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一衡没有立刻回答。
他只是缓缓低下头，捻了捻指尖那枚打火机。火石咔哒一声，蹦出火星又熄灭了。
“跑？”他声音低下来，像是夜里沉沉压下的一场雨，“你觉得我还能往哪儿跑？”
小白愣了一下，正想开口，却看到他眼里掠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困倦。
“若只是合仁的普通三队队长也就罢了，可我已经不是那个能躲在废区或者黑市一角的Level-2了，在民国...我突破过level 3.”沈一衡垂下眼帘，“这副皮囊早就不只是‘沈一衡’的事了，他们要找的，是‘第三天灾容器’。是我身后代表的那一切。”
他缓缓把打火机重新塞进兜里，走到窗边，撩开一角灰蒙窗帘。
外头是夜，街道被风吹得空荡荡的，远处的路灯影里隐约能看到几个黑影在巡逻。
小白咬了咬唇：“你又打算怎么应对？”
“兵来将挡。”沈一衡说得轻描淡写，像是真的没把即将面对的“联盟使者”放在眼里。
但他眼神却微微变了，眸底浮出一点极深的警觉。
“对。”小白神色凝重，“而且我查了资料，这次来的联盟使者是——”
她顿了一下，眼神飘忽。
“谁？”沈一衡似笑非笑，“你现在吞吞吐吐的样子，有点不太像你了。”
小白低声说出了名字：“金玦。”
“我所能查到的所有资料里，有关于金玦的信息都是被严格加密的，根本没有足够的权限查看。不过有糖宝在，也是知道了不少。”
“金玦，似乎早年和简总队有旧，有着同一个师傅，后来两人因为意见不合分道扬镳了，一人就平步青云直入岚城，位居高位，另外一人则留在申城坐守前线，作为人类的定海神针。”
空气顿时冷了一瞬。
“嗯，还真是个大人物。”
“你既然知道，就应该明白，他这次来绝不可能仅仅是为了审判季未然的，这是个幌子。他的目的在你身上。”小白终于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看来她在沈一衡消失的这段时间里也去搜寻了不少信息，毕竟世事不是密不透风的墙，在合仁其他队长的帮助下，她很容易就知道些隐秘的事情。
“所以...跑吧。哪怕离开第七城，也会有其他地方可去。随便换一个城市，不管是曜城，瀛城，亦或是黎城，甚至是穹城！只要改头换面，凭借你的本事，你都会大有作为，不用在这里犯险。”
沈一衡没再说话，手指无声地敲了敲窗沿。
良久，他转身，平静道：“谢谢你的提醒，可我明天还是会去。”
“……你疯了？”小白倏地抬起头，“你现在连能力都不能动用，镇定剂的副作用——”
“我去不光是为了我自己，还是为了沈漪，沈苓，她们两个被人利用了，为此季未然必须付出代价，哪怕简厄辰不出手，我也会。”
“她们也不希望哥哥这么没用吧，我相信正义只会迟到，不会缺席。”
屋子忽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
小白嘴唇动了动，最终没说出什么反驳的话。
“你怕我出事？”沈一衡忽然笑了笑，“你不是说看到我身上那滩血糊糊的样子像肉泥吗？”
“……不许开这种玩笑。”她瞪了他一眼。
“那你就信我。”
沈一衡低头，轻轻捏了捏她的耳垂，“我还没准备好死。”
他声音不大，却在夜色中，像是一颗钉子，直直钉进了小白心里。
门外忽然响起一阵“嗡嗡嗡”的低鸣，是那辆老破摩托原路折返的声音。
许眠的声音带着劫后余生的惊恐，在门外哆哆嗦嗦传来：“我……我回来拿个……头盔……你们……你们别杀我……”
沈一衡没动，像是没听见那一声求生欲极强的呻吟，只慢慢地拉开了窗扇。
“头盔在你车后座。”他随口道。
许眠压低了声音，将头凑了过去。
“我刚见到了镜姐，她被林司耀给监禁了起来，说明天押也要押她去军事法庭。”
“不过我还是根据我俩之间的暗号知道了，镜姐传达给你的话，让你明天不管发生什么事，一定一定...不要使用能力，万一对你不利，就往简厄辰身边凑就完事了。千万...不要硬刚。”
“哦、哦……谢、谢谢沈哥……不、不打扰了你们继续——不是不是不是不是！我什么都没说！”
许眠的声音瞬间炸开，像是脚底抹了油，抱着头盔转身便跑，门外只剩下一阵风声和摩托车发动机轰鸣的回响。
沈一衡的眼神瞬间冷了下来，林镜...这个神秘的少女，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她利用自己的能力意识上了翠的身，告诉自己那个事件的原委，将本来不一定能完成的任务硬生生给提到了刚好能过的程度，还顺利收容了处在最低谷的第三天灾 「讷尔·克塔耶」，虽然自己同样也赌上了性命。
而后她还将「红丝带」这一标志当做种子种在了自己心中，以致于自己在A班第一次见到她的时候就特别关注她，不仅如此沈一衡还发现对方还曾三番两次的给与自己提示，就像是在推动自己前进一样。
这个少女...简直就像是有掌控时间预知未来的能力一般，可掌控时间...这种能力真的存在吗？若是有这种程度的异端，人类早就该灭绝了吧，还能等到她被污染？
......
不明白，但是这并不妨碍他明白少女的好意，她从头到尾没有伤害自己的意思，这一点他还是能体会的出来的，所以才没有打破砂锅问到底。
屋里再次沉静下来。
小白眼神古怪地盯了沈一衡几秒，仿佛在评估他现在是否还处于“正常人”的范畴。
“……你怎么还有心情调侃他？”她抱起胳膊靠着墙，语气带着点刻意压低的怒意。
沈一衡却笑了，“你不是说我不能动用能力么？那也得用点别的方式试试看能不能缓解压力。许眠就是个天然的缓压工具。”
“你拿人当工具啊？”
“或许吧。”
夜色翻涌，窗外风声如潮，远处街灯忽明忽暗，像是某种预兆。
军事法庭......即将来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