沉星荒域的夜,冷得能把骨髓都冻成冰渣。风穿过光秃山壁的缝隙,发出鬼哭般的呜咽,卷着细碎的灰褐色尘土,噼啪打在窝棚破烂的草帘上。
汤剑蜷缩在甲七号窝棚那堆散发着霉味和劣质油脂味的干草里,连翻个身的力气都欠奉。后背的擦伤和屁股上那该死的鸟啄伤在冰冷的地面上硌得生疼,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火辣辣的痛楚。虎口的血痂黏糊糊地粘在袖子上,动一下都像撕开一层皮。
唯一值得庆幸的,是丹田深处那缕混沌仙元力的灰芒,在枯星草腐败汁液那微弱生机的滋养下,总算稳住了,不再有溃散之忧。识海中那针扎般的刺痛也减轻了大半,虽然依旧空乏疲惫,但至少能维持清醒。
代价是左手食指和中指,沾满了暗绿色、散发着腐败腥臭的粘稠汁液,指甲缝里全是污黑的泥垢。他试着在干草上蹭了蹭,那股顽固的腥气却挥之不去,像打上了耻辱的烙印。
他艰难地偏过头,目光投向窝棚最深的角落。那片浓稠的阴影安静得可怕。阴影边缘,那截微微抽搐的幽暗节肢,此刻…几乎不动了。传来的联系微弱得像风中游丝,飘忽不定,仿佛下一秒就会彻底断绝。
“小祖宗…撑住啊…”汤剑无声地呢喃,心头沉甸甸的。功德值归零,系统死寂,混沌剑魂也毫无回应。这只濒死的虚空水母幼体,是他在这冰冷仙界唯一的、真正的“异数”,也是他翻盘的最大希望。它要是嗝屁了,自己这二百五的功德值可就真打水漂了。
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得他眼皮打架。他摸索着胸口,隔着粗糙的衣料,紧紧攥住那个针脚歪扭的香囊。娘亲的气息微弱却真实,像黑暗里唯一的一点星火。
“娘…儿子…有点累…”意识如同沉入粘稠的泥沼,渐渐模糊。管他什么寅时催命锣,管他什么赵管事刻薄脸,他只想睡死过去…
然而,沉星荒域显然没打算给他这个奢侈。
呜——呜——
风声中,夹杂进了一种新的声响。
极其细微,如同无数细小的沙砾在粗糙的皮革上缓缓摩擦。不是风刮草帘的声音,也不是岩石缝隙的呜咽。那声音…紧贴着窝棚外壁的阴影,如同跗骨之蛆般,窸窸窣窣地…响了起来!
开始还很轻,断断续续,仿佛在试探。
但很快,那窸窣声变得密集、连贯,并且…正在围绕着窝棚移动!从草帘的左侧,缓缓挪到右侧,又贴着后壁的石墙,如同无数看不见的、带着硬壳的细足在冰冷的地面上拖行!
汤剑的睡意瞬间被这诡异的声音惊得烟消云散!心脏猛地一缩,像是被一只冰冷的鬼手攥住!他全身的汗毛都竖了起来!
什么东西?!
他屏住呼吸,身体僵硬得如同石头,只有眼珠在黑暗中艰难地转动,死死盯着那被风掀起微小缝隙的破烂草帘。
外面一片漆黑,浓得化不开。但那窸窣的拖行声,却清晰无比地钻进耳朵,越来越近!越来越响!仿佛有什么东西,就在草帘之外,贴着地面,缓缓爬行、逡巡!
一股难以言喻的、混合着腐烂土腥和某种冰冷金属锈蚀气息的怪味,透过草帘的缝隙,丝丝缕缕地渗透进来,钻进汤剑的鼻腔,让他胃里一阵翻腾。
恐惧!冰冷的、如同毒蛇般的恐惧,瞬间攫住了他!
这绝不是那几只啄屁股的怪鸟!也绝不是落星宗的人!这声音,这气息…充满了原始、冰冷、非人的恶意!是沉星荒域夜晚的原住民?!赵管事提过一嘴的…“沙虱”?!
窸窣…窸窣…
声音停在了草帘的正前方!近在咫尺!
汤剑甚至能“听”到,那东西似乎抬起了头,某种硬质的、带着分节结构的口器,在极其缓慢地摩擦、开合,嗅探着窝棚内的气息!那冰冷的恶意如同实质的探针,穿透草帘,锁定了他!
跑?往哪跑?窝棚只有一个出口!外面是什么情况?有多少这种鬼东西?
拼?拿什么拼?丹田那缕灰芒只够维持不散!连运转功法都费劲!手里唯一的“武器”是根沾着腐败汁液的破木签!
汤剑的脑子在恐惧和求生的本能下疯狂运转,几乎要冒烟!冷汗瞬间浸透了破烂的衣衫,黏糊糊地贴在冰冷的皮肤上,让他一阵阵发冷。
就在这时!
窝棚角落那片浓稠的阴影,毫无征兆地…极其微弱地…波动了一下!
如同死水投入了一颗微尘。
紧接着,一股微弱到极致、却带着难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本能的恐惧和…警告?的意念波动,顺着那几乎断绝的契约联系,断断续续地传递到汤剑的意识深处!
那波动指向明确——外面!草帘!危险!极度危险!
是“小祖宗”!它在示警!
这示警非但没有让汤剑安心,反而让他心头一沉,如坠冰窟!连这只拥有空间天赋的虚空水母幼体(虽然濒死)都感到恐惧的东西…该是什么级别的怪物?!
窸窣…窸窣…
草帘外的摩擦声再次响起!这一次,不再是逡巡!带着一种明确的、缓慢而坚定的…靠近!
一只…不,是半只覆盖着灰褐色、如同粗糙岩石般甲壳的“东西”,缓缓地、悄无声息地从草帘下方那不足两指宽的缝隙里…探了进来!
汤剑瞳孔骤缩!
那甲壳呈现出一种极其暗淡的灰褐色,表面坑洼不平,布满了细密的颗粒和如同龟裂般的纹路,仿佛经历了亿万年的风沙侵蚀。甲壳边缘带着锯齿状的突起,在黑暗中泛着冷硬的微光。它探进来的部分,只有半个巴掌大小,像一块会移动的、丑陋的石头。
但这“石头”在动!
它极其缓慢地向前挪动,贴着冰冷的地面,发出极其轻微的沙沙声。随着它的移动,汤剑看到了甲壳前端下方,探出了两根极其短小、如同黑色枯枝般的细足,尖端带着倒钩,无声地扣抓着地面。
没有眼睛,没有明显的口器,只有一片覆盖着细密鳞片的、不断翕动的灰褐色腹面,在极其缓慢地起伏。那股混合着腐烂土腥和金属锈蚀的怪味,正是从这翕动的腹面散发出来,浓郁得令人作呕!
沙虱!真的是沙虱!
汤剑的呼吸几乎停滞!这鬼东西看起来行动迟缓,但那股冰冷、原始、如同掠食者般的恶意,却如同实质般压迫着他的神经!它显然已经发现了窝棚里的“猎物”!
怎么办?!
硬拼是找死!唯一的生路是门口!可这鬼东西就堵在草帘缝隙!冲出去?外面还有多少?
就在汤剑大脑一片空白,肾上腺素狂飙的瞬间!他眼角的余光,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一根稻草,猛地瞥见了自己摊在干草上的左手!
那两根沾满了枯星草腐败汁液的、暗绿色的、散发着腥臭的手指!
一个疯狂到极点的念头,如同闪电般劈入他的脑海!
这鬼东西…靠嗅觉?靠感知生命气息?!那这腐败腥臭到极致的枯星草汁液…能不能…掩盖?!
没有时间思考!没有时间犹豫!
那灰褐色的甲壳已经探进来小半个身子,下方那翕动的腹面似乎加快了起伏的频率,一股更浓郁的、带着冰冷渴望的恶意扑面而来!它即将完全进入!
汤剑动了!
他用尽全身残存的力量,如同垂死的野兽发出最后一搏!左手猛地抓起一把发霉的、带着浓重霉味的干草,狠狠捂在自己口鼻之上!同时,那两根沾满腐败汁液的食指和中指,如同两把淬毒的匕首,带着一股破釜沉舟的狠劲,狠狠抹向自己裸露的脖颈和脸颊!
冰冷、黏腻、散发着令人窒息腥臭的腐败汁液,瞬间涂满了他的下巴、脖子,甚至蹭到了耳根!浓烈到极致的恶臭瞬间将他包裹!
几乎在同一时间!
那只即将完全爬进来的沙虱,那不断翕动的灰褐色腹面猛地一滞!那股锁定了汤剑的冰冷恶意,如同被投入滚油的冰块,瞬间出现了剧烈的混乱和…排斥?!
它探进来的半个身体,极其明显地顿住了!那两根短小的、带着倒钩的前足,焦躁不安地在原地抓挠着地面,发出细微的刮擦声。翕动的腹面频率变得杂乱无章,似乎在极力分辨着这突然被浓烈恶臭覆盖的“猎物”气息。
有效?!真的有效!
汤剑的心脏狂跳到了嗓子眼!他死死捂住口鼻上的霉草,连呼吸都停滞了!身体僵硬地蜷缩在干草堆最深的角落,最大限度地减少暴露。涂满腐败汁液的皮肤传来冰凉黏腻的触感,恶臭熏得他阵阵发晕,但他一动不敢动!
时间仿佛凝固。
窝棚内只剩下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和草帘外那只沙虱焦躁抓挠地面的细微刮擦声。
几息…如同几个世纪般漫长。
终于,那灰褐色的甲壳开始极其缓慢地…后退!
两根带着倒钩的前足扒拉着地面,那丑陋的身体一点一点地,重新缩回了草帘下方那道狭窄的缝隙!那股冰冷的恶意,也如同退潮般,缓缓消散。
当最后一点灰褐色的甲壳消失在缝隙外,汤剑依旧僵在原地,过了足足十几息,才敢极其轻微地、试探性地吸了一小口气。
浓烈的霉味和枯星草腐败的腥臭混合着涌入鼻腔,呛得他差点咳出来,但他死死忍住!侧耳倾听。
草帘外,那窸窸窣窣的拖行声再次响起,但这一次,是远离!朝着窝棚区的另一个方向,渐渐远去,最终彻底消失在呜咽的风声中。
走了…真的走了…
汤剑紧绷到极限的神经骤然一松,整个人如同被抽掉了所有骨头,彻底瘫软在冰冷的干草堆里,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都被冷汗浸透,冰冷黏腻。劫后余生的巨大虚脱感和后怕如同潮水般将他淹没。
他抬起沾满暗绿色污秽的左手,看着指尖那令人作呕的粘稠汁液,又摸了摸自己同样涂满腥臭的下巴和脖子,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屈辱吗?恶心吗?
当然!
但更多的,是一种冰冷的、近乎残酷的清醒!
在这沉星荒域,在这落星宗的最底层,为了活下去,尊严和体面,是最廉价也最无用的东西!枯星草腐败的汁液是恶臭的污秽,但也是救命的稻草!刚才那沙虱冰冷的口器,就是最好的证明!
他挣扎着,用还算干净的右手袖口,胡乱地在脸上和脖子上擦了几下,勉强去掉一些粘稠的汁液,但那顽固的腥臭味依旧如影随形。
意识再次沉入丹田。那缕混沌仙元力的灰芒依旧微弱地盘旋着。他又看向角落那片阴影,那截幽暗的节肢似乎也停止了抽搐,传来的联系虽然微弱,却比之前稳定了一丝。
“小祖宗…谢了…”汤剑在心底默默说了一句。刚才那示警,绝对是关键。
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疲惫再次如同潮水般涌来。但这一次,他不敢再睡死。草帘外呜咽的风声,仿佛随时会再次带来那致命的窸窣声。
寅时的催命锣,如同悬在头顶的达摩克利斯之剑。但他现在更担心的,是窝棚外这片死寂的、仿佛蛰伏着无数掠食者的黑暗。
这沉星荒域的夜…远比白天的劳作和赵管事的皮鞭…可怕百倍!
他摸索着,将地上那根沾着腐败汁液的破木签紧紧攥在手里。冰冷的木柄硌着掌心,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安全感。
黑暗中,汤剑睁着布满血丝的眼睛,死死盯着那破烂的草帘缝隙。每一次风声的呜咽,都让他全身的肌肉瞬间绷紧。
沉星荒域后半夜的冷,是能冻裂骨头的。汤剑蜷在霉味刺鼻的干草堆里,下巴和脖子糊着的枯星草汁液已经半干,黏糊糊地结成一层暗绿色的硬壳,散发着混合了腐败植物和土腥的顽固恶臭。每一次微弱的呼吸,这股味道就直冲脑门,熏得他阵阵发晕,胃里翻江倒海。
他不敢睡死,耳朵竖得像兔子,捕捉着窝棚外每一丝声响。呜咽的风声穿过山壁,卷起砂砾打在草帘上,每一次都让他肌肉瞬间绷紧,仿佛那窸窸窣窣的拖行声随时会卷土重来。右手紧紧攥着那根沾满污秽的破木签,冰冷的木柄硌着掌心,是此刻唯一能带来一丝虚假安全感的东西。
角落里,“小祖宗”那截幽暗节肢彻底不动了。传来的联系微弱得像风中残烛,飘忽不定,仿佛随时会熄灭。汤剑的心也跟着悬在半空。功德值归零,系统死寂,这唯一的宝贝疙瘩要是真没了,他哭都没地方哭去。
时间在极致的警惕和难熬的恶臭中缓慢爬行。灰蒙蒙的天光,终于吝啬地从草帘缝隙里挤进来一丝,驱散了窝棚内纯粹的黑暗。
天…快亮了。
寅时…要来了。
这个念头刚在脑中闪过——
“铛!铛!铛——!!!”
那催命符般刺耳又沉闷的锣声,如同三柄裹着破布的巨锤,准时准点、毫不留情地狠狠砸碎了后山黎明前最后一点死寂!
声音粗暴、蛮横,带着不容置疑的压迫感,穿透破烂的草帘,如同冰冷的钢针扎进汤剑的太阳穴!震得他本就因一夜惊魂而疲惫不堪的脑袋嗡嗡作响!
“寅时初刻到!所有杂役!柴火院集合!迟误者,杖责!扣丹!!”赵管事那如同砂纸摩擦的尖锐嗓音,紧随锣声之后,比寒风更刺骨地刮了进来,每一个字都带着刻骨的恶意。
窝棚区如同被投入沸水的蚁穴,瞬间“活”了过来。压抑的骚动伴随着草帘掀动的哗啦声和杂役们惊恐的吸气声响起。沉重的脚步声再次朝着柴火院汇聚,带着麻木的顺从。
汤剑挣扎着从干草堆里爬起来,动作牵扯着全身的伤口,疼得他龇牙咧嘴。一夜未眠的疲惫如同沉重的铅块压在眼皮上。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破烂的衣衫沾满尘土和干涸的暗绿色污秽,散发着浓烈刺鼻的腥臭,活脱脱一个刚从垃圾堆里爬出来的乞丐。
他苦笑一声,也顾不上收拾(也没法收拾),掀开草帘,汇入那沉默惶恐的人流。
刚走出窝棚区,刺骨的寒风迎面扑来,像无数把小刀刮在脸上。也把他身上那股浓烈的恶臭,瞬间扩散开来!
“呕!”
“什么味儿?!”
“天!好臭!”
前面几个杂役猛地捂住口鼻,像避瘟神一样惊恐地回头,当看到源头是汤剑时,眼神里的同情瞬间被强烈的嫌恶取代,纷纷加快脚步,拉开距离。连他身边的林婉儿(她住在隔壁窝棚),小脸也瞬间煞白,下意识地捂住了鼻子,清澈的大眼睛里充满了惊愕和难以置信,脚步也慢了下来,不敢靠得太近。
汤剑面无表情,对这种反应早有预料。他低着头,拖着灌了铅似的双腿,深一脚浅一脚地往前走,尽量将自己缩在人群最后,减少“污染源”的面积。
柴火院门口,气氛比昨日更加压抑。赵管事依旧站在他那块象征权力的黑石上,手里拎着油光发亮的黑皮鞭。浑浊的小眼睛如同探照灯,在陆续汇集的杂役身上扫视,嘴角挂着一丝残忍的快意,似乎在等着某个目标出现。
当汤剑拖着脚步,最后一个挪进院子时,赵管事的目光如同闻到血腥味的鬣狗,瞬间锁定了他!
然而,当那股混合着腐败植物腥臭、尘土和隔夜汗馊味的浓烈恶臭扑面而来时,赵管事脸上的狞笑瞬间凝固了!
他下意识地猛吸了一口气,随即——
“呕——咳咳咳!!”
如同被一记无形的重拳狠狠砸在胃上!赵管事那张刻薄寡淡的脸瞬间扭曲变形!他猛地弯腰,剧烈地干呕起来,浑浊的眼睛里瞬间飙出了生理性的泪水!他一手捂着翻江倒海的胃,一手死死捂住口鼻,如同躲避瘟疫般,连退三大步,一直退到黑石边缘,差点一脚踩空摔下去!
“你…你他娘…”赵管事指着汤剑,声音因为剧烈的干呕和极致的愤怒而变得嘶哑扭曲,手指都在颤抖,“你…你掉粪坑里了吗?!滚!给老子滚远点!熏死人了!”
整个柴火院的杂役都惊呆了,看着平日里作威作福的赵管事被熏得涕泪横流、狼狈不堪,再看看场中那个散发着“生化武器”般恶臭、低头沉默的汤剑,表情古怪至极,想笑又不敢笑,只能死死憋着。
汤剑站在原地,没动。他甚至微微抬了抬头,让清晨惨淡的天光清晰地照亮他下巴和脖子上那层暗绿色的、干涸发硬的污秽。那股难以言喻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屏障,以他为中心扩散开来。
“管事…不是您…让我寅时来…集合的吗?”汤剑的声音嘶哑干涩,带着恰到好处的“茫然”和“虚弱”,甚至还夹杂着一丝委屈。
“集合?!集你娘的头!”赵管事气得浑身发抖,捂着口鼻的手不敢放下,声音闷在掌心里,充满了暴怒和嫌恶,“老子让你来干活!不是让你来熏死老子!滚!立刻!马上!给老子滚出柴火院!”
他像赶苍蝇一样疯狂地挥舞着手臂,皮鞭在空中抽得啪啪作响,却不敢靠近汤剑三步之内。
“那…弟子今天的活计…”汤剑“犹豫”着问,脚下却纹丝不动。
“活计?!你还想要活计?!”赵管事气急败坏,浑浊的小眼睛在汤剑身上和他身后堆积如山的玄铁木上飞快扫过,脸上露出极度嫌恶又夹杂着恶毒算计的表情。
“玄铁木是宗门精贵柴火!沾了你这一身污秽臭气,还怎么用?!”他尖利地吼道,目光猛地转向柴火院后方,指着远处一片被黑石矮墙围起来的、更加偏僻荒凉的角落。
“看到没?!废料场!”赵管事的声音充满了恶意的快感,“那里堆的都是炼器废渣、炼丹药渣、还有扫出来的垃圾!又脏又毒!正配你这身臭气!”
他狞笑着,唾沫星子几乎隔着几步远喷溅过来:“你今天的活计!就是去废料场!把那些‘好东西’…给老子仔仔细细翻一遍!看看有没有还能用的边角料!少翻一寸,或者敢偷懒…”他扬了扬手中的皮鞭,威胁之意不言而喻,“老子让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废料场!
这话一出,连那些麻木的杂役都忍不住倒吸一口凉气,看向汤剑的眼神充满了怜悯和一丝…幸灾乐祸?那地方,比柴火院可怕十倍!堆积的废料不仅恶臭熏天,还蕴含着各种驳杂狂暴的残留能量和未知毒素!据说以前有杂役在里面翻找时,被突然爆发的丹毒炸伤,被废弃的残阵割断手脚,甚至被某种废料里滋生的毒虫活活咬死!是落星宗杂役院公认的“死人坑”!
林婉儿小脸瞬间没了血色,看着汤剑,嘴唇哆嗦着,想说什么却被赵管事那凶狠的目光吓得缩了回去。
汤剑低着头,没人看到他眼底深处一闪而过的冰冷。废料场?死人坑?赵老狗,你这借刀杀人的把戏,还能再明显点吗?
他缓缓抬起头,脸上依旧是那副疲惫茫然的样子,甚至还带着点“认命”的麻木。
“弟子…领命。”
声音不高,却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他不再看赵管事那张因嫌恶和快意而扭曲的脸,也不看周围杂役复杂的目光,拖着沉重的脚步,转身,一步一步,朝着柴火院后方那片被黑石矮墙围起来的、散发着不祥气息的废料场走去。
每走一步,身上那股浓烈的恶臭就扩散一圈。所过之处,杂役们如同摩西分海般惊恐地避让开来,捂着口鼻,眼神复杂地看着那个孤寂而污秽的背影。
风,卷起地上的尘土,打着旋儿,仿佛在为他送葬。
柴火院沉重的黑石院门在他身后缓缓合拢,隔绝了赵管事那阴冷的视线和皮鞭的威胁,也隔绝了那些或麻木或怜悯的目光。
门外,是通往废料场的、更加荒芜崎岖的小路,以及灰败得看不到一丝希望的沉星荒域天空。
汤剑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一眼紧闭的院门,又低头看了看自己沾满污秽的双手和衣衫。
他咧开嘴,无声地笑了笑,露出沾着污渍的牙齿。
废料场?死人坑?
他摸了摸胸口那个粗糙的香囊,又感受了一下角落里那截彻底沉寂的幽暗节肢传来的微弱联系。
“小祖宗…咱哥俩…去垃圾堆里…淘淘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