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府东跨院的正厢房里,章氏喝了安神汤,睡得安安稳稳,甚至做了个美梦。
梦里儿子又升官了,成了尚书老爷,头戴五梁冠,身穿绯罗袍,腰缠白玉带,好不威风,儿子还给她挣来了一品诰命。她穿着诰命服,底下乌泱泱地跪了一地人,都在说……恭喜老夫人。
章氏梦里差点笑出声。
然而,不知从哪里吹来一阵冷风,冷的她打了个寒战,等她定睛再看,跪着的人都不见了。
一道幽幽地声音,仿佛从地底里钻出来,在她耳边回响……婆母,好冷啊!水里好冷啊……
章氏惊恐万分,这……这是柳氏的声音,柳氏来找她了。
章氏拼命跑,可怎么也迈步不动腿,那声音如影随形。
吓的章氏嗷地一声,惊醒过来。
身上已是冷汗涔涔,她拍拍胸口安慰自己,不怕不怕,梦而已,肯定是白日里见了那个跟柳氏有几分相像的程姑娘的缘故。日有所思夜有所梦。
借着月光,章氏看到帐子外有个人影,她以为是吴嬷嬷,伸手掀开帘子:“吴嬷嬷,我渴了,给我倒杯水来。”
然而,帐子一掀开,却看到一个披头散发,一身白衣的人。
章氏吓的如同被点了穴,完全动不了了。
只惊恐的看着这个女鬼,慢慢抬起头,一张煞白煞白的脸,张开吃人一般的血盆大口,幽幽地说……婆母,水里好冷呀……
章氏整个人抖若筛糠,两眼一翻,晕了过去。
也不知道过了多久,章氏才悠悠醒转,大声尖叫:“鬼啊……”
下人们被惊醒,赶紧点了灯前来查看。
吴嬷嬷掀开帐子,只见老夫人缩在床角,头埋在双膝间,瑟瑟发抖,嘴里不住喃喃:“别找我啊,我也是迫不得已,你不死,我儿的前程就没了呀……”
吴嬷嬷心惊,正要安抚老夫人,身后的婢女一声低呼:“呀,地上怎么有一滩水?”
老夫人听到这话,更是止不住地尖叫哭喊。
楚怀南听到下人禀报,赶紧起身披了衣裳。
乔氏睡眼惺忪:“娘是怎么了?会不会中邪了?”
楚怀南道:“你睡着,我去看看。”
“我与你同去。”乔氏说着就要起身。
楚怀南道:“白日你忙了一天,睡吧,我去就可以了。”
他可不敢让乔氏过去,万一娘胡言乱语,让乔氏听见就不好了。
乔氏心中暖暖,楚郎总是这么体贴,她这辈子算是嫁对人了。
楚怀南赶到时,下人们全都站在院子里,楚怀南眉头紧蹙,娘肯定说胡话了,不然吴嬷嬷不会把人都赶出来。
进了屋,吴嬷嬷就迎上前来。
“老爷,今晚有些古怪,老夫人床前,莫名其妙多了一滩水,老夫人说看到一个白衣女鬼,她咬定是……是柳氏来索命。”
楚怀南快步走进里间,见床前果然有一滩水。
“这水确定不是下人不小心洒了的?”
“老爷,是老奴伺候老夫人睡下的,老奴记得清楚,不曾洒了水。”
“那这些脚印呢?”
“这几个脚印是刚才银红进来是不小心踩上的,老奴看了一圈,再没别的脚印了。”
“老爷,会不会有人恶作剧?”这话问出来,吴嬷嬷自己都觉得说不通。
门窗都关着,她和银红就睡在外间,她一向睡的浅,老夫人一有动静她就会醒来,可今夜她什么动静都没听见,直到老夫人发出尖叫声。
如果是人,怎么可能来无影去无踪,关键是,谁会这么做?谁会知道当年发生了什么?那对母女早成水底冤魂了。
难不成真的是冤魂索命?
吴嬷嬷不禁打了个哆嗦。
楚怀南道:“你先出去。”
吴嬷嬷躬身退下。
楚怀南来到母亲床前,只见母亲把自己蒙在被子里抖的跟筛糠似的。
“娘,娘……别怕,儿子来了。”
被子里一只手伸出来,虚空摸着。
楚怀南握住娘的手:“娘,是我,怀南。”
章氏这才抖抖索索底露出脸来,一双盛满恐惧地眼:“儿啊,娘真的见着她了,她就站在我床前,跟我说……水里好冷……”
“娘,您肯定是白日里受了惊吓,做噩梦了,这世上哪有鬼,别自己吓自己。”
章氏拼命摇头,哭道:“我真的看见她了,她的脸雪白雪白,眼睛还流着血泪,我真的看见她了……”
“娘,娘,您要是不放心,我明儿个去寺庙做场法事,超度超度。”
楚怀南不想相信这世上有鬼,可地上这滩水如何解释?
或许,当真是柳氏的冤魂不散。
楚怀南安慰了好一阵,章氏还是惊惧不安,大夫来瞧过,也只能加重安神药物的分量。
楚怀南头疼不已,早知道就不让灵珊请程青澜来了。现在麻烦的是,娘动不动就胡言乱语,迟早会露馅。
楚怀南牙一咬心一横,叫来吴嬷嬷。
“你去弄副哑药来。”
吴嬷嬷不可置信地看着老爷。
老爷居然要对自己的亲娘下手。
楚怀南神色阴翳:“老夫人的情况你也看到了,如今只能让她说不了话,当年的事若是被人知晓,你也难活命,懂吗?”
吴嬷嬷面色惨白,张了张口,却什么也说不出来。
今日老爷要毒哑了老夫人,来日是不是也不会放过她?
“吴嬷嬷,这后宅里,只有你是我最信得过的人。”说着楚怀南拿出一张银票,塞到吴嬷嬷手里:“你孙子百日,好好办一场酒席。”
吴嬷嬷捏着银票的手止不住的抖,老爷这是在威胁她,如果不听话,她的孙儿,可能就活不过百日了。
“多谢老爷,老奴这就去办。”
吴嬷嬷瞥了眼里屋,她虽然不喜这老太太,可现在却有些同情老太太,为了儿子的前程,不惜杀人,到头来,儿子孝敬她的是一副哑药。
“还有,老太太中邪的事,不许外传,谁要是私底下胡说八道,打死勿论。”楚怀南面色沉冷地吩咐。
“是,老奴这就吩咐下去。”
翌日清早,乔氏带着女儿去探望婆母,却发现婆母状若疯魔,扣着自己嗓子,咿呀咿呀,说不出话来了。
楚怀南一旁拭泪,心痛道:“大夫说,母亲是中邪了,还得了失语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