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后的晨雾还未散尽，训练场的警报就撕开了黎明。
戴瑶站在指挥塔边缘，望远镜里的景象让她眉心微蹙。
本该列阵的士兵队列里，第三排末尾的小个子列兵正攥着步枪往后挪，军靴在泥地里蹭出两道浅痕——他后颈的汗毛被冷汗浸得黏成一绺，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兔子。
\"报告指挥官！\"通讯器里炸开刺啦电流声，是巡逻队队长的粗嗓门，\"b区发现逃兵！
二等兵王铁锁躲在后勤舱的燃油罐后面，说...说不想当靶子！\"
指挥室内，阿美的高跟鞋重重磕在金属地板上。
她攥着电子平板的指节发白，屏幕上跳动的\"逃训率17%\"刺得人眼睛疼：\"许将军，这就是您说的'极端压力测试'？
昨天还能听风声辨陷阱，今天连枪都握不稳！\"她转身时金色发尾扫过阿鹰的肩章，\"我早说过星际士兵的心理阈值承受不了这种死亡率，现在倒好——\"
\"阿美。\"许殇的声音像浸了冰水的玄铁，他靠在指挥台边，指尖无意识摩挲着枪杆上的鬼纹，\"模拟战的伤亡率是32%，和真实战场的平均数据一致。\"他抬眼时，眼底的幽蓝像地府忘川翻涌的磷火，\"他们怕的不是疼，是'死'。\"
阿鹰的手指在战术板上敲出急促的鼓点。
这个总把\"星际联军从无懦夫\"挂在嘴边的指挥官此刻喉结直动，终于凑到许殇耳边：\"许将军，我知道您想锻炼他们的韧性...但再这么下去，士气垮了更麻烦。
要不...我去跟高层申请调整难度？\"
戴瑶没说话。
她蹲下身，捡起脚边被踩皱的战术手册——扉页上歪歪扭扭写着\"王铁锁 要当先锋\"。
昨天夜训时，这小子还红着脸问她怎么在无设备状态下判断陷阱位置，现在却缩在燃油罐后面发抖。
她摸向腰间的探测器，金属外壳贴着掌心，突然想起三天前阿虎训练表背面的字：\"我想当先锋——更厉害的那种。\"
\"他们不是怕疼。\"戴瑶突然开口，声音盖过了指挥室里的嗡鸣。
所有人的目光唰地扫过来，她迎上许殇的视线，\"是怕'死'了就真的完了。\"她指节抵着战术板上的模拟战场投影，\"星际士兵的训练系统默认'死亡即出局'，可真实战场...谁没在鬼门关走过两回？\"她转头看向许殇，眼底亮着猎人发现宝藏时的光，\"地府有轮回，我们可以调模拟系统——让他们'死'了还能'活'。\"
许殇的手指在枪杆上顿住。
他盯着戴瑶发亮的眼睛，鬼纹在臂弯处若隐若现——那是地府战神的力量在共鸣。\"灵魂重生模式。\"他低笑一声，声线里浸着点赞赏，\"需要多久调整系统？\"
\"两小时。\"戴瑶掏出随身的多功能工具，金属零件在掌心叮当作响，\"我让阿虎去后勤舱拿备用芯片，阿豹带鬼卒守着数据终端——防着有人再动手脚。\"
正午的阳光穿透云层时，第一组测试小队已经在模拟战场入口列队。
许殇站在最前面，玄铁枪斜指地面，鬼面纹从喉结蔓延到锁骨：\"我带队。\"他扫过队列里发白的脸，\"记住，你们不会真的死。\"
戴瑶守在指挥台前，眼睛一眨不眨盯着监控屏。
虚拟敌军的炮火在画面里炸开橙红色的花，许殇的身影在弹雨中穿梭，玄铁枪挑飞两枚榴弹的瞬间，一颗流弹穿透了他的胸口。
\"检测到'死亡'。\"系统提示音响起的同时，戴瑶看见许殇的身影化作光点消散——三秒后，他又出现在复活点，胸口中弹的位置连血渍都没留。
\"慌什么？\"许殇的声音通过战场扩音器炸响，他抹了把脸，朝最近的士兵甩去一颗电磁雷，\"老子在忘川里泡了三百年，被砍成十七块都能拼回来。
你们这点疼，算个屁！\"
列兵王铁锁的脸涨得通红。
他刚才躲在断墙后，亲眼看见许殇\"死\"了三次，每次都拍着灰站起来继续砍杀。
现在他攥着步枪的手不抖了，喉结滚动着喊了声\"报告\"，不等回应就端枪冲了出去——子弹擦着他耳尖飞过的瞬间，他甚至笑出了声：\"原来死了还能活！\"
四个小时后，模拟战场的警报声终于平息。
许殇的军装沾着虚拟的血污，发梢还滴着\"弹片\"炸出的火星。
他转身时，身后二十个士兵站得笔挺，眼里的惧意变成了烧得正旺的火。
\"指挥官！\"王铁锁举着步枪跑过来，枪托上还挂着没来得及拆的\"敌军\"标识，\"刚才我炸了三个火力点！
就算被轰成渣...也能再爬起来！\"
指挥室的通讯器在这时炸开。
阿美的声音里带着她自己都没察觉的颤抖：\"高层通报！
所有测试小队的完成率提升41%，伤亡时的决策失误率下降63%！
他们说这是...心理战术的重大突破！\"
阿鹰摸着战术板上的统计数据，耳尖发红：\"我...之前提议取消是我考虑不周。\"他冲许殇和戴瑶敬了个标准的军礼，\"谢谢。\"
夜幕降临时，训练场的探照灯次第熄灭。
戴瑶靠在许殇肩上，听着远处鬼卒收拾锁链的哗啦声，混着星际士兵检修机甲的轻响——这次，那声音真的像首战歌了，带着年轻的锐气，震得人胸口发烫。
\"有时候，真正的胜利不是击败敌人。\"她仰头看他，月光漫过他眉骨，把鬼纹染成温柔的银，\"是战胜自己。\"
许殇低头吻了吻她发顶，玄铁枪在脚边投下幽蓝的影子。
他刚要说话，戴瑶突然直起身子——她腰间的探测器在震动，红灯闪烁的频率比任何一次探宝都要急切。
\"怎么了？\"许殇顺着她的目光看向夜空。
戴瑶摸着发烫的探测器，指尖抵着那串异常跳动的能量波。
她没说话，但眼底已经亮起猎人特有的光——那是比任何宝藏都更诱人的，未知的味道。
军演结束后的第三日凌晨，戴瑶的探测器在床头柜上震得嗡嗡作响。
她掀开被子的动作带翻了半杯凉掉的星露茶，琥珀色的液体在金属桌面上蜿蜒成小蛇。
许殇从浴室出来时，正看见她跪在床上，指尖抵着探测器的能量波动分析屏，眼尾因为急骤的呼吸微微发红。
\"这不是普通遗迹的能量残留。\"她的声音发颤，不是因为害怕，是猎人嗅到猎物时特有的兴奋，\"频率里混着阿幽组织上次在冥河星用的加密波——他们用鬼蜮沙虫的腺体做干扰源，我记得。\"
许殇擦头发的手顿住。
水汽顺着他颈侧的鬼纹往下淌，在锁骨处汇作一颗水珠。
他没说话，只是俯身看了眼屏幕——那些纠缠的光带里，确实有几缕幽绿的波纹，像极了阿幽手下鬼将身上的怨气特征。
\"位置？\"他问。
\"废弃的第七号遗迹基地。\"戴瑶调出星图，指尖在全息投影上划出一道红线，\"三百年前联盟和虫族大战时建的临时指挥中心，战后就封了。
但上个月阿美的情报说，附近星舰的导航系统总在那片区域出现0.3秒的延迟——现在看来，不是故障。\"
许殇的指节抵上她后颈，鬼力顺着皮肤渗进去，帮她压下翻涌的情绪：\"要去。\"
\"当然要去。\"戴瑶转身时撞进他怀里，发顶蹭着他潮湿的胸肌，\"但得伪装。
阿幽的人要是知道我们在查，肯定会销毁证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