考卷翻过背面便是策论。
“这种自由发挥,到底是好事还是坏事?”
宋志明看着空白了一大片只在最上方表明了事例的策论题目,眉头轻挑。
“乡试到底也是科举的一部分,最终都是为了选拔人才,要干实事的,最忌讳的就是纸上谈兵。”
“虽然基础,但若是过了乡试便可成为举人,在大周王朝也有了成为一方县官的资格。”
一念及此宋志明轻轻敲了敲笔杆,观察题目。
乡试的题目其实也简单,主要是针对典型县城的政事和矛盾分析,但凡稍微旁听一些官员父辈的决策便可应对。
虽然宋志明没当过官,但他刀尖舔血这么多年,脑子里相关的经历比那些为官数十载的权贵们只多不少,再加上穿越前好歹也是传承了上下几千年的社会,律法比当前大周更加完善。
宋志明看完题目大笔一挥,潇洒豪放的字迹便洋洋洒洒地铺在纸上。
后续的民生策论也难不倒他,宋志明一气呵成。
而后检查完一边试卷,确信没有问题,他甩了甩酸麻的手腕,笔一顿就后仰靠在了墙上。
他这一动作可是惊到了旁边的宋玉。
宋志明只听见宋玉那边原本奋笔疾书的沙沙声骤然一停。
不用想都知道宋玉脑子里是什么。
“这家伙难不成这么快做完了?”
“不可能,后面可都是律法民生的主观大题,那家伙既没有受过教育,也没有参与过政务……”
一墙之隔的宋玉不知道自己的一点动作已经被宋志明分析无余。
但宋志明可没工夫管宋玉。
他认真过了一遍正面自己没答出来的四书五经,把考卷往前一推,闭眼在脑子里默默背下这次的考题。
从这里可以反向推断出朝廷最重视的是哪一方面,届时他恶补也能借此取巧。
“读书人的事,该叫押题才对。”
宋志明在心底补充一句。
九天七夜转瞬即逝。
随着考官的一声吹哨,尚在临时抱佛脚的考生们不情不愿地放下笔。
虽然成绩还没出来,但宋志明只要稍微观察一下周围考生或兴高采烈或垂头丧气的脸色,也能推断出个大概。
他本来也应该在垂头丧气的那一列里,因为四书五经真的一点不会。
但出乎他意外的,真正笑着出考场的人一根手指头都数不过来。
“难不成是被我踩了狗屎运?”
宋志明眉梢轻挑,四书五经应当是难不倒这些学子的,那问题便是出在策论上。
而他刚好与那些考生截然相反,策论反倒写得满满当当胸有成竹。
“木秀于林风必摧,但在被摧毁之前,仍然是最高的那棵树。”
说不准他会因为这次的策论在众人中脱颖而出,真能跻身于中举之列!
“咳咳咳……”
宋志明如此想着,突然身后传来有气无力的咳嗽声。
青天白日还能活见鬼?
这鬼还一股骚臭味!
宋志明忙躲开两步,回头捏着鼻子看着扶着墙脸色苍白活像得了肺痨的宋玉。
后者很快被几个下人架了起来,这才恢复了一点力气。
他鸡爪一样的手指着宋志明不可置信地问:“你……这个小王八蛋竟然能自己走出来?”
九天七夜的考试不仅是对知识的考校,也是对身体的折磨。
纵然宋玉平日里注重锻炼,但终年养尊处优下来,连续考了这几天也已经是三魂七魄丢了一大半。
此时却见宋志明一点事没有反倒面色红润的样子,他忍不住瞪大眼睛。
“你要是站不住,磕几个我倒是也不介意。”
宋志明嗤笑一声,有意无意狠狠在宋玉云缎靴上碾了一脚。
满意地听见宋玉喉咙里嘶哑着发出来的“荷荷”声,扬长而去。
……
不多时,宋府。
“你说什么?宋志明那个小杂碎居然也去参加乡试了?”宋青猛地站起来,不可置信地看着刚刚考完回到府中的宋玉:“他哪里来的考试名额?”
宋玉也脸色阴沉,虽然已经把自己清理干净了,但他还是下意识觉得自己身上有一股若有若无的恶臭。
他对宋志明恨得咬牙切齿,天知道他在贡院考场看到宋志明的时候,心里的吃惊不比宋青少。
甚至在他考试过程中脑子里也频频在想是不是看错了,在想怎么可能,导致作答中险些出错。
高位正襟危坐的宋忠贤闻言也是面色铁青,开口道:“前几日我见乡试名单上看到大学士推举,原以为是同名同姓,凑巧而已,谁料想……”
“竟真让那小畜生攀上高枝了!”
宋青听到大学士推举的时候愣了片刻,他大概听说过一点有关推举的事,但他的金花帖是买来的,自己过程没操过一点心,自然也不知道这种大人物的推举有多令人惊讶。
于是他最先反应过来:“依我看,父亲不必多虑。”
“虽然不知道那家伙是怎么巴结上大学士的,就说他在府中这几年,没有先生教书也没见他自己学过什么,想来就是个酒囊饭袋,试图以此吸引父亲的注意力!”
宋青这话传到众人耳朵里,众人顿时醒悟。
宋玉也当即道:“三弟说得对啊!”
“父亲不知道,那杂碎的考场就在我的隔壁,我的题目才刚刚做到一半他便已经停下不答了,甚至前面我都没有听到他下笔,全是翻来覆去翻页的声音。”
“依我看那个宋志明就是意气用事,不值一提!”
宋忠贤将宋青、宋玉二人的话尽数听去,神色也缓和了几分。
这些日子宋志明虽然像是变了一个人一样,不再像是以前一样唯唯诺诺,但他过往压根没上过几天私塾的经历摆在那里,更何况今年的乡试题目他也看过了。
不知是不是上面那位求贤若渴,这次策论的难度足足比以往高了一倍。
往年只需要写几个律条答几句观点便可通过,今年却要求长篇大论地展开讲。
就连真正上任的县官也未必有这样的阅历。
那宋志明就更不可能!
纵然是天上的文曲星下凡,也不可能投身到宋志明头上!
一念即此,宋忠贤也放下心来,嘴角反倒聚起几分冷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