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窗外的街景正以一种慵懒的速度缓缓后退，梧桐叶在午后阳光里舒展着金边，连带着柏油路面都泛起暖融融的光泽。
智孝将手肘轻轻搭在车窗沿上，午后的阳光透过干净的玻璃斜斜落下来，恰好落在她手背上，像一捧细碎的金沙，暖得人指尖都有些发软。
她拧开保温杯的盖子，温热的红枣茶香漫出来，抿了一小口，目光无意间扫过副驾前方的储物格，她的指尖顿了顿。
那里露出半截米白色的包装，边角印着小小的栗子图案，圆润可爱——是她上次路过便利店随口提了句“这款栗子糕甜度刚好，不腻”的那一款。
包装纸边角有些微微的褶皱，像是被人仔细捏在手里过。
智孝忍不住弯了弯嘴角，眼尾的笑意轻轻漾开，悄悄把视线移向驾驶座。
金钟国正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握着方向盘的手指骨节分明，阳光勾勒着他侧脸的线条，平日里略显硬朗的下颌线在光晕里柔和了许多，连带着鬓角的碎发都染上了暖黄。
她不用问也知道，这定是他特意绕去便利店买的。
就像以前无数次那样，她随口提过的小事，那些自己都快忘了的细节，总会被他悄悄记在心上，在某个不经意的时刻，变成落在掌心的糖。
后视镜里，父母家那栋熟悉的小楼轮廓正一点点缩成小点，红砖墙在树影里若隐若现。
可那些属于家的温度，却像揣在口袋里的暖手宝，隔着布料都能熨帖到心里，软得一塌糊涂。
她想起早上餐桌旁，爸爸戴着老花镜翻旧画册的沙沙声。牛皮封面的画册已经泛黄，每一页都夹着她小时候的照片：扎羊角辫在院子里追蝴蝶的，趴在爷爷膝头啃苹果的，中学时穿着校服咧嘴笑的……爸爸翻到某一页停住，指着照片里缺了颗门牙的她，跟妈妈念叨“这时候才这么点高，转眼就长这么大了”。
想起临走时哥哥塞到她包里的橘子糖，玻璃糖纸在口袋里窸窣作响，她偷偷摸出来看，还是小时候常吃的那种，橘子味浓得能甜到心里。
哥哥挠着头说“超市看到的，就想着你小时候爱吃”，说完又别扭地转开脸，耳根却红了。
还有妈妈站在门口，往她包里塞南瓜子时反复念叨的“常回家”。
妈妈的掌心带着刚从灶膛旁沾来的温度，透过硬实的南瓜子壳传过来，暖得她鼻尖微微发酸，只能用力点头，把那句“很快就回来”咽在喉咙里，怕一开口就带上哭腔。
“在想什么？”金钟国的声音打断了她的思绪，他侧过头看了她一眼，眼底带着浅浅的笑意，“刚才一直偷偷笑，嘴角都没下来过。”
智孝摇摇头，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保温杯冰凉的金属边缘，轻声说：“想起爸爸早上说的话了。”
她顿了顿，把那句带着暖意的话复述出来，“他说‘年味儿哪有尽头，亲人在的地方，天天都是年’。”
金钟国握着方向盘的手紧了紧，随即松开，指腹轻轻敲了敲方向盘，嘴角扬起温和的弧度：“叔叔说得对。”阳光落在他眼底，漾起细碎的光。
车平稳地驶入熟悉的小区，轮胎碾过石板路发出轻微的声响。
停在楼下停车位时，智孝看着单元楼亮起的盏盏灯光，暖黄的光晕从窗户里漫出来，忽然觉得爸爸的话里藏着更深的暖意——家从来不止是一栋房子，是那些藏在细节里的牵挂，是无论走多远都知道有人在等的安心。
可不是嘛，从家里的热粥到身边人的温吞，那些藏在日子里的暖，从来都没走。
打开家门的瞬间，暖气混着淡淡的柑橘香薰味扑面而来，驱散了一身的寒气。
金钟国换了鞋就径直走向厨房，脱下外套时露出里面干净的白t恤，袖子卷到手肘：“饿了吧？我晚上做你爱吃的部队锅，再烤个五花肉，配泡菜正好。”
智孝把包放在玄关柜上，看着他熟练地从柜子里拿出围裙系上，后背的线条在灯光下显得格外可靠，忍不住笑出了声。
他总是这样，明明自己开了一路车也累了，却总想着先让她吃顿热乎的，好像她是个需要被细心照顾的小孩。
厨房很快传来水流声和切菜声，清脆的“咚咚”声里，智孝走过去靠在门框上，看他熟练地把泡菜切成小块，又将午餐肉整齐地码在盘子里，动作利落又认真。
阳光已经西斜，透过厨房的窗户落在他身上，连带着扬起的细小灰尘都成了暖金色。
“需要帮忙吗？”她踮脚从橱柜里拿了只透明玻璃杯，杯壁上还印着小小的樱花图案。
“不用，你去沙发上歇着。”金钟国回头看了她一眼，目光扫过她微红的脸颊，指了指冰箱，“里面有上次买的米酒，你要是想喝就倒点，倒在小锅里温一下再喝，别凉着胃。”
智孝眼睛一亮，像得到糖果的小孩，乖乖应了声“好”。
她从冰箱里拿出米酒，倒进小奶锅慢慢温着，火开得很小，奶白色的酒液渐渐泛起细密的泡沫，甜丝丝的米香一点点弥漫开来，和厨房的泡菜香缠在了一起。
等金钟国把咕嘟咕嘟冒着热气的部队锅端上桌时，她已经倒好了温米酒，两只玻璃杯壁上凝着薄薄的水汽，碰在一起时发出清脆的声响。
“尝尝？”智孝把其中一杯递给他，自己先抿了一口，米酒的甜润滑过喉咙，带着淡淡的米香，暖意从胃里慢慢散开，连带着脸颊都热了起来。
金钟国摇了摇头，看着她微醺的脸颊笑：“慢点喝，晚上喝多了该困了，等会儿还要洗碗呢。”
“就一点点嘛。”智孝举着杯子和他轻轻碰了下，清脆的碰撞声在暖黄的灯光里散开，她晃了晃杯子里的酒液，认真地说，“今年过年回家好开心，现在和你吃饭也开心。”
她的脸颊泛着浅浅的红晕，眼神亮晶晶的，像盛着揉碎的星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