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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听语那条戛然而止的消息,像一根无形的刺,扎在我本已混乱的心头。一连两天,我给她发的询问消息都石沉大海。群里也异常安静,她没再冒泡。这种反常的沉寂,加重了我的不安。她那边,到底出了什么事?萧烬寒……又做了什么?

我自己的状态也糟糕透顶。图书馆事件后,林羽萱没有主动联系我。我几次点开她的对话框,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打好的道歉和解释又删掉,反反复复,最终只发出了一句苍白无力的“那天……对不起”。她隔了很久才回了一个“嗯”,再无下文。

愧疚和逃避像两条冰冷的毒蛇,缠绕着我的心脏。白天在课堂上魂不守舍,晚上在宿舍里辗转反侧。周遇安看我这副半死不活的样子,也不再咋咋呼呼地出主意,只是默默给我带饭,偶尔叹口气。

直到第三天下午,我像往常一样,对着高数课本上那些让人眼花缭乱、面目可憎的符号发呆。就在我感到有些困倦的时候,手机屏幕突然亮了起来,屏幕上显示的是沈听语的视频通话请求!

我的心猛地一紧,仿佛被一只无形的手紧紧揪住,提到了嗓子眼儿。我有些慌乱地拿起手机,手忙脚乱地按下了接听键。

屏幕亮起的瞬间,沈听语的脸出现在镜头里。她的背景似乎是她的宿舍阳台,午后的阳光透过窗户洒在她身上,形成了一层淡淡的金色光晕。

然而,真正让我惊讶的,并不是她终于出现了,而是她的状态。她看起来……和我记忆中的不太一样了。

她依旧戴着那副黑框眼镜,镜片后的眼睛依旧是那么深邃而清冷,仿佛能洞悉一切。但不知为何,她眉宇间笼罩多日的阴霾似乎消散了大半,取而代之的是一种难以言喻的轻松和释然。

她的目光虽然还是带着一丝惯有的审视,但却奇异地柔和了许多,甚至……隐隐透着一丝被阳光晒暖的、近乎温润的光泽?

再看她的嘴角,也不再像以前那样紧绷成一条直线,而是微微上扬,带着一丝几不可察的、放松的弧度。

“江临。”她的声音透过扬声器传来,平静依旧,却少了几分之前的冷硬,多了点……温度?

“听语?你……没事吧?”我急切地问,目光在她脸上搜寻着,“你那天消息……”

“我没事。”她打断我,推了推眼镜,动作带着一种尘埃落定后的从容,“之前的事,解决了。”

“解决了?”我一愣,“你和萧烬寒……”

“嗯。”她点了点头,那个简单的音节里,蕴含着太多复杂的情绪——释然、疲惫,还有一丝……如释重负的轻松?“他……来找我了。”

“他去找你了?!”我惊讶地睁大眼睛。那个沉浸在游戏和数据里的萧烬寒,居然会主动跨越千里去找她?

“嗯。”沈听语的目光似乎飘向了远方,回忆着,“就在我发那条消息给你的……第二天早上。他出现在我宿舍楼下,拎着行李,风尘仆仆,眼里的红血丝多得吓人,像几天没睡。”

她的描述在我脑中勾勒出画面:天之骄子般的萧烬寒,带着一身疲惫和狼狈,像个迷路的孩子,固执地守在她楼下。

“他说,他错了。错得离谱。”沈听语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一种奇异的力量,“他说,他从来没有不在乎我,只是……用错了方式。他把游戏当成了逃避压力的壳,却忘了壳外面,还有人在等他。他说,他习惯了用逻辑和效率去处理一切,包括……感情。以为哄哄就好,以为事后补偿就行。却忘了感情……不是程序,不是代码,它需要实时的、真诚的回应和陪伴。”

我屏住呼吸,听着。这完全不像我认识的那个萧烬寒会说出来的话。

“他站在楼下,像个做错事的小学生,把他所有的想法,所有的反思,所有的……害怕失去我的恐惧,都一股脑地倒了出来。没有逻辑分析,没有概率模型,只有最笨拙、最直白的……心里话。”沈听语说到这里,停顿了一下,嘴角那抹弧度似乎加深了一点点,“他说,他卸载了所有的游戏。他说,他重新设置了手机提醒,把我的消息和电话设成最高优先级。他说……他不能没有我。”

“然后呢?”我忍不住追问。

“然后?”沈听语挑了挑眉,镜片后的目光闪过一丝属于她沈听语式的、带着点掌控感的锐利,“我让他等了两个小时。”

“啊?”我一愣。

“让他好好反省反省。”她语气平淡,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力量,“也让我自己……冷静一下,想想清楚。感情不是儿戏,不是他一句道歉、一个承诺就能立刻翻篇的。信任的裂痕需要时间去弥合。”

“那……后来?”

“后来?”沈听语轻轻呼出一口气,那口气里,带着一种真正释然的味道,“我下楼了。没有立刻原谅他。而是跟他约法三章。第一,坦诚沟通,不许冷处理,有事必须说。第二,优先级,我的感受和需求,必须放在他那些‘重要’事情前面。第三,也是最重要的一点,”她顿了顿,目光直视镜头,仿佛也在看着我,“学会‘看见’对方。不是用脑子分析,是用心去感受。感受对方的情绪,理解对方的需求,尊重对方的节奏。”

她的语气斩钉截铁,每一个字都掷地有声。

“他答应了?”我问。

“他敢不答应?”沈听语反问,语气里带着一丝难得的、近乎娇嗔的威胁意味,随即又恢复了平静,“他现在还在南京。我们……重新开始了。很慢,很小心。像在修复一件珍贵的瓷器。但至少……方向是对的。”

阳光透过镜头,落在她脸上,给她清冷的轮廓镀上了一层柔和的金边。那一刻,我从她眼中看到了一种名为“希望”和“笃定”的光芒。那不是热恋的盲目,而是历经波折、看清前路后,选择携手同行的坚定。一种踏实的、落地的幸福。

“恭喜你,听语。”我由衷地说,心里那块为她悬着的石头终于落了地。她的峰回路转,像一道微弱却真实的光,也照进了我自己的迷茫。

“谢谢。”她微微颔首,随即话锋一转,镜片后的目光重新聚焦在我身上,带着她特有的、洞察一切的锐利,“现在,我的事情解决了。可以专心……解决你的苦恼了。”

她身体微微前倾,靠近镜头,语气带着一种“终于轮到你”的了然和不容置疑的关切:“说说吧,江临。和林羽萱,还有那个‘影子’……这两天,你想清楚了多少?打算怎么办?光躲在宿舍里自我折磨,可不是办法。”

她的直接让我有些窘迫,但也像被戳破了脓包,反而有种轻松感。我把这两天的煎熬、林羽萱的沉默、自己的逃避和愧疚,以及对“看见”她本人的困惑,再次向她倾诉。

沈听语安静地听着,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桌面,发出规律的“嗒、嗒”声,那是她思考时的标志性动作。

“嗯,情况比我想象的还要……‘沉浸式’。”她听完,推了推眼镜,“图书馆那次,确实是应激反应。但这也说明,‘影子’对你的影响是深入潜意识的,需要更系统的方法去剥离。”

她顿了顿,目光锐利如手术刀:“江临,你记住一点:愧疚是最无用的情绪。它除了让你自我感动和继续逃避,对解决问题毫无帮助。 你现在需要的,不是对着林羽萱的背影说对不起,而是拿出行动,去‘看见’她。”

“怎么‘看见’?”我急切地问。

“首先,停止比较!”沈听语语气加重,“把‘叶瑶’这个参照物,从你的认知框架里彻底移除!林羽萱就是林羽萱!当她靠近你,当她说话,当她笑,当她皱眉……立刻、马上、强制性地 把你的注意力拉回到当下!去观察她此刻的具体行为、具体表情、具体语言!而不是条件反射地去搜寻‘像不像叶瑶’的蛛丝马迹!这需要极强的自我觉察和意志力,初期会很难,但必须做!”

“其次,主动创造‘新’的共同记忆。”她继续说道,“不要再去你们‘定情’的操场看台!避开一切容易触发‘回忆’的场景!带她去尝试新的东西!去你们都没去过的餐馆,看一场冷门的电影,参加一个陌生的社团活动,甚至……一起去爬岳麓山看日出!在这些全新的、只属于‘江临和林羽萱’ 的经历里,去观察她的反应,她的喜好,她的独特之处!去发现她处理陌生事物的方式,她面对困难的态度,她欣赏什么样的风景……这些都是叶瑶不曾展现过的,是独属于林羽萱的‘内核’!”

“最后,”沈听语的声音放缓了些,带着一丝语重心长,“沟通。找一个合适的时机,一个安全的环境(绝不是图书馆那种地方!),用她能接受的方式,坦诚你的一部分挣扎。不是道歉,不是诉苦,而是表达你的意愿。 你可以告诉她:‘羽萱,我最近发现自己有时会走神,会陷入过去的回忆。这不是你的问题,是我自己需要克服的课题。我很珍惜你,也很珍惜我们现在的感情。我正在努力地、更清晰地去‘看见’你,了解你这个人本身。这可能需要一点时间,也可能会做得不够好,但我真的很想和你一起走下去。你能……给我一点耐心吗?’”

“记住,”她强调,“重点是表达你的意愿和努力的方向,而不是沉溺于你的‘痛苦’和‘愧疚’。让她感受到你的诚意和决心,而不是压力和负担。”

沈听语的条理清晰,步骤明确,像一份详尽的“脱敏治疗”方案。她的话语像一泓清泉,洗去了我心中的部分迷茫和焦躁,给了我一个清晰(虽然艰难)的行动方向。

“我……明白了。”我重重地点头,感觉心里压着的大石头松动了一些,“谢谢你,听语。真的。”

“不用谢。能帮到你,我也很高兴。”沈听语淡淡地说,镜片后的目光似乎柔和了一瞬,“毕竟,看着你们一个个为情所困,也挺费脑细胞的。” 她开了个冷玩笑。

“对了,”她像是想起什么,补充道,“行动之前,先修复关系。去把人家姑娘哄回来。别指望道个歉就完事。拿出点诚意来。比如……买点她真正喜欢的东西?或者,策划一次你刚才说的‘新’活动?”

结束和沈听语的视频,我靠在椅背上,长长地舒了一口气。窗外的阳光似乎都明媚了几分。虽然前路依然艰难,但至少,不再是毫无方向的黑暗。

就在这时,宿舍门被“哐当”一声推开。周遇安哼着荒腔走板的小调,一脸春风得意地走了进来,手里还拎着两杯奶茶。他看到我,眼睛一亮,把一杯奶茶“啪”地拍在我桌上:“喏!江哥!兄弟请你喝秋天的第一杯奶茶!芋泥波波!加双份波波!”

他的状态……很不对劲。不是平时那种咋咋呼呼的高兴,而是从骨子里透出一种……甜腻腻的、仿佛踩在云端的兴奋感。嘴角咧到耳根,眼神飘忽,走路都带着点轻飘飘的劲儿,时不时还低头看一眼手机,然后对着屏幕露出一种……极其荡漾的傻笑?

“捡钱了?这么高兴?”我狐疑地看着他,接过奶茶。

“嘿嘿,比捡钱高兴!”周遇安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双脚架在书桌横杠上,晃悠着,继续对着手机屏幕傻乐,手指飞快地敲着字,嘴里还念念有词,“人生啊……真是充满惊喜!”

“什么惊喜?中彩票了?”我满心狐疑地看着周遇安,一边吸着那杯甜得发腻的奶茶。

周遇安却只是嘿嘿一笑,露出一副神秘兮兮的样子,还冲我眨了眨眼,似乎有什么天大的秘密瞒着我。他的脸上洋溢着掩饰不住的得意,还有一种让人捉摸不透的痴傻光芒,就好像他正沉浸在一场热恋之中。

“过两天……过两天你就知道了!保证是个……大惊喜!”他故意把最后几个字拖长了音调,眼神还飘向了窗外,仿佛已经看到了那个所谓的“大惊喜”正在向我们招手。

我凝视着他那灿烂得能晃瞎人眼的笑容,心里不禁犯起了嘀咕。最近这段时间,周遇安的行为确实有些奇怪。他总是频繁地对着手机傻笑,时不时就会突然失踪,而且居然开始注意起自己的穿着打扮来了。这些迹象综合在一起,让我不由得产生了一个念头——这小子,该不会是谈恋爱了吧?

一想到这里,我的脑海中就像划过了一道闪电,所有的事情似乎都变得顺理成章了起来。沈听语已经找到了属于她的幸福,重新踏上了人生的新旅程。那么,周遇安这边,难道也有一段新的故事正在悄然拉开序幕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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