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宋玉都快要昏厥过去,但还是依然喊着冤枉,且一直把责任推给那两个小厮的样子,宋忠贤脸色阴沉的可怕。
“不说,就往死里打!真打死了,我就当没生过这个儿子!”
这句话完完整整落到了宋玉耳中,宋玉顿时慌了神。
要知道他之所以这么坚持,全是因为苏燕宜的授意。
宋忠贤入宫后,宋玉知道自己要完蛋了,慌不择路地拽着自己母亲的手想要寻求对策。
苏燕宜只是细想了一会儿,便叮嘱宋玉说:“待会儿老爷必然会逼问来龙去脉,届时你知消把罪名按死在那两个小厮身上,死人是不会开口解释的!”
“只要你挨过去责罚,母亲必然回去救你的。”
宋玉信以为真,可是眼瞧着自己马上就要被活活打死了,还是不见苏燕宜出来求情。
“儿子……对了,母亲不只只有我一个儿子。还有宋青,宋青现下已经进入贡院了,前途无量,我却因为伤势连科举的资格都没有了……”
“母亲放弃我了吗?”
宋玉迷迷糊糊想着,他凄厉的哀嚎想要博取同情,然而宋忠贤阴冷得没有一丝波澜的目光,却让宋玉更加绝望。
他终于崩溃呼喊着:“是我!是我和母亲一起出谋划策的!”
宋玉开口的那一瞬间,宋忠贤抬手命令行刑的人停下来。
宋玉浑然不觉,仍在止不住哭喊:“是我嫉妒宋志明!那个小杂碎,明明哪里都不如我,凭什么能一鸣惊人爬到我头上去!”
“若不是他,我怎么会……怎么会……”
唯一剩下的一点气劲被消耗殆尽,宋玉话没说完,头一歪就昏死过去。
听罢宋玉的话,宋忠贤仿佛陷入了沉思,过了许久才挥挥手,示意仆役把宋玉抬下去。
宋玉崩溃坦白的话,在宋忠贤的意料之中。
只是他没有想到苏燕宜也参与其中。
“或许是爱子心切。”
毕竟是这么多年的相处,宋忠贤虽然凉薄,但是也还是在心底补充了一句。
但旋即他就变了脸色,冷哼一声:“但妇人之见,愚不可及!”
“另外,在夫人的院子外面再加派些人手,中馈之事直接送入院中,不许她再做什么小动作!”
原来苏燕宜之所以没为宋玉求情,除去想置身事外,还因为她早就被宋忠贤禁足了。
面对宋玉一开始落榜,宋忠贤的确失望,但他并没有放弃自己的儿子,让他在院中思过,也是存着让宋玉从头开始的意思。
可是宋玉不成器,下毒也便罢了。
宋忠贤真正生气的是宋玉母子二人居然背着他!
他是不管府中事,但府中最大的权力始终应该在他手上才对!
这也就是为什么,纵然宋忠贤念着苏泰清,还是免不了对苏燕宜有所迁怒。
但最后,宋忠贤还是忍不住攥紧了拳头。
“宋志明……”
从闹得满城风雨,到科举,再到现如今自己被圣上责罚。
每一件事似乎都有宋志明的影子。
昔日他最厌恶最看不上眼的儿子,如今居然隐隐有了能与自己作对的资本!
静默良久,宋忠贤才突然开口:“来人!”
……
不久后,京城右丞相府。
棋局前一锦衣华服的公子正与林鸿祯对弈,容貌俊美气度不凡,正是云渡。
云渡挥退了传来消息的下人,落下一子,开口道:“的确是宋志明的手笔。”
他手边正摊着一张卷着香灰的纸条,字迹的主人故意歪曲扭八,却还是带着几分抹不去的气韵。
“你对他看法如何?”林鸿祯不紧不慢跟上一子,问道。
“此人一举一动,我始终派人密切关注,他开始的确是个不学无术的废柴。”说到这里,云渡顿了顿,稍有迟疑,似乎他自己也觉得匪夷所思。
“偷盗金花帖一事也属子虚乌有,但宋志明素来备受欺凌,自那事之后却像是完全变了一个人。”
“若不是兔子急了反咬人一口,那便是他一直在扮猪吃老虎。”
听云渡的语气,自然更倾向于后者。
“若当真如此,此子心机颇深。”
云渡调查过后也知道宋志明在宋家的尴尬处境,隐藏锋芒的确是存活下去的好办法,可是随即他又皱眉不解:“可是为什么他要现在显现出来呢?”
“若说生死危机,过去十几年也不是没有过。”
云渡不禁看向林鸿祯,等待解答。
林鸿祯似乎也有些犹豫,但他到底涉事长久思虑周全,片刻后开口:“此子诡妙,四书五经不像作假,唯独策论眼光独到,目光长远。”
“丞相的意思是?”云渡心中突然有了猜测。
果不其然,下一秒林鸿祯就与之不谋而合:“这些年,朝政内有苏家把权,外有南蛮虎视眈眈。”
“或许此子当真颇有远见,一早便觉察,因而趁此机会孤注一掷。”
“这时机竟能计算得如此巧妙?”
云渡闻言大惊,他善于洞察世事,也自诩精妙过人,也因此才能在残酷激烈的皇子斗争中占据一席之地。
可就算他时常伴君,圣意也能揣摩一二,但今年科考的变化还是让云渡大吃一惊。
云渡从未料想,这世间竟真有人,能有这份足以称得上洞察天机的谋算?
他正想着,林鸿祯突然又落下一子,将云渡惊醒。
云渡只听见林鸿祯开口道:“不管他过去如何,咱们看重的只是如今的他。”
“他以如今羸弱之势就能坑宋志明那老家伙一笔,虽说时运相济,但足以见其手段不凡。”
“警惕性强,也有能力,而且他要对付宋家乃至苏泰清,我们目标一致,这是互惠互利的过程,他是最合适的棋子。”
云渡惊讶于林鸿祯给了宋志明如此高的评价,他点点头,但旋即又开口:“他有此才干是好事,但我觉得还应当再多观察一段时间。”
林鸿祯含笑看着云渡,打趣:“莫不是少年意气,生了几分不甘之心?”
心事被戳中,云渡倒也没有羞赧之意,他大大方方开口:“我素来以天之骄子自居,自然不甘。”
但他虽然不甘,却不会嫉妒。
“盟友最重要的是是否可靠,我还想再看看他品性如何,若是纯良日后自然可以共患难,若是心术不正……”
云渡目光灼灼:“两面三刀的小人,纵然再厉害也难以共事。”
林鸿祯无奈摇摇头,他这个学生哪里都好,就是性子太过耿直,因此极容易被坑害,倒是对赵鹏举那个老家伙的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