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川下厨的手艺不错，这个特点严相旬之前居然没发现，他还以为他只会屠猎牲畜，帮老陈打打下手。
在沙发上坐着的时候就闻到厨房里传来的香味了，当时严相旬循着味过去，脑子一热还夸了徐川一句。
“你饿了就先吃点填肚子，我这还有两个菜。”
“这么多？我俩怎么吃的完。”
“我要给李瘸子送去，住城里挺好的，方便照顾他。”
“怎么不接回来？”
徐川叹了口气，“你们救了他没几天，医院就告诉我他得了精神病，转了病房，还要长期住院治疗。”
“这开销挺大啊，你到城里找工作没有？”
“还在找。”
严相旬想着局里缺人得很，如果徐川愿意干的话，挖过去做个副手也行。
想着想着，他往他那边凑近了些，“我给你推荐个？”
徐川调小了火，翻炒的那只手没停过，他时不时看一眼严相旬，眼神里的冷淡更像是蔑视。
“不用。”徐川腾了锅，让他帮衬着收拾厨房。
“如果我把李瘸子丢在医院里，让他自生自灭挺好的，他死了，我也少了个累赘。”徐川边洗手边说，说这话时一脸轻松，还甩了甩手上的水，好像真的甩掉了一个拖了他几年后腿的累赘。
“你不能这么想，李瘸子是你舅舅，老陈进去了，你只剩这么一个亲人。”
“我又无所谓。”徐川故作轻松地笑起来，“我先去送饭了，你先吃。”
“我陪你。”
徐川提着饭菜往外走，严相旬摘了鞋套匆匆跟上，他是真怕徐川会做出什么极端的事来。
“我坐公交，没钱打车。”
“我出，你银行卡多少，我把我住院的钱转给你。”
“转？”徐川嗤笑一声，他屈着手指敲了敲严相旬手腕上的表盘，“拿这个转吗，看着也就这个值钱。”说完他面色犹豫地，自上而下地打量起了严相旬，扯了扯他大衣的衣领，“这个质量也可以，拿这个换。”
严相旬低头看了一眼身上的大衣，“我穿过的，好几年了都。”
徐川露出狡黠的笑容，突然贴上严相旬的脸，“拿你换也行。”
“……”严相旬没理他。
“你两个月工资吧，能赔吗？”
“小钱。”
“真假的？”笑意又出现在了徐川脸上，严相旬以为他是开玩笑，却觉得徐川笑起来的眼睛瘆人的很，眼球中心的圆形瞳孔，就像一根刺。
这个人哪里不对，严相旬也说不出来，说这个笑容是假的，可徐川的情绪是真的。
严相旬附和干笑一声，气氛瞬间冷场了。
“转吧。”徐川给了他一个卡号。
“我先记着，回去转你。”
“随便。”
路上，严相旬口袋里的手机响起铃声，是秦元三的来电。
他摁下接听键，通知栏里突然弹出一条未读信息，联系人的名字让他很意外。
今天太阳打西边出来了？以前不管他是受伤，还是进IcU，杨依都对他不闻不问，没有删他，也没有拉黑屏蔽他，一年四季却一条信息不会给他发，今天是出现奇迹还是怎么？杨依居然关心了一句。
他没开免提，秦元三说的什么没怎么听清，严相旬挂了他的电话，想着一会儿再打回去赔罪。
点进和杨依的聊天框，一句：“伤怎么样了？”让他感到陌生，严相旬盯着这条消息，简简单单的几个字，却能搅得他心无法安宁。
应该是杨闫偷偷玩妈妈手机吧，严相旬苦笑着叹了口气，有点自作多情了。
“怎么不走了？”
徐川一脚踏进了楼梯口，发现严相旬没跟上来。
“怎么了？”
徐川凑了过来，严相旬立即熄了屏，把手机塞进口袋里，装作没事人一样地笑了笑。
“没事。”
“工作上的事？”徐川又凑近了些，额前的刘海扎到严相旬的脸颊上，有点痒。
他的头发很硬，风吹的时候头发在严相旬脸上蹭，似根针刮过皮肤。他的睫毛根根分明，遮不住暗沉沉的眼珠，珠子里兴起幽暗的光，令人分辨不出的情感。
严相旬不排斥这个距离，只是徐川的眼睛有点吓人，他不去看对方的眼睛，往后撤了一步。
“杨依？”
严相旬诧异地瞟了他一眼，又对上了这双眼睛。
徐川笑了起来，眼睛眯成三角镰的形状。
“我猜对了。”
“……”
被看穿的感觉。
被冒犯的感觉。
严相旬擦过徐川的肩头往楼梯上走，走了几个台阶他回头问徐川：“你舅舅在哪个病房。”
徐川抬头望进一双故作镇静的眼睛，“二楼。”
来来往往的黑色的人，忙忙碌碌的白色的人，掀起一股淡淡的消毒水味。
徐川没说谎，李瘸子现在的样子就像个精神病，他躺在病床上无意识地抽搐，嘴里时不时蹦出几句怪话。
徐川把饭放在床头柜上，给这间病房的护士简单交代了几句，就带着严相旬走了。
“这就走了？”
“不然呢？”徐川双手交叉抱胸，“我在他身上榨不出价值了。”
“好歹是你亲人，他病成那样，怎么吃饭？”
“有人喂。”徐川不耐烦地接话，“你觉得可怜你去供着他。”
两人并排走到走廊拐角，严相旬突然停了下来。
“他对你是不好吗？”
这句话有点越界了，严相旬也知道他没资格去插手徐川的家事，但毕竟是有血缘关系的长辈，徐川应该担一份责任。
“严相旬，你是职业病又犯了，遇上什么事都喜欢刨根问底吗？”
“啊？”
严相旬不理解，聊的好好的，徐川突然说了句阴阳怪气的话，看他的表情，不像是在开玩笑。
“我只是觉得，你只有这一个亲人了，你……”
“所以呢？”徐川打断他的话，先一步他下楼。
严相旬跟在他后头，听见了一声寓意不明的哂笑。
“所以，你为什么要救我呢？不管是在沣河村，还是在前天，我们什么关系都没有。”
“因为你还欠我个忙。”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