焦土震颤的频率陡然加剧，云栖被沈砚扣在后颈的掌心沁出冷汗，那股吸力顺着脚踝往上窜，像是有无数根细针扎进骨髓。
她听见雷驯兽师的嘶哑喊叫被血风撕碎——\"阿黄！
阿黄别过来！\"那只通灵性的黄狗正逆着吸力往主人怀里扑，每走一步都要翻个跟头，却仍伸着舌头去舔雷驯兽师淌血的手腕。
\"阿栖？\"沈砚的声音闷在她发顶，带着点气音的不稳。
他的道袍下摆被吸得猎猎作响，原本扣住她后颈的手滑到腰间，改成双臂环紧，用整个后背替她挡着扑面而来的血雨。
云栖这才发现他的指尖在抖——不是害怕，是灵力透支到极限的震颤。
她仰头看他，沈砚的睫毛上凝着血珠，平日冷硬的下颌线此刻绷成锋利的刃，却在触及她目光时软了软，\"我在。\"
\"陆沧溟的邪术...是用生魂养空间。\"程书生的古籍\"啪\"地合上，他踉跄两步撞在魏书生身上，龟甲碎片从魏书生袖中簌簌掉出，\"生魂怨气越重，空间灵脉越活，可自毁时...灵脉会反噬！\"
反噬的征兆来得比话音更快。
云栖脚边的金穗稻新芽突然拔高寸许，青绿色的茎秆顶开焦土，竟在血雨中舒展叶片。
这抹不合时宜的生机让她心口一跳——她能感应到灵稻根系正顺着地缝蔓延，像是在寻找什么。
与此同时，她的掌心突然发烫，与沈砚腕间的符文环同时泛起青光，那是两人在秘境中种下同心稻时结下的感应。
\"看裂缝！\"余道长的罗盘\"咔\"地裂成两半，他却笑了，指着血雾中若隐若现的银线，\"空间灵脉暴走，把原本的稳固层撕开了！\"
云栖顺着他手指的方向眯起眼。
果然，在陆沧溟周身翻涌的黑雾边缘，有蛛网状的银白裂缝正缓缓张开，每道裂缝里都渗出极淡的青光，与她掌心的光同频震颤。
那是...反向的斥力？
\"丫头。\"
沙哑的嗓音突然在耳畔响起。
云栖猛地转头，看见林老者不知何时站在她身侧。
老人的灰袍被血风掀起，却半点没被吸力影响，像是站在另一个时空里。
他枯槁的手指点了点裂缝，\"灵脉自毁前会回光返照，这些裂缝里的是空间原力。
用你的灵稻引，能对冲陆沧溟的吸力。\"
\"您怎么...\"
\"我等这一天三百年了。\"林老者打断她，目光扫过沈砚紧护她的背影，又落在血雨中的金穗稻上，\"快，他要完成献祭了。\"
陆沧溟的笑声突然拔高。
他的身影已与血雾融为一体，只余下一双猩红的眼，\"三息后，这方天地就是个大磨盘——\"他的指尖黑雾骤涨，\"碾成灰！\"
云栖的指甲深深掐进掌心。
她能听见自己的心跳盖过血雨的轰鸣，灵稻在脚下发出细微的\"簌簌\"声，像是在回应她的急切。
沈砚的呼吸喷在她耳侧，带着点滚烫的温度，\"阿栖，你想做什么？
我跟着。\"
\"余道长！
韦道长！\"云栖突然提高声音，她的目光扫过人群，在每个同伴脸上停留半秒——邱师姐攥着阵旗的指节发白，董师姐重新凝聚的火刀在吸力中忽明忽暗，周护法弯腰捡起锈剑时，后背的伤口正渗血，\"裂缝里的原力能对冲吸力！
邱师姐布困灵阵锁陆沧溟，余道长和韦道长引原力入阵基！
董师姐、周护法，你们和沈砚一起用灵力筑墙，尽量拖慢我们被吸的速度！\"
\"那你呢？\"沈砚的手臂紧了紧。
云栖扯出个带血的笑，她低头看向脚边的金穗稻，新芽已长到齐膝高，叶片上的露珠折射出血色天光，\"我用灵稻当引子。
灵稻的根能扎进地脉，把原力引到每个人脚下。\"她摸出腰间的药囊抛给丁药师，\"丁师姐、许药师，用我新制的固元丹，加三倍红景天——吸力会抽走灵力，得先稳住经脉！\"
丁药师接住药囊时，指尖还沾着之前调配的药汁，此刻却连擦都顾不得，反手就把药囊砸向许药师，\"许师姐！
按她的方子来，我去拿玉露草！\"许药师应了一声，转身时撞翻了药箱，几株紫芝骨碌碌滚到云栖脚边，却被她用灵力托住，\"先救人！\"
\"魏书生！\"云栖又喊，\"你帮程书生看古籍，找空间原力的口诀——上次你说龟甲能镇灵脉，碎了的甲片也能用！\"魏书生原本惨白的脸涨得通红，他颤抖着从怀里摸出半块龟甲，\"我...我试试。\"程书生已经摊开古籍，血雨打湿的纸页上突然亮起金光，\"在这儿！
'原力逆引，万木为媒'！\"
沈砚突然闷哼一声。
云栖这才发现他的嘴角溢出黑血——陆沧溟的吸力正顺着他的灵力屏障倒灌。
她急得眼眶发酸，抬手抹掉他嘴角的血，\"沈砚，撑住...就快了。\"
\"我撑得住。\"沈砚低头吻了吻她发顶，逆着吸力将她往自己怀里按了按，\"你只管做你的事。\"
云栖深吸一口气。
她蹲下身子，掌心贴在金穗稻的茎秆上。
灵稻的生机如潮水般涌进她经脉，那些原本沉睡在灵田里的稻种突然苏醒，在她识海里铺成一片绿浪。
与此同时，沈砚腕间的符文环突然爆发出刺目青光，与她掌心的光连成一线，像根无形的绳索，将两人的灵力缠成一股。
\"起！\"
余道长的喝令混着血雨炸响。
云栖看见邱师姐的阵旗划出三道银弧，在陆沧溟身周结成光网；韦道长抛出的风水盘滴溜溜旋转，每转一圈就有一道银白原力从裂缝中被扯出，缠在阵旗上。
董师姐的火刀化作赤焰屏障，周护法的锈剑突然泛起金光——那是他用毕生修为祭了剑。
沈砚的灵力屏障本已摇摇欲坠，此刻却因原力的注入重新凝实，像堵透明的墙，将众人与陆沧溟隔开三尺。
\"喝药！\"许药师举着药碗挤过来，药汁的苦香混着灵稻的清香，在血雨中散开。
雷驯兽师抱着阿黄灌下一口，黄狗立刻竖起耳朵；魏书生捏着龟甲碎片，药汁顺着嘴角往下淌，却笑得像个孩子；孟师姐被夏师姐扶着，喝到第三口时，原本苍白的脸终于有了血色。
陆沧溟的笑声突然变了调。
他的身影开始扭曲，黑雾里渗出缕缕红丝——那是生魂反噬的征兆。
云栖能感觉到脚下的灵稻根系正疯狂蔓延，每扎进一寸地脉，原力就强一分。
她的额头沁出冷汗，灵力如决堤的河，却甘之如饴——只要能多撑一秒，只要能让同伴们多活一刻。
\"稳住！\"沈砚的声音里带着破音，他的灵力屏障开始泛起裂纹，却仍固执地护着所有人，\"阿栖，我感觉...原力在涨！\"
云栖抬头。
血雾中，原本细小的裂缝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扩大，银白的原力如银河倾泻，顺着阵旗、风水盘、灵稻的根系，流进每个人的脚下。
她的灵稻叶片上泛起金光，每片叶子都像面小镜子，将原力折射到同伴们身上。
雷驯兽师的阿黄突然窜出去，用脑袋撞向魏书生的龟甲碎片——龟甲应声而起，悬浮在众人头顶，将原力凝成个半圆罩子。
吸力突然弱了。
云栖踉跄一步，却被沈砚稳稳接住。
她听见周围此起彼伏的喘息：董师姐的火刀重新凝实，周护法的锈剑不再颤抖，余道长的罗盘碎片突然发出轻鸣。
陆沧溟的身影再次凝实，他瞪着众人，眼底的狠戾几乎要化为实质，\"不可能...这空间是我的！\"
\"不。\"云栖站起身，她的裙摆沾着焦土和血渍，却因原力的包裹飘得轻盈，\"这方天地...容得下生魂，容得下灵稻，容得下我们。\"她举起手，掌心的光与沈砚的符文环交相辉映，\"就是容不下你。\"
陆沧溟的指尖黑雾突然暴胀。
云栖的心猛地一沉——他要孤注一掷了。
\"沈砚！\"她转身扑进他怀里，\"抱紧我！\"
沈砚的双臂立刻收紧。
众人的惊呼声中，他带着云栖逆着吸力往前冲，董师姐的火刀紧随其后，周护法的锈剑划出金弧，邱师姐的阵旗在头顶织成光网。
原力在脚下翻涌，灵稻在身后疯长，将众人的身影托向裂缝最密集的地方——那里，银白的光正越聚越亮，像道通往生机的门。
陆沧溟的怒吼混着空间碎裂的轰鸣炸响。
云栖听见身后传来\"咔嚓\"一声，像是某种桎梏被打破。
沈砚的灵力屏障突然爆发出刺目白光，将众人护在中央。
她抬头看他，沈砚的眼睛里有星光在闪烁——那是原力的光，也是希望的光。
\"阿栖，\"他在她耳边说，声音轻得像句承诺，\"我们不会输。\"
吸力还在，但众人的脚步已不再踉跄。
沈砚的灵力屏障虽有裂纹，却始终未碎；原力的光虽弱，却在不断变强。
血雨中，金穗稻的清香愈发浓烈，像是在宣告：这方天地，终会迎来属于生者的春天。
而陆沧溟的身影，正在他们背后逐渐模糊。
### 第136章 裂空生春破迷局
银白裂缝在头顶张开成穹窿状的光门时，云栖听见自己急促的心跳与沈砚的脉搏重叠成鼓点。
原力如液态星光漫过脚面，将她与沈砚的衣摆都染成半透明的银纱——那是空间原力在剥离他们与这方将碎世界的最后牵连。
\"抓紧！\"沈砚突然旋身，将她护在臂弯里。
陆沧溟的黑雾如活物般缠上他的道袍，在袖口灼出焦痕。
云栖瞥见那黑雾里翻涌的人脸——是被陆沧溟献祭的生魂，此刻正张开血盆大口啃噬着施术者的灵力。
\"阿栖，灵稻！\"程书生的古籍在光门边缘发出蜂鸣，龟甲碎片悬浮在他头顶，\"原力需要媒介稳定出口！\"
云栖立刻低头。
金穗稻的根系已穿透焦土，在众人脚下织成一张绿网，每根根须都泛着与原力同频的银光。
她咬破指尖，鲜血滴在稻叶上，灵稻顿时拔高丈许，金黄的穗子垂落如帘，将光门边缘的裂隙一一串起。
\"成了！\"余道长的罗盘碎片突然粘合如初，指针疯狂旋转后直指光门，\"这是空间锚点！
能撑十息！\"
十息——足够让二十三人通过。
云栖的目光扫过人群：雷驯兽师抱着阿黄排在最前，孟师姐由夏师姐搀扶着，魏书生攥着半块龟甲护在许药师身侧，连被邪灵控制过的周护法都握紧锈剑，替身后的小弟子挡着飞溅的黑雾。
\"走！\"沈砚推了推最前面的雷驯兽师。
黄狗率先窜进光门，落地时还冲主人摇了摇尾巴。
雷驯兽师抹了把脸，抱着药箱撞了进去；夏师姐半拖半拽地带着孟师姐跨过光门，孟师姐回头朝云栖比了个手势，唇形是\"谢谢\"；魏书生踉跄着被程书生拉进去时，龟甲碎片突然发出清响，像是在为他们送行。
当最后一个小弟子的衣角消失在光门里时，陆沧溟的怒吼震得空间剧烈震颤。
他的身影终于从黑雾中显形——原本道貌岸然的掌教真人此刻形容枯槁，眼窝凹陷如两个黑洞，指尖还滴着黑血。\"你们以为逃得掉？\"他抬手一挥，黑雾凝成锁链，\"这方空间的灵脉是我的！\"
锁链擦着云栖的发梢掠过，在沈砚的灵力屏障上击出蛛网纹。
云栖能感觉到屏障内的灵力正在流逝，沈砚的后背已被冷汗浸透，却仍固执地将她往光门方向推，\"阿栖，你先——\"
\"不。\"云栖反手扣住他的手腕，符文环的青光在两人掌心流转，\"要走一起走。\"她抬头看向光门，灵稻的穗子正随着原力的波动轻轻摇晃，像在为他们打着节拍，\"沈砚，你记不记得我们在秘境种同心稻时说的话？\"
沈砚的睫毛颤了颤。
秘境里的月光仿佛穿透时空照进来，那时他们蹲在灵田里，他替她别开沾在发间的稻穗，说：\"等稻子熟了，我们就在田边搭个竹屋，你煮新米，我劈柴。\"
\"记得。\"他低头吻了吻她的额角，\"所以今天，我们要一起走到竹屋前。\"
光门突然剧烈收缩。
云栖的心跳漏了一拍——是陆沧溟在强行闭合空间！
她猛地拽着沈砚冲向光门，灵力屏障在身后碎裂的声响中轰然炸开。
沈砚的手臂在她腰间收紧，两人的身影刚触到光门边缘，身后便传来陆沧溟的尖叫：\"我的灵脉！
我的——\"
剧痛从脊椎窜起。
云栖眼前一黑，再睁眼时已摔在一片柔软的草地上。
她咳嗽着撑起身子，入目是熟悉的仙门后山：青竹在风里沙沙作响，她亲手种的灵稻正抽着新穗，田埂边的药圃里，紫芝和玉露草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
\"阿栖？\"
沈砚的声音带着鼻音。
云栖转头，见他趴在她身侧，道袍上满是焦痕，发冠歪在一边，却仍笑着看她，\"我们...回来了？\"
\"回来了。\"云栖摸了摸他的脸，指尖触到的温度让她眼眶发酸。
她撑起身子坐直，这才发现众人东倒西歪地躺在田埂边：雷驯兽师的阿黄正用舌头舔他的手背，魏书生抱着古籍趴在药圃里，程书生的龟甲碎片散了一地，却都泛着柔和的光。
\"这是...后山？\"邱师姐坐起来，扯了扯沾着草屑的衣袖，\"陆沧溟的邪术空间...被我们破了？\"
\"不止。\"余道长摸着罗盘站起，罗盘指针正稳稳指向山巅的藏经阁，\"空间原力反噬了陆沧溟的灵脉，他现在...应该连筑基期的修为都不剩了。\"
云栖的目光落在后山入口处。
不知何时，那里站着个灰袍老人——是林老者。
他朝她点了点头，转身往山林里走去，身影逐渐融入竹影。
\"等等！\"云栖追了两步，却在田埂边停住。
她突然想起，在空间碎裂前的瞬间，她听见了灵稻的轻语。
那声音像极了林老者的沙哑嗓音：\"农道不是取，是予。
你让灵稻予天地生机，天地便予你生机。\"
\"阿栖。\"沈砚走到她身后，将她散落在肩的发丝别到耳后，\"看那边。\"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望去。
山巅的藏经阁方向，有红光冲天而起——是仙门的传讯烟火。
她知道，那是夏师姐去通知其他长老，陆沧溟的罪行终于要大白于天下了。
风里飘来灵稻的清香。
云栖弯腰捡起一株被压坏的稻苗，指尖注入灵力，嫩绿的叶片立刻挺得笔直。
她转头看向沈砚，他的眼睛里映着后山的阳光，比空间原力的光更温暖，\"我们的竹屋，是不是该动工了？\"
沈砚笑了，伸手将她鬓角的草屑拂去，\"等处理完陆沧溟的事，我就去砍竹子。\"他的目光扫过后山的灵田，又落回她脸上，\"不过...可能得先把这些灵稻收了。\"
云栖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
不知何时，灵田里的金穗稻已全部抽穗，沉甸甸的穗子压弯了茎秆，在风里掀起金色的浪。
那是她用生机对抗邪术的见证，是他们与同伴们生死与共的印记，更是农道最本真的模样——不是掠夺，不是控制，是让每一寸土地都能孕育希望。
远处传来传讯鹤的清鸣。
云栖知道，属于他们的故事才刚刚翻开新的一页。
但此刻，她只愿站在这方灵田里，闻着稻花香，握着身边人的手，等待属于生者的春天，真正降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