没有哪个年轻的男人能抵挡住一个女人,那么认真地去规划他们的未来。
她的爱意直白热烈。
周景行对她说的话都是假的。
但秋榕榕每一句都是真话。
周景行不是一个多情的人,纵欲也谈不上,开始对于秋榕榕性事上的迷恋要不了三个月,就会褪去。
但他还是选择陪着她,去仇人的坟前。
见到那些人的坟头,他开心。
仇人的女儿实实在在掏出过一颗心,后来,又为了一条命曲意逢迎。
他就是最后的赢家。
得到了他所想要的一切。
当年他上了那三炷香。
心里想的是,他们这些人在地底下如果知道后,定会死不瞑目。
秋榕榕买了好多元宝蜡烛。
周景行凑过来,手上还拿着秋榕榕专门挑选的纸扎大别墅,“烧这么多做什么?这个世界上根本就没有鬼。”
秋榕榕正色道:“对未知的东西要有敬畏之心,你没有死过,又怎么知道这个世界上没有死后的世界呢?”
周景行听她这么说,低头细想了一下,竟然觉得真的是这个道理。
他没有去祭拜过他的父母。
他父母死后,没有立坟。
周景行要做的事情,不允许他拥有过去。
他们只需要报完仇,把过去舍弃掉,然后带着巨额财富,在国外重新开始就够了。
没有拖累。
没有过去。
秋榕榕把坟前的杂草修整干净。
把该烧的黄纸都烧了。
再对着坟头,磕了三个响头。
看管坟场的女人比她大不了几岁,她一家三口都是干这个工作的。
秋榕榕每年都来,那个女人瞅着她也眼熟,两人偶尔还会寒暄几句。
这次,女人看见秋榕榕脖子上的项圈,露出鄙夷的神色,眼神变了又变,把她拉到一边委婉地提醒她。
“好女孩是不能戴这种东西的,戴出去容易让人想入非非。”
秋榕榕知道这个女人是好意。
但周景行旁边看着,她还能说些什么呢?
就只能很勉强地笑笑说:“觉得好看戴着玩。”
“好看什么,像狗链子。”女人嘀咕了一句,远离秋榕榕,估计是觉得她不正经,“女孩子要自尊自爱……不要戴这些奇奇怪怪的东西……”
秋榕榕抬头看着灰蒙蒙的天,“你说得对。”
她也想自尊自爱。
但她没有那种不畏生死,只求尊严的豪情。
女人刚刚只是嘀咕,被听见了脸上也有些挂不住,“呃……我也不是这个意思……算了,你慢慢上坟,我带小宝去吃饭了。”
她牵着小孩快步离开,路上还教育自己的孩子不要成为秋榕榕这种女孩。
周景行走了过来。
他撩开她的长发,露出里面的项圈,“这个款式是银白色,上面缀着珍珠和宝石,并不像狗链子,是她们没品味。”
再怎么好看,也掩盖不了他用这个项圈控制她的本质。
秋榕榕拂开他的手,“是啊,如果里面没有炸弹就更好了。”
周景行被她堵了一下。
他看出秋榕榕今天心情不好。
但他的心情又能好到哪里去?
本来秋榕榕也应该埋在土里的,但现在她还站在他的面前,算是走运了。
她肯定意识到自己在他心里有点分量,所以才敢这么和他说话。
风吹着火盆,发出噼里啪啦的响声。
秋榕榕内心戚然,“我们走吧。”
她不想再留在这里。
多年来,她一直想从过去的阴影里走出来。
但周景行、江无渡和沈砚川不死,这场噩梦就永远不会终结。
周景行站着不动。
秋榕榕想去拉他,却突然看见他带着恨意的眼神。
“你觉得他们不该死,是不是?”
“我……”秋榕榕应该顺着他的话往下说,但是当着爸爸妈妈的坟前,那些话她怎么也说不出口。
秋榕榕已经求饶了。
她说:“哥哥,这些事情我们回家再说。”
这次来上坟,秋榕榕本来就不想周景行跟着,是他自己偏要来,来了又忽然生气。
她就怕他触景生情。
果然,他被触霉头,不高兴了。
他觉得,她全家都欠着他。
而现在秋榕榕的全家,就只剩下她一个人。
要倒霉,也只能是她倒霉。
“你有今天,都是他们害得你。”周景行也是凡人,凡人总会在干坏事的时候找理由。
秋榕榕抿唇。
才不是!
她有今天是周景行害的她,他是始作俑者,沈砚川和江无渡同样可恶的刽子手,是他们的迁怒,他们的狭隘,伤害了她。
冤有头,债有主。
他们算不清这笔账。
秋榕榕可以算清楚。
他抓着她的手腕,把她又重新扯到那几座坟前,指着墓碑对她说:“你的父母是一个很贪婪的骗子,他们又贪又蠢又坏,死有余辜。”
秋榕榕听得心跳加速,她忍了又忍,咬着牙,不让自己和他抬杠,以免在父母的坟前被羞辱。
但她实在没办法在父母坟前,顺着他的话。
“人已经死了……”
人已经死了,就此放过吧。
秋榕榕几乎是央求着,她不想再听他说这些事情,“我们不说了好不好?我们先回家。你不是要带我去坐船吗?我们得提前回去收拾行李,我以前没……”
周景行极度克制,说出来的话却又极度残忍:“当年你母亲怀着孕,还跑到我家来勾引我父亲,你爹给自己戴绿帽子,亲自把她送来,然后在门口望风……”
“啪——”
周景行半边脸偏了过去,那张白皙的脸留下清晰的五指印记。
他似乎也没意料到,秋榕榕这么软的性子会突然动手打人,所以躲都没有躲,结结实实地挨了这一巴掌。
打完这一巴掌之后,秋榕榕才不自信地看着自己颤抖的手。
她的手心发麻。
用了十成十的力量。
秋榕榕没想动手,动手不明智,但她实在没忍住。
周景行口中的父母,不是她记忆中的父母!
她的爸爸妈妈,温柔良善,是那一片出了名的老好人,和人说话从来不会红脸,更和坏字搭不上边。
他们有羞耻心,做不出这种事情。
秋榕榕深呼吸。
她勇气不多,但在父母坟前,这些话她应该说明白。
“如果我的爸爸妈妈真的做错事,你大可以去告他们,让法律去惩罚他们,拿着证据,他们该坐牢坐牢,该枪毙枪毙,我保证没有怨言。
你没必要这么编排他们。
你们自己乱用私刑,还牵扯到我的姑姑,我的小表弟,他们何罪之有?值得你们那么对待!”
周景行忽然笑起来,如同春风拂面,远看还以为他在和她说笑。
“你们是一家人,一家人犯了错就得一起偿还。”
秋榕榕握着拳,现在在外面,虽然坟地里人少,但他也不至于在这里就把她弄死。
“你现在承认你有错,我就带你回去算这笔账。”
秋榕榕不在父母的坟前认,不然她的父母死不瞑目!
“周景行,现在又不是古代,搞什么连坐?”她直呼其名,用迄今为止最大的勇气对上他的眼睛。
是!他有恨!
那她呢?
她心里的怨气呢?她也想要一个公道,谁来给她一个公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