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沣河村暂住的第一日,无事发生,第二日他起的很早,他有严重的起床气,没有早起的习惯,只因认床,昨晚一夜未眠。有几个小警员和他差不多,都起的早,这个年轻的女辅警就是其中之一,于是沈小武拉上这些人再度踏上了去王建家的路上。
女辅警说,他很执着,来村子不久老陈告诉了他王建在村里名声不太好,得罪了很多人,因为亲戚是上头的官,王建很肆无忌惮的贪污,连村里修水管的钱也卷走了,让本来种在村民心里代表着不公的种子再度成长。
杀人动机一定与这个脱不了关系,沈小武坚信自己的推理。
他们前一日在王建家搜查的很草率,因为时间原因,只是随便看看这里翻翻那里就匆匆走了,这次沈小武做了个打算,想把王建家翻个底朝天,哪怕是微不足道的信息,也要把握住。
王建所居住的院子不大,但不好找,院子挨着山筑基,在山头小村子最里面的位置,小村子说小又不小,灰泥砖黑瓦顶,每栋建筑都是这样的设计,长得一模一样,屋子于屋子间用水泥道路隔开,路边长着几根枯草,偶尔会出现一些老旧破烂的电线杆。
分叉路口很多,不识路的人在小巷子中穿梭,偶尔撞进死胡同,唯一不迷路的方法,是靠屋子旁晾衣杆上的衣物颜色来确认是否走过这条道。
没有熟人指路,迷路是屡见不鲜的事。
很早的时候,天才麻麻亮,沈小武带着几个警察拜访了山头上的村庄,去的路上一帆风顺,到了王建的院子里,女辅警带着一个警察开始翻箱倒柜找线索,沈小武和其他人连招呼都不打一声,忽然没了踪影。
女辅警停下了动作,独自出门去找沈小武。
外面不知道什么时候起了一层大雾,视线受阻,只能看见几座轮廓模糊的矮房子,她唤了好几声同伴的名字,无人应答。
她走着走着,一个踉跄,路边有个凸起的东西绊了她一脚,害的她差点摔下山。
她回头一看,是一团很模糊的东西,又黑又红的,藏在路边窄窄的臭水沟里,整条臭水沟贯穿这个小村子,宽度大概两分米左右。
她撩起遮挡视线的发丝,蹲下身眯起眼睛仔细看,凸起的那一坨居然是一张肿胀的人脸,狭窄的水沟将这张脸挤压变形,面部红肿得吓人,五官也被挤成扭曲的形状,第一时间竟难以辨认。
女辅警哪见过这场面,她吓得双腿发软,扭过头再也不去看那血肉模糊的面庞,心中既害怕又慌张,凛冽的风猛地一吹,迎面袭来,似死人的魂来夺舍。
女辅警一时间哑了声,大脑一片空白,空白里忽然跳出一个“逃”字,原本离开的路线在她脑海里瞬间化为泡影,哪管什么三七二十一,她真就逃命似地从悬崖上滚下去,后方的风紧跟着她在耳畔呼啸,恐惧如此滋生。
女辅警吓出一身冷汗,跌倒了又爬起来,生怕身后冤魂那不甘的呼喊追上她。
她很慌张地“滚”下山,没有走大道,路上鞋带散了也不管不顾,心里总是默念一句话,跑!
跑!跑快点,得再快点!
她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回忆的时候,瞳孔都是放大的,眼睛里布满了血丝和惶恐,似是被那时的场景吓得不轻。
看得出来,她是真的很恐惧,说话都有些畏畏缩缩的。
“我看到的就这些……后面的,我不敢再看了。但愿小武哥他们会没事。”
“能带我去看看吗?”
“啊!”女辅警尖叫一声,看她被吓坏了的模样,严相旬就知道希望不大,无所谓了,他一开始就没想着麻烦她。
“不了,我不行的,那种场面我可不想再看第二次!”
“嗯,那你还是回局里吧,找秦队请个假,先调整一下状态。”
“……”女辅警犹豫了一会儿,点了点头。
过了午时,就没那么冷了。太阳仍停在头旋正上方,空气中的水分凝结成无数片雪花,交织着春日凋零的芬芳花香,以及才发芽的樟树馥郁。
严相旬站在院子门前,望着一望无际的大道,都这个点了,还未见沈小武的身影,难免担忧起来。
沈小武可能是真的出事了,他得知会秦元三一声,找点援助。
刚才那顿饭他吃得半饱不饱,一桌子菜肴看起来秀色可餐,可大部分的荤菜都没怎么熟,特别是那红彤彤的羊肉,筷子一夹肉里的血都溢了出来,让人无从下口。
手机还是显示没信号,严相旬一脸失望,准备去上游碰碰运气时,身后忽然传出一道沙哑的声音。
“警官,外面冷,你还是进去烤火吧。”老陈背着渔具佝偻着腰,忽然从身后冒了出来,一点脚步声也没有,严相旬被这人影吓得脑子一懵,过了会才反应过来眼前人是谁。
“这种天气有鱼吗?”
“好多呢,那边有条小河,把冰凿开下面全是鱼。”
“是吗……”严相旬盯着他手上的鱼竿走了会神,过了会又问,“你有没有看见我同事们回来?几个和我差不多高的警察,其中有个穿着灰棕色皮衣。”他边说边比划。
老陈一头雾水,先是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才给了个迷惑答案:“没有。”
“……”
算了,也不指望一个糊涂的老人。
“王建家就在这山头?”
“你问王建啊?”
“嗯。”
“王建住在河上游去了。”老陈指着院子后的一座大山。“山上很危险的,你要去吗?你让我侄子带你去吧,他之前住那,熟悉的很。”
入春没多久,山上还披着一层薄薄的白雪,雪色过滤掉了沣河的污痕,远远望去白茫茫的一片,铺在零零散散的翠绿上,银白的瀑布穿插于春冬。
农舍屋顶传来沙沙声,一块一块的薄雪从屋顶斜面滑下来,砸在地上发出清脆声响,严相旬往这动静瞧过去,看见徐川赤裸着上身站在房顶,手里拿着一把铁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