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婉儿站在新换的东侧耳房门口，指尖摩挲着门框上的檀木纹路。
王公公刚捧着房契小跑着去司房登记，她便折回了原先那间挨着冰窖的偏殿。
\"小梅，把窗台上那盆素心兰搬去新屋。\"她吩咐着，余光瞥见墙角积灰的樟木柜。
小梅应了一声，弯腰搬花时，她袖中铜镜突然泛起灼烫，烫得腕骨生疼。
\"姑娘？\"小梅察觉她顿住，关切地抬头。
苏婉儿垂眸掩去眼底暗芒，指尖轻轻叩了叩樟木柜：\"这柜子里的旧书该整理了。\"说着便蹲下身，从最底层抽出一本边角卷翘的《策论集》。
书页翻到中间时，她指腹在某页褶皱处按了按——那里藏着半枚北狄特有的狼首纹蜡印，是前日整理母亲遗物时从铜镜夹层里抖落的。
\"这书放着占地方，扔了吧。\"她随手将书搁在墙角砖缝旁，灰尘簌簌落在封皮上。
小梅没多问，抱着兰花先去了新屋。
暮色漫进窗棂时，苏婉儿站在御书房外的廊下。
赵顼批完最后一本奏疏，抬眼便见她影子被夕阳拉得老长：\"今日怎么不去伴读？\"
\"想替陛下煮盏新得的碧螺春。\"她提着青瓷茶炉进来，水汽氤氲中，目光扫过案头那封宁华宫的请安折。
赵顼的指尖在折角轻叩两下，忽然道：\"你昨日说假山洞的信自己跑过来，倒让朕想起三年前，有个老臣也是用这招栽赃政敌。\"
苏婉儿将茶盏推到他手边，茶烟模糊了眉眼：\"所以真凶最怕的，是有人替陛下把'跑过来的信'，再送回它该去的地方。\"
赵顼盯着她眼底流转的光，喉结动了动，终究没再追问。
子时三刻，偏殿外的老槐叶沙沙作响。
李嬷嬷裹着灰鼠皮斗篷，缩着脖子猫在院墙外。
她望着窗纸上那盏早该熄灭的烛火——苏婉儿搬去东耳房了，这屋子该是空的。
\"嬷嬷，再不去要赶不上晨扫了。\"跟在她身后的小宫女扯了扯她袖子。
李嬷嬷反手拧了那宫女一把，疼得对方闷哼。
她摸出腰间的铜钥匙，轻轻捅开了窗栓。
霉味混着冰窖的寒气扑面而来。
李嬷嬷打了个寒颤，借着月光扫过墙角——那本《策论集》正躺在砖缝旁，封皮上的灰尘像被风拂过，露出半枚模糊的指印。
她快步上前，刚要弯腰去捡，后颈突然一凉。
\"李嬷嬷好兴致，大半夜来替我收拾旧书？\"
李嬷嬷手一抖，书\"啪\"地摔在地上。
她转身时撞翻了桌角的烛台，火苗\"腾\"地窜上帐幔。
月光从破窗漏进来，正照见苏婉儿倚在门框上，手里握着一盏琉璃灯，暖黄的光映得她眼尾微挑。
\"苏、苏伴读？
你不是搬去东耳房了么？\"李嬷嬷后退两步，后腰抵在冰凉的墙根。
苏婉儿踩着满地狼藉走近，鞋尖踢了踢那本《策论集》：\"我若真搬了，怎么看得见嬷嬷来取书？\"她蹲下身捡起书，指尖划过被李嬷嬷慌乱中扯皱的书页，\"嬷嬷当我是傻子？
前日掌嘴时你指甲缝里的丹蔻，和宁华宫周掌事用的'醉芙蓉'一个色号。\"
李嬷嬷脸色骤白。
帐幔上的火舌已经舔到房梁，苏婉儿退到门口，扬声道：\"来人！
偏殿走水了！\"
待侍卫们扑灭火时，天已蒙蒙亮。
王公公顶着一头乱发跑来东耳房：\"苏伴读！
您那本《策论集》不见了！\"他额角挂着汗，\"奴才昨日帮您搬东西，明明见着书在墙角......\"
苏婉儿正对着铜镜梳发，镜中映出她微勾的唇角：\"王公公莫急，去回陛下，就说御书房丢了要紧东西，求陛下做主。\"
赵顼的龙撵到御书房时，李嬷嬷正跪在焦黑的偏殿里。
她身上还沾着草灰，见皇帝来了，\"咚\"地磕下头：\"陛下明鉴！
奴才是见这屋子走水，想进去抢些主子的东西......\"
\"抢东西？\"苏婉儿捧着个檀木匣上前，\"那这是什么？\"她掀开匣盖，《策论集》静静躺着，书页间夹着半张染了茶渍的信笺，\"方才在李嬷嬷的净房里找到的。\"
赵顼接过信笺扫了两眼，指节捏得发白：\"'助苏家小姐除敌，事成后扶为御书房总管'——好个苏家小姐！\"他甩袖将信笺拍在李嬷嬷面前，\"说！
谁给你的？\"
李嬷嬷瘫坐在地，眼泪混着草灰往下淌：\"是宁华宫的苏小主......她每月送奴才二十两银子，说只要绊住苏伴读......\"
\"住口！\"赵顼一脚踹翻脚边的花觚，青瓷碎片溅到李嬷嬷脚边，\"你当朕是聋的？
前儿匿名信的事还没算完，现在又来！\"
苏婉儿上前半步，将信笺残角递给赵顼：\"陛下，这信笺的纸纹与匿名信相同。\"她顿了顿，\"或许可以查查苏若柔与宫外的往来。\"
赵顼沉眸点头，挥袖召来马侍卫：\"带十个人，去苏府外守着，凡与宁华宫有交集的人，一个都别放过。\"
马侍卫领命退下时，苏婉儿袖中铜镜又开始发烫。
她垂眸时，瞥见信笺残角上若隐若现的狼首纹——和母亲遗物里的那个蜡印一模一样。
暮色漫进御书房时，马侍卫的回报递了进来：\"陛下，苏若柔的陪嫁嬷嬷昨日在西市会见了个北狄商贾，那人身穿胡服，腰佩狼首玉牌。\"
赵顼的茶盏\"咔\"地裂了道缝。
苏婉儿望着案头跳动的烛火，系统提示在耳畔响起：\"触发隐藏任务【影随心动·追踪2】，请于七日内锁定北狄'棋子'目标。\"
\"婉儿。\"赵顼突然握住她的手，掌心滚烫，\"你早知道会有这一日？\"
她望着窗外渐浓的暮色，轻轻反握：\"有人想置我于死地，那便让他们看看......\"她指尖抚过袖中发烫的铜镜，\"有些火，只会把人淬得更亮。\"
回房时，小梅已将母亲的妆匣摆上案头。
铜镜蒙着层薄纱，苏婉儿揭开时，镜面突然泛起涟漪般的波纹。
她凑近细看，镜中映出的侧脸旁，隐约有团黑影闪过——像极了记忆里母亲临终前，攥着铜镜说的\"你要找的人，会在镜中出现\"。
夜风掀起窗纱，铜镜\"当啷\"一声跌落。
苏婉儿弯腰去捡，却见镜面正中央，不知何时多了道细如发丝的裂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