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站在便利店的收银台后，看着陈铺良小跑到大货车驾驶座旁，手脚并用爬上车子的样子。
最近的一盏路灯立在几米开外，大红色的货车车头浸在昏黄的黑夜里，而她却身着一件幽兰色的马甲，站在明亮的店铺内。
她始终无法原谅那时没有阻止父亲离开的自己，同样也始终无法理解借着养家糊口名义从事违法活动的他。
“我身边上一个说这种话的人，已经死了。”
她神色黯然，再次甩开了他的手，头也不回地走回房间，并关门上锁。
等待的时间总是格外的漫长。
陈烟房间的窗户朝南，楼下正是季爷爷屋外的那个小花园。
不知出于什么原因，凌阿姨和季爷爷正坐在那盏黄色的小夜灯下，空气中依稀传来模糊不清的话语。
陈烟靠着窗户的一侧，安安静静地看着楼下的那一幕，脑中出现的是妈妈搬着小板凳，坐在楼道口等她的身影。
如果当初自己在察觉到不对劲时就阻止了父亲，是不是他跟妈妈也能像这个样子，平淡安稳的度过一生？
冬夜寒凉，季爷爷和凌阿姨在院子里坐了差不多半个小时，才终于动身进屋。
陈烟拿起手机看了一眼时间，已经晚上十点钟了。
罗也的消息还没有发来，难道是他害怕自己这个时候还跟季铭归待在一起？
她等的有些不耐烦，一个倒身扑到了床上。
她都知道把联系内容伪装成小游戏广告，罗也应该比她更加聪明才对呀！
怎么等到现在都不联系她？
正当她胡思乱想，手中的屏幕终于亮了起来。
“【温馨提示】尊敬的客户，近期诈骗分子冒充网购客服以“产品退款”、“物流问题”、“货品缺少”等幌子实施诈骗。在此提醒您：不点击陌生链接、不共享屏幕、不提供验证码、不向陌生账户转账。星际服务，用爱链接。”
“还真想到一起去了。”
陈烟没有理会短信的内容，直接长按短信上方那串号码，一键回拨。
电话很快就接通了。
那头的人直到陈烟发出声音后才开口。
“喂？”
“是我。”
“知道是你，有什么计划吗？”陈烟压低声音，重新站到窗边，这里是离门最远的位置。
“利用’假期‘时间，离开季铭归吧！”
罗也的提议令她一怔。
“为什么？怎么突然又提起这件事了？”
“我早就说过了，他们都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你再继续在这里待下去，保不准哪天连你也会丢了性命。”
“你们今天到底发生什么事了？”
陈烟的第六感隐隐察觉不对，反问道。
“我……唉……”
罗也在电话中将射击训练基地的事情一五一十告诉了陈烟，听得她瞠目结舌。
“那……那个男生现在怎么样了？”她迫不及待询问起那个青年的伤势。
“不知道……只知道他被送到……好像是什么杨医生那里去了。”
“杨医生？杨……杨谨延？”陈烟回忆着这个名字。
她除了头部受伤，在那之前的两次受伤都是在那位杨医生那里医治的。
她记得那个医生的名字。
“罗也，那个男生现在有可能是在佑宁区的一个诊所里，那个诊所名字好像是叫永康……还是什么，我有点忘了。它的门口有一棵老槐树！”
“如果你实在担心，可以让朋友去那里打探一下情况。”
“而且那个诊所……”
陈烟咬了咬下唇，似乎有些犹豫接下来的话要不要说。
毕竟杨医生和那里的护士在她住院期间，对她都是很尽心尽力在照顾的……
“诊所吗？区区一个诊所怎么可能有手术医疗器械购进许可证？”
可即便她不开口，罗也也立马发现了问题所在。
“对……他们，应该存在非法行医。”
陈烟叹了口气。
不管那些人曾经是怎么对待她的，犯了错终究是犯了错。
“我知道了，这个事我会上报给总局那边。”
“罗也……”她顿了顿，“如果，我是说如果，那个男生真的没救回来呢？你……”
“我就回不去了。”罗也的声音很平淡，似乎早就已经推算到了这个结果。
一股莫大的悲伤在陈烟的胸口炸开，她的鼻子突然有一些发酸，紧接着眼睛也迅速湿润。
“所以我才迫切要求你离开，明白吗？上面知道你的存在，也知道你想要做点什么为你父亲赎罪，但他们一直都不建议你趟入这滩浑水。”
“如果你愿意离开季铭归，他们会给你提供帮助。”
“可是你怎么办？我走了，你在这里不就孤立无援了？”陈烟压制着抽动的气息，问道。
“我怎么会是孤立无援？我还有其他同伴的，这个你不用担心。”
也不知罗也是为了安抚她，还是说的都是真话。
这句话确实起到了作用，陈烟想要留下的心开始动摇。
她和季铭归的关系的发展进度比她想象中的快太多了，她真的害怕等过几天大姨妈走了之后，他会……
“那……我又能去哪儿？”
她咬着手指，认真思考起自己的去留问题。
不过没思考一会儿，脑中忽然又闪过另外一条线索，那是她从季铭归口中问出来，却还没机会告诉罗也的事。
“等一下，我突然想起来一件事情。你们知道郑惠欣吗？”
“郑惠欣？是谁？”
“不出意外的话，她应该是季铭归的母亲，她现在在美国。他们母子之间的情谊好像非常浓厚，甚至可以说，季铭归回国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她。”
“虽然不知道操作难度有多大，但是你们可以派人去美国那边看看，说不定他的妈妈就是他最大的软肋。”
“还有……季铭归已经亲口承认，他回国接下季氏这个大盘，是年雅君的手笔。”
“我觉得季洋的死，也跟年雅君脱不了关系。”
“只不过她今天下午搬走了，不知道是搬去哪里，如果你们想要找到她，可能得尽快了。”
“哦，对了，还有，季洋的母亲那边最近也没消息了，不知道年雅君和查祁使了什么手段让她安静下来……”
陈烟一连输出了好多她得到的新信息和新推论，一时之间有些抓不住重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