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月光被乌云遮了个严实。
赵秀兰是直接撞进江晚家院子的,人还没站稳,声音就已经传了过来。
“江晚!江晚!”
正在院里收拾东西的江晚和陆亦川闻声,都停了手里的活。
“秀兰嫂子,出啥事了?”江晚赶紧扶住她,顺手倒了杯水。
赵秀兰一张脸白得跟纸一样,端着水杯的手抖个不停。
“我……我刚才去老宅还锄头,听……听见了……”她猛灌了一口水,总算喘匀了气,把晚上偷听到的那番毒计倒豆子一样全说了出来。
从假摔到鸡血,再到狮子大开口讹诈一万块,每个字都跟淬了毒的钉子,又狠又毒。
陆亦川听完,周身的气压瞬间降到冰点,那好不容易才从陆家剥离出来的平静被撕了个粉碎,拳头捏得咯吱作响。
“她们敢!”
赵秀兰吓得一个哆嗦:“江晚,这可咋办?这要是真让她们闹起来,往你身上泼脏水,那……那可是要人命的!唾沫星子都能淹死人!”
江晚却没说话,异常安静。
她伸手,轻轻拍了拍赵秀兰抖个不停的手背,让她安心。
那双清亮的眸子里,半点惊慌也无,反而沉淀下一片冷得彻骨的寒光。
“秀兰嫂子,这事儿你先烂在肚子里,就当没听见。该干啥干啥,千万别露了马脚。”
“可……”赵秀兰急得快跳起来。
“放心。”江晚嘴角勾起一个弧度,半点笑意也无,“人家想唱大戏,咱们要是不给搭个好台子,岂不是显得我们小气?”
第二天一早,江晚一反常态,当真提了个装满鸡蛋的篮子,里头还放着一罐崭新的麦乳精,径直往陆家老宅去了。
这消息跟长了翅膀似的,没一会儿就传遍了全村。
不少人都在背后嘀咕,说江晚两口子还是心软,到底是一家人,闹翻了天,这不还是上赶着去求和了。
王芳和周霞听见江晚上门,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藏不住的得意。
她们就说,陆亦川再硬气,也怕媳妇儿名声坏了!这肯定是怕了,过来服软了!
江晚进了屋,把篮子往桌上一放,脸上挂着客客气气的笑。
“大伯母,嫂子。听说嫂子身子不爽利,我跟亦川寻思着,好歹是一家人,不能真就老死不相往来。这点东西,给嫂子补补身子。”
王芳挺着那根本不显怀的肚子,懒洋洋地斜靠在椅子上,拿腔拿调地开了口:“哟,弟妹这可是稀客。我还以为你们发了财,早就不认我们这些穷亲戚了呢。”
“嫂子说笑了。”江晚笑容不减,“一家人,哪有隔夜仇。亦川他就是那个犟脾气,心里还是惦记你们的。尤其惦记嫂子肚子里的这个,这可是咱们陆家的头一辈孙子,金贵着呢。”
她特意加重了“金贵”两个字,又把那罐麦乳精往前推了推。
“嫂子你可得好好养着,千万不能出半点差池。这麦乳精,我特地托人从城里买的,每天冲一碗喝,对孩子好。”
周霞看着那满满一篮子鸡蛋和麦乳精,贪婪都快从骨子里透出来了,嘴上还假惺惺地推辞:“哎呀,这多不好意思……让你破费了。”
“拿着吧。”江晚话说得滴水不漏,“都是为了孩子。只要嫂子和孩子好好的,比什么都强。”
送走了江晚,王芳捏着那罐麦乳精,得意地笑出了声。
“妈,你看!我说什么来着!那个小贱人怕了!她这是来求饶了!”
周霞也乐得合不拢嘴:“还是我儿媳妇有主意!这下好了,咱们的计划,成功了一半!”
王芳拧开麦乳精的盖子,一股甜腻的香气飘了出来,她直接舀了一大勺放进嘴里,含糊不清地念叨:“她越是怕,咱们就越得把这事闹大!等过几天,看我怎么让她哭都找不到调!”
她们谁也没留意到,那香甜的麦乳精粉末里,混了些无色无味的草药细粉。
这东西吃不死人,也验不出病,却自有它的用处。
几天后的晌午,日头毒辣。
村口的井台边围着不少洗衣淘米的婆姨媳妇,叽叽喳喳聊着闲天。
王芳算准了时辰,挺着肚子,慢悠悠地晃了过来,一双眼珠子不住地往村道上瞟。
远远的,江晚提着木桶的身影出现了。
就是现在!
王芳眼中精光一闪,算准了江晚离自己还有七八步的距离,脚下故意一崴,整个人直挺挺地就往后倒了下去!
“啊——!”
一声凄厉到变了调的惨叫,划破了村口的宁静。
她重重摔在地上,随即死死捂住肚子,在满是尘土的地上痛苦地打起滚来。
“我的肚子……我的肚子好疼……孩子……我的孩子……”
那哭喊声,撕心裂肺,闻者伤心。
“芳儿!”周霞跟从地底下冒出来似的,以完全不符合她年纪的速度扑了过来,一把抱住地上的王芳,哭天抢地,“我的儿啊!我的大孙子啊!这是哪个天杀的黑心肝干的啊!”
她猛地抬起头,布满血丝的双眼像淬了毒的箭,直直射向刚走到井边的江晚,用尽全身力气指着她,破口大骂:“江晚!是你!是你这个毒妇!你嫉妒我们家芳儿怀了我们陆家的种,你就把她推倒了!你杀了我的孙子!你这个杀人凶手!”
“轰”的一声,整个井台边都炸了。
所有人的视线,齐刷刷地钉在了江晚身上。
那些原本还在议论纷纷的村民,立刻把江晚围了个水泄不通,一道道或怀疑、或鄙夷、或愤怒的目光,像刀子一样扎在她身上。
万大娘更是不知道从哪个犄角旮旯钻了出来,一拍大腿,跳着脚地煽风点火:“哎哟喂!大家快来看啊!杀人啦!江晚这个黑了心肝的,把人家大肚婆给推倒了!这是要绝人家的后啊!”
她冲到村长赵德全面前,唾沫横飞地嚷嚷:“村长!这还有没有王法了!这种人就得抓起来!送去坐大牢!”
江晚站在包围圈的中心,动都没动。
她甚至没去看地上打滚的王芳和哭嚎的周霞,只是静静地,把眼前这些被煽动起来的村民,一张张脸孔看过去,平静得有些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