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宫檐角挂着未消的露,小梅撞开景阳宫偏房木门时,门框上的铜环撞出脆响,惊得窗下笼中鹦鹉扑棱着翅膀尖叫。
苏婉儿刚把最后一枚银簪别进发间,镜中映出小梅涨红的脸,鬓边珠花歪到耳后,连腰上的香袋都蹭上了墙灰。
\"姑娘!\"小梅喘得厉害,手指死死攥着裙角,\"永宁宫传话来,说昨夜赵婕妤喝的安神汤里检出了毒物!
御药房的人说...说是你昨日送过去的那碗。\"
苏婉儿的指尖在镜台上顿住,鎏金菱花镜里,她眉峰微微一挑。
系统面板在脑海中闪过一道红光——【危机预警】,但很快被【临危不乱】技能压下。
她想起昨夜苏若柔摔茶盏时溅在屏风上的糖水,想起那女人掐进掌心的指甲,原来这后手在这里。
\"别急,慢慢说。\"她转身按住小梅肩膀,掌心的温度让小宫女打了个寒颤,\"什么时候查出来的?
谁经手的验药?\"
\"天刚亮,御药房的钱典药带着人去永宁宫,说按例检查隔夜药渣。\"小梅抽了抽鼻子,\"奴婢在偏殿外听见,钱典药举着药碗喊'这是景阳宫送的',赵婕妤的贴身宫女春桃当场就哭了,说娘娘喝了半盏就犯恶心,现在还躺着呢。\"
苏婉儿走到妆台前,檀木匣\"咔嗒\"打开,最上层整整齐齐码着一叠药方抄本。
她抽出最上面那张,墨迹未干的\"安神汤方:酸枣仁三钱、茯神二钱、合欢花一钱半\"在晨光里泛着浅黄。
这是她昨日亲自从御药房誊抄的,因赵婕妤体寒,特意备注了\"用温火慢煎,加半盏蜂蜜\"。
\"去取我的绿绸帕子。\"她将药方塞进袖中,\"再把昨日送药的食盒找出来——记得看盒底的标记。\"
小梅愣了一瞬,立刻翻找起来。
苏婉儿已快步出了偏房,晨风吹得宫装下摆翻卷,裙角扫过青石板上的露痕。
她知道苏若柔要的是\"景阳宫投毒\"的坐实,可赵婕妤与她无冤无仇,这毒分明是冲着她来的。
御药房的门帘被李公公掀起时,他正用帕子擦着额头:\"苏姑娘?
这时候来...\"
\"李公公,我要查昨日送永宁宫的安神汤。\"苏婉儿将药方递过去,\"钱典药说有毒,可这方子里的药材都是您前日亲自点的。\"
李公公的小眼睛眯成一条缝,接过药方的手顿了顿——这丫头竟连每日御药房的配药记录都抄了副本?
他扫过药方上的字迹,确实是御药房的制式,连批注的\"蜂蜜半盏\"都和当日交代的分毫不差。
\"钱典药方才说在药渣里检出了乌头碱。\"他压低声音,\"可乌头有毒,配药时要先煎两个时辰去毒,这方子上可没写乌头。\"
苏婉儿指尖划过药方背面,那里用蝇头小楷记着:\"九月初七,御药房出库:酸枣仁(云州产)、茯神(蜀地)、合欢花(宫中园圃)各五钱。\"她抬眼时目光清亮:\"乌头碱不可能平白出现,要么是药材被替换,要么是煎药时被动手脚。\"她顿了顿,\"李公公可记得昨日谁当值煎药?\"
李公公的指甲在药方上叩了叩:\"是小顺子。
那孩子最是本分,前日还帮老奴搬过药材...\"
\"小顺子今日可在?\"
李公公的脸色变了。
他猛地转身拉开药房后的木柜,里面整整齐齐码着药材,却独独少了最里层的藤编药篮——那是小顺子的私物。
\"找马侍卫。\"苏婉儿攥紧袖中的药方,\"请他去查查昨日送药的路径。\"
马侍卫的脚步声在走廊里响得利落,他腰间的玉佩撞出轻响,见到苏婉儿时浓眉一挑:\"苏姑娘又要查什么?\"
\"昨日辰时三刻,从御药房到永宁宫的送药路线。\"苏婉儿快速道,\"食盒是景阳宫的,盒底有朱漆'景'字,但中途可能被人截过。\"
马侍卫摸了摸下巴:\"这好办。\"他转身时衣摆带起风,\"半个时辰后,景阳宫偏殿见。\"
半个时辰后,景阳宫的梧桐树下,马侍卫的靴底碾过一片落叶。
他手里拎着个灰扑扑的药囊,囊口沾着褐色药渍,最扎眼的是囊角绣着的金丝缠枝莲——那是永宁宫的专属纹样。
\"在后苑堆炭的库房里找到的。\"他掀开囊口,里面躺着半块黑黢黢的药饼,\"守库房的老张头说,后半夜听见响动,可等他拿灯去照,只看见这东西。\"
苏婉儿捏起药饼凑到鼻端,苦杏仁味混着一丝辛辣——是乌头。
她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系统提示音在脑海里叮咚作响:【触发线索收集任务,奖励洞察人心(Lv2)】。
\"苏姑娘!\"春桃的声音从院外传来,她跑得发簪歪斜,\"婕妤娘娘醒了,说要见您!\"
苏婉儿将药囊塞进马侍卫手里,转身时裙角带起一阵风。
她知道,这一局苏若柔算错了——她算不到她会留药方副本,算不到李公公会帮她查药,更算不到马侍卫能找到关键证据。
景阳宫的日晷转过一格时,赵婕妤的软轿停在了御书房外。
她扶着春桃的手,鬓边的珍珠步摇微微晃动,目光扫过廊下当值的小太监,轻声道:\"去回陛下,就说臣妾有要事启奏。\"
御书房内,赵顼正批着户部的折子,笔尖在\"苏若柔晋封昭容\"的奏书上悬了悬。
窗外传来细碎的脚步声,他抬眼时正看见赵婕妤的身影映在纱帘上,像一片被风吹动的云。
(本章完)赵婕妤的软轿刚停在御书房台阶下,春桃便急忙掀起轿帘。
赵婕妤扶着春桃的手跨出轿子,绣着并蒂莲的裙摆扫过青石板,手腕上的翡翠镯子与台阶前的铜鹤香炉相撞,发出细碎的声响。
她望着朱漆大门上衔着门环的铜兽,喉咙发紧——自入宫以来,她从未主动求见皇上,此刻却因为一碗有毒的安神汤,不得不打破这份矜持。
“婕妤娘娘到。”小太监尖细的通报声,惊得屋檐下栖息的麻雀扑棱着翅膀飞走了。
御书房内,赵顼放下手中的朱笔,目光从“苏若柔晋封昭容”的奏章上移开。
他早听到了走廊上的动静,却故意垂下眼眸,拨弄了一下案头的青铜博山炉,看着青烟从镂空的山峦间袅袅升起。
直到赵婕妤的裙角掠过门槛,他才抬起眼睛:“婕妤这时候来,可是为了永宁宫的事?”
赵婕妤膝盖一弯,跪在了金砖地上。
春桃想扶她,被她用眼神制止了。
“陛下明察,昨日景阳宫送来的安神汤,臣妾喝了半盏便觉得喉咙发苦,后来御药房说检测出了乌头碱……”她的手指绞着帕子,帕角的并蒂莲被揉得皱成一团,“可那药方是苏姑娘亲自抄写的,臣妾相信她绝不会害我。”
赵顼的手指在案几上轻轻敲了两下。
他记得苏婉儿,那个在御花园替他化解了老臣刁难的小宫女,眼底藏着不似宫中之人的清澈。
“你相信她?”他倾身向前,目光如刀刃般锐利,“可御药房的人说药碗底部有景阳宫的标记,你可知景阳宫如今是谁在掌管?”
赵婕妤猛地抬起头。
景阳宫名义上由皇后管辖,但谁都知道,皇后体弱多病,实际掌权的是刚得皇上宠爱的苏若柔。
她喉咙一哽,突然想起昨日苏若柔来永宁宫“探病”时,指尖抚过她妆台上的翡翠簪,笑着说“这颜色倒衬得姐姐更显苍白”——原来那不是单纯的炫耀,而是在试探她中毒后的反应。
“陛下,臣妾别无他求。”她的额头几乎要碰到地面,“只求彻查此事,还苏姑娘一个清白。”
赵顼沉默片刻,忽然起身走到她面前,伸手虚扶了一下。
赵婕妤抬起头,正好对上他深邃莫测的目光。
“你先回去休息。”他的声音轻得像一片羽毛,“朕自会派人查个清楚。”
赵婕妤退下时,看见李公公捧着一个鎏金托盘等在走廊上,托盘里是一盏新沏的碧螺春。
她知道,陛下这是让她安心,但更清楚,他所说的“查”绝不会大张旗鼓——毕竟后宫的水太深了。
晚间,婕妤阁点着两盏羊角灯,光线暖黄。
苏婉儿跪坐在桌案前,手指轻抚着账簿上的墨迹。
这是赵婕妤让她整理的内库支出账目,原本是想让她熟悉宫廷事务,如今倒成了她避人耳目的幌子。
窗外传来更夫打更的声音,“咚——”的一声闷响后,系统提示音突然在脑海中炸响:“恭喜宿主触发‘化解危机’任务,完成将获得高级技能卡【临危不乱(Lv.2)】。”
苏婉儿的手停住了。
她望着跳动的烛火影子,心跳漏了一拍。
上次系统奖励的“洞察人心(Lv.1)”让她识破了苏若柔在茶盏里动手脚的破绽,这回要是“临危不乱”技能升级……她垂下眼眸笑了笑,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那天找到的药囊——乌头碱的苦杏仁味似乎还残留在上面,提醒着她这盘棋才下到中局。
“姑娘,该休息了。”小梅端着药碗走进来,药香混合着夜露的凉意,“婕妤娘娘说您这两日操劳,特意让御药房煎了安神汤。”
苏婉儿接过药碗,却没有急着喝。
她望着碗里漂浮的枸杞,想起白天赵婕妤从御书房回来时,眼底那抹暗藏的笃定——看来陛下确实答应彻查此事了。
她抿了一口药,苦得皱起眉头,但苦味消散后尝到了一丝甜味,就像此刻的处境:表面上危机四伏,实际上却有转机在慢慢出现。
第二天早朝,金銮殿的蟠龙柱在晨雾中若隐若现。
苏婉儿站在台阶下,望着殿上龙椅上的赵顼,喉咙涌起一丝紧张。
这是她第一次在朝堂上露面,虽然穿着女官服,但腰间的银鱼符还是被几位老臣的目光扫得发烫。
“昨日永宁宫投毒案,朕已派人重新审理。”赵顼的声音在殿内回荡,“苏司制,你作为送药人,将当日的情形详细说来。”
苏婉儿上前两步,宽大的衣袖像瀑布一样垂落。
她想起系统刚奖励的【临危不乱(Lv.2)】在体内流转,仿佛有一股暖意抚平了她的忐忑。
“回陛下,昨日辰时三刻,臣从御药房抄写药方后,亲自监督小顺子煎药,食盒上有景阳宫朱漆‘景’字标记。”她的声音清脆悦耳,每一个字都像敲击在玉磬上,“药送出后,臣派人核查药渣,发现乌头碱并非原方所有。后来查明,送药途中有人在炭房替换了药囊,此药囊已被马侍卫找到,上面有永宁宫金丝缠枝莲的图案。”
殿内响起一片倒吸冷气的声音。
左相摸着花白的胡须,目光在苏婉儿和台阶下的苏若柔身上来回打量——苏若柔今日穿着新封昭容的礼服,金线绣的翟鸟在晨光中泛着冷光,此刻却攥着帕子,指关节都发白了。
赵顼端起茶盏,目光掠过苏若柔时停顿了一下,又转向苏婉儿:“可有物证?”
“回陛下,药囊与药饼已呈交大理寺。”苏婉儿话音刚落,就见李公公捧着一个锦盒走上台阶,盒盖掀开时,那枚绣着缠枝莲的灰色药囊露了出来。
苏若柔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原以为借助御药房的手坐实景阳宫投毒一事,就能让苏婉儿永无翻身之日,却没想到这丫头竟然留了药方副本,还说服马侍卫去找证据——更没想到,皇帝会在朝会上公开重新审理此案。
“退朝。”赵顼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
他起身时,龙袍上的十二章纹在阳光下闪着金光,“午后,让御药房的钱典药到殿中回话。”
苏婉儿望着他离去的背影,耳边再次响起系统提示音:“任务进度:30%。”她知道,真正的较量才刚刚开始。
而那个被宣召的钱典药,此刻正缩在御药房后堂,望着案几上那封染了墨迹的密信,额头上的汗水顺着脖颈流进衣领——他原以为替苏昭容办事能得到好处,却没想到这把火终究会烧到自己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