他无法理解的**重叠**!

这突如其来的、来自“猎物”灵魂深处的同步与共鸣,像一盆冰冷的、混杂着复杂情绪的污水,狠狠浇在了他熊熊燃烧的、充满毁灭欲的怒火之上!发出“嗤”的一声,腾起混乱的烟雾。

“你…”帝君兽喉咙里发出一声意义不明的低吼,像是困惑,像是痛苦,又像是被某种无法理解的东西刺痛。扼住涵婓脖子的手指,那足以捏碎精钢的力量,终于出现了一丝极其细微、却真实存在的松动。

涵婓抓住这千钧一发的空隙!

“咳…咳咳咳!”冰冷的空气如同利刃,猛地灌入她几乎被捏碎的喉咙,带来一阵撕心裂肺的呛咳和剧痛。她贪婪地、大口地喘息着,身体因为脱力和后怕而剧烈地颤抖。

帝君兽猛地抽回了手,仿佛被什么滚烫的东西灼伤。他踉跄着后退一步,离开了涵婓的身体,重新退回到角落的阴影里。他低着头,身体依旧在无法控制地微微颤抖,粗重的喘息声在寂静的土屋中格外清晰。那双燃烧着金色火焰的瞳孔并未熄灭,只是火焰深处,疯狂暴戾的底色上,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混乱、痛苦和…一丝连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茫然。他死死盯着自己刚才扼住涵婓脖子的那只手,指关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仿佛那只手背叛了他的意志。

冰冷的夜雨依旧敲打着破败的屋顶,滴答作响。土屋内死寂一片,只有两人粗重不一的喘息声交织在一起,如同劫后余生的沉重鼓点。血腥的战场、坠落的圣主、刺目的红裙…那地狱般的景象和狂暴的情绪虽然退去,却如同剧毒的烙印,深深刻在两人的灵魂深处,留下滚烫的余烬和冰冷的战栗。

涵婓蜷缩在冰冷的地上,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脖子上的剧痛,她捂着喉咙,惊魂未定地看向角落那个重新被阴影吞噬的身影。恐惧依旧如同冰冷的毒蛇缠绕着她的心脏,但方才那灵魂同步瞬间捕捉到的、帝君兽眼中一闪而过的复杂情绪——那种被刺痛、被混乱、甚至带有一丝…脆弱?——却让她心中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寒意和更深的疑虑。

他认得那个红衣女子。

他恨她,恨入骨髓。

但那份恨意之下,似乎还隐藏着什么更复杂、更久远的东西…

还有自己!为什么?为什么看到那个红裙身影时,自己的灵魂会产生那种撕裂般的悸动和悲伤?仿佛…仿佛失去了生命中极其重要的东西?那感觉如此陌生,却又带着一种诡异的熟悉感,如同深埋在血脉尘埃下的古老回响,被那抹刺目的红强行唤醒!

涵婓下意识地摸向腰间的血玉。玉身依旧残留着灼人的余温,那微缩的血池似乎比之前活跃了一丝。圣主最后那平静洞彻、仿佛看穿万古的目光,还有强行烙印在她灵魂深处的庞大信息碎片…这一切,是偶然?还是…宿命?

窗外,一道格外惨白的闪电撕裂夜幕,瞬间照亮了帝君兽在阴影中抬起的脸。那双燃烧着混乱金焰的眼睛,正穿透黑暗,死死地、带着一种审视灵魂般的穿透力,钉在她的身上。那目光中,没有了赤裸的杀意,却充满了更令人心悸的探究、冰冷,以及一种风暴来临前、择人而噬的压抑。

冰冷的雨声敲打着沉默,每一次滴答都像在倒数。涵婓的指尖深陷在泥地中,喉咙的剧痛提醒着方才的生死一线,而灵魂深处那抹红衣带来的撕裂感与圣主沉寂的目光交织成一张无形的网。

“你是谁?”帝君兽的声音从阴影中传来,嘶哑得像砂纸摩擦,每一个字都裹着未熄的余烬和冰冷的审视。那目光穿透黑暗,不再是杀意的锋芒,却更像要将她灵魂深处每一丝关于红裙的悸动都剜出来。

涵婓的呼吸窒住。这质问并非指向她的名姓,而是直指她灵魂中那荒谬的共鸣——她与那抹带来毁灭的红,究竟有何关联?血玉在掌心发烫,圣主沉寂的目光与灵魂中翻涌的信息碎片无声翻腾。

她是谁?那红影又是谁?这疑问如同深渊,在雨夜中无声裂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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