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数道灼热、羡慕、敬畏的目光聚焦在王氏和她身旁的李明、李芸身上。王氏端庄地站着,努力维持着平静,但微微颤抖的指尖和眼中闪烁的泪光,泄露了她内心的澎湃。李明与二姐李芸对视一眼,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激动与沉甸甸的责任感。
祭礼毕,盛大的欢宴在李家宅院和祠堂外的空地上同时铺开。流水席从正午一直摆到华灯初上。李府上下张灯结彩,宾客盈门,笑语喧天。
内堂主桌上,王氏特意将张铁柱那老实巴交的铁匠爹和腼腆拘束的娘请到了上座。两位老人何曾见过这等阵仗?手脚都不知该往哪里放,看着满桌从未见过的珍馐美味,更是不敢下箸。
“张大哥,张嫂子,快请坐!”王氏亲自布菜,笑容温煦,“铁柱这孩子,忠厚实诚,赤胆忠心,一路护着明儿,吃了不少苦头,立了大功劳!没有铁柱,明儿这‘小三元’怕也没这么顺当!你们教子有方啊!是我们李家的大恩人!”
张老爹激动得嘴唇哆嗦,只会一个劲地说:“使不得…使不得…夫人抬举了…铁柱那傻小子…能跟着少爷…是他的福分…”
张铁柱被安排在李明下首,看着爹娘被奉为上宾,咧着大嘴嘿嘿傻笑,抓起一只肥鸡腿就啃,吃得满嘴流油。李明笑着给他倒了一杯酒:“铁柱兄,今日无大小,放开吃喝!”
几杯村酿烈酒下肚,张铁柱黝黑的脸膛变得通红,胆子也壮了起来。眼见席间气氛热烈,众人都在谈论“小三元”的传奇,他猛地站起来,一拍桌子,瓮声瓮气地嚷道:
“嘿!你们是不知道!放榜那天,江宁府贡院街那人山人海啊!挤得跟沙丁鱼…呃,跟下饺子似的!俺护着明哥儿,那叫一个难!前头是人墙,后头是肉山!俺一看,不行啊,这挤到天黑也瞧不见榜!”
他唾沫横飞,手舞足蹈,将“挤榜传奇”添油加醋地演绎起来:“俺当时就运起俺爹传俺的祖传铁匠气功,气沉丹田,舌绽春雷,大吼一声:
‘都给俺——闪开!俺家明哥儿要看榜!’就这一嗓子!”他猛地深吸一口气,作势欲吼,吓得旁边一位端着汤碗的老先生手一抖,汤汁差点泼出来。
“就这一嗓子!”张铁柱得意洋洋地降低音量,但气势不减,“嚯!你们猜怎么着?前面那堵人墙,哗啦啦!就跟被大风刮倒的麦子似的,倒下去半条街!连贡院门口那两尊石头狮子,俺瞧着都晃了三晃!”他夸张地比划着,引来满堂哄笑。
“然后呢?”有年轻后生听得入神,忍不住追问。
“然后?”张铁柱一瞪眼,抓起酒杯灌了一大口,“然后俺就一手一个,像拎小鸡崽儿似的,把挡道的全扒拉开!硬生生给明哥儿开出一条通天大道!明哥儿就那么…那么…”
他模仿着李明当时从容淡定的样子,背着手,迈着方步,“闲庭信步似的,就走到了榜文底下!嘿,那大红榜上,‘李明’俩字,排在头一个!金光闪闪!刺得人睁不开眼!”
他讲得绘声绘色,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舞,把一场惊心动魄的拥挤描绘成了自己单枪匹马、气吞山河的英雄救主记。
席间笑声不断,连那些持重的族老都忍不住捻须莞尔。李明也笑得前仰后合,指着张铁柱对忠叔道:“忠叔您听听,铁柱兄这口才,不去说书真是可惜了!”
忠叔也忍俊不禁,看着张铁柱憨态可掬的样子,又看看被众人环绕、如众星捧月般的少爷,再望向主座上欣慰含笑的夫人和二小姐,只觉得满室生春,其乐融融。这荣耀,这温暖,都是少爷凭真才实学挣来的,是李家应得的。
酒酣耳热,人声鼎沸。
没人注意到,院子角落的阴影里,一个负责端菜的小厮低着头匆匆走过。
他动作麻利地将一盘菜放在席上,目光却飞快地在主桌方向,尤其是王氏和李芸身上扫过,眼神深处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随即又恢复成低眉顺眼的模样,迅速隐没在穿梭的仆役之中。
张铁柱蹲在院子里,对着几个大樟木箱子发愁:“忠叔,这…这都要带上?俺瞧着这书比俺打铁的砧子还沉!”
忠叔正指挥人将一匣子湖笔用油纸仔细包好:
“自然要带!少爷是去京城做学问、考状元的!书就是根本!还有那套《十三经》精注,翰林院的东西,金贵着呢!轻拿轻放!”
“那…俺这祖传的打铁锤能带不?”张铁柱小心翼翼摸出腰间别着的小号铁锤,“京城万一有不开眼的混混…”
“带!都带!”李明从书房走出,手里珍重地捧着守拙斋主所赠的几册旧书,闻言笑道,“铁柱兄的护身神锤,岂能不带上?”
青浦县的喧嚣与荣光,如同盛夏午后的骤雨,来得猛烈,去得也快。热闹了几日的流水席散了,络绎不绝的访客也渐渐稀少。李家大宅从门庭若市复归平静,但这平静中却酝酿着更大的波澜——举家迁往京城。
院子里,气氛忙碌而带着一丝离别的愁绪与对未来的憧憬。几个结实的大樟木箱子敞开着,忠叔如同最精明的账房先生,指挥着几个健仆,将需要携带的物品分门别类,仔细打包。
“这个箱子,专门放书!”忠叔指着最大最结实的一个箱子,语气不容置疑,“少爷的《四书章句集注》、《五经大全》,还有大少爷从京城捎来的那套翰林院精注《十三经》,是头等要紧的!都用细棉布包好,书页之间夹上芸香草防蠹虫,小心码放,空隙处用软布塞紧,万万不可磕碰!”
张铁柱蹲在箱子旁,愁眉苦脸地看着仆役们,将一摞摞沉重的书籍小心翼翼地放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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