晏宁将信将疑进去,看见屋子里头一张矮榻上整整齐齐放着叠好的一套衣裳,瞧着颜色,似是男装。
兰心两步跨过去,拿起衣裳抖开,果然不出她所料。
“世子的意思,是叫小姐换上男装?”兰心纳闷儿道。
背对着房门站着的时嘉听到,遂笑道:“先叫她试一试,若不合身,再叫店家重新拿一套来。”
两个人互相望了一眼,心里皆被大大的疑惑填满,不知他这是什么意思。
不过瞧这样子,纵然是问也问不出来的。
晏宁不由又腹诽自家那个不靠谱的大哥哥,上一回好歹还陪在一旁,这回叫小厮去唤她,索性连面也不露了。
兰心帮着晏宁换好了衣裳,看起来有些肥胖不合身,但是她本就瘦弱,又有胸前那鼓鼓囊囊的两团,若是太合身了,反而不好。
出来之后,时嘉面带着笑意绕着她看了一圈,点了点头,表示满意。
“已是极好了。”又向着兰心道,“若你也要去,便叫店家娘子准备一套你合穿的男装一道,想来也不费什么事。”
兰心忙道:“自然是小姐去哪里,我就去哪里,我这就去店家娘子,小姐务必要等我——”
她紧张地嘱咐了晏宁几句,又略带着狐疑看了时嘉一眼,这才匆匆转身,找人去了。
时嘉浅笑低头,用手摸了摸鼻子,“我不过是想带你去散散心罢了,何必当防贼一样防着我。”
晏宁瞥了他一眼,也不理会,四下里打量了一番,才问道:“怎么不见我家兄长?”
“他有同年今日离京,去送行了,一会儿就过来。”时嘉不欲多谈晏谨,简单说着。
或许是对他的不放心,兰心极快的换好衣服回来了,只是她不似晏宁一副少年英气的模样,反而带着些脂粉气。
“这衣裳换不换的,倒也不打紧。”时嘉扫了她一眼笑道,不等她说些什么,便又叫晏宁上马车。
晏宁无法,牵了兰心的手一起上了马车,掀开了车窗上的帘子朝外头看,想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自从见了她,时嘉的嘴角就没有下来过,见她这般,也不说她,吩咐车夫道:“去醉江仙。”
说着,自己也坐了上来,晏宁忙朝里头坐了,让了位置给他。
“这醉江仙是什么地方?”她睁大了眼睛问。
时嘉淡淡笑着说:“是一家新开的酒楼,里头有些歌舞姬,颇有新意。菜色也新鲜好吃,我带你去瞧瞧。”
他说得坦荡,晏宁也就不多问,只是她少有出门的时候,难得出来一回,瞧着这街上什么都是新鲜的。
拉着兰心一时看那两层的银楼上面站着不知是哪家贵女的丫鬟,一时闻着街边的小食香气扑鼻,犯了馋虫儿。
时嘉也不嫌她聒噪,但有所求,无所不应,终是换得晏二小姐一展笑颜,将前几日的郁郁之气散了个干干净净。
因着她想看的东西太多,便是在街上看见卖艺耍猴儿的,也要盯上半天,叫好儿给了赏钱才走。
是以到了醉江仙楼下,已半下晌近黄昏的模样。
此时正是饭点儿,醉江仙楼下人头攒动,十分热闹。
时嘉小心护了她下车,带着她往里面走,江南机敏,早一路小跑过去报了靖国公世子的名头,叫人带他们去了二楼雅间。
一路上不少人与时嘉高声招呼,他也满面笑容回应,晏宁穿着男装,很是不自在,跟在他后头不说话,难得的安静。
“哎呀,你怎么走的路呀,撞到人家了啦!”一声娇嗔炸响在耳旁,叫晏宁瞬头皮发麻,起了一身的鸡皮疙瘩。
“抱歉抱歉,我没看清楚!”她忙压低了声音道歉,一抬头,登时又愣住。
前边的时嘉回头不见她跟上来,又下来寻,看见她与一女子面面相对,因着那女子背对着自己,倒看不出是何形容。
时嘉连忙下楼,见晏宁似做贼被抓了一般低下了头,将脸撇向一旁。
反倒那女子扭着腰肢上前,纤纤素手搭上晏宁的肩膀,口中调笑,“我道是谁,原来是故人。晏——公子,一向可好?”
身边的女子身上的薰香扑鼻,吐气如兰凑到了脸上,晏宁的脸倏然就烧了起来。
只是又见时嘉下楼,不肯在他面前弱了风头,强撑着扬起了下巴,目光灼灼盯着那女子展颜一笑,露出一口白牙。
“任姑娘,许久不见,你何时来了京城?”
任书雅见她脸皮厚得很,顿时失了兴趣,将手一推,自她身边离开,向着旁边同行的男子抛了个媚眼儿,才向她道:
“我何时来京,要问时世子呀!难道,他竟没有同你说?”
说着,她将团扇遮了半张娇颜,扭着腰娇滴滴撞了晏宁的肩膀一下。
兰心忙上去挡着,任书雅一挑眉,似也认出了她,只是没有开口揭穿。
“她何时来京,与你又不相干,是以不曾与你提起。既遇到了,也是缘分,陆兄,不如上去同饮一杯水酒如何?”
时嘉向任书雅身边的男子朗声打着招呼。
那陆姓男子回身见是他,忙拱手施礼,“陆某与世子在此相遇,当是有缘,原应与世子不醉不归才是。只是家中差了小厮来寻,道是有要事归家处置,这回却是要失礼了。改日陆某定备下酒菜,邀请世子与这位兄台同往。”
言语之间颇有回避之意,时嘉也不在意,“既如此,陆兄有事尽去忙,莫要耽误了要事,改日再约了喝酒。”
陆姓男子也不同他过多寒喧,略一拱手,便带着任书雅下楼。
时嘉不动声色地挤开了任书雅,扯着晏宁的胳膊就走,晏宁促狭心起,拽着他的手仰着脸笑问:“怎么不邀请你的任小姐一同饮酒作乐?”
时嘉个子本就比她高上不少,又站在楼梯上面居高临下看着她,只觉得那巴掌大的小脸儿越发灵动,心中登时一片火热。
“有你在,还要她做什么?”手上用力,将她拉了上来,又护在身前,进了早定好的雅间。
“这靖国公世子,何时好了男风?”有相识的纨绔在楼下望见时嘉,不由与同伴嘀咕了几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