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擎的嘶吼撕裂了山林的寂静,严重变形的黑色越野车如同受伤的钢铁巨兽,在崎岖陡峭的山坡上横冲直撞!车灯早已熄灭,仅凭着陈野那双在黑暗中如同鹰隼般的眼睛和近乎本能的操控,险之又险地避开嶙峋的怪石和倾倒的枯木!每一次剧烈的颠簸,都让车身发出濒临解体的呻吟,碎玻璃和零件叮当乱响!
副驾上的黄百万死死抱住脑袋,缩在座椅下,胃里翻江倒海,连胆汁都快吐出来了。他感觉自己不是在坐车,而是在经历一场没有降落伞的高空坠毁!每一次剧烈的颠簸和撞击,都伴随着他杀猪般的、带着哭腔的干嚎:
“啊——!野哥!慢点!要散架了!散架了啊!”
“树!树!!”
“石头!左边有石头!嗷——!!”
陈野置若罔闻。他仅剩的左手死死扣住剧烈抖动的方向盘,手臂肌肉贲起如铁,手背上沾染的血迹早已干涸成暗褐色。冰冷的眼神穿透前挡风玻璃蛛网般的裂纹,死死锁定着前方沉沉的黑暗。身后山顶别墅方向传来的刺耳警笛声,如同附骨之蛆,越来越远,最终被山林的风声和引擎的咆哮彻底淹没。
他脑海中只有一个坐标——城西小院!清舞还在那里!张永福临死前保险柜里翻出的那张照片和保密协议,如同烧红的烙铁,在他脑海里反复灼烧!苏复生!dr.Su!深蓝议会!这些名字和那张冷漠如毒蛇的金丝眼镜脸,交织成一张巨大的、散发着致命威胁的网!
越野车终于冲出密林,带着一身伤痕,咆哮着碾过城西老区的碎石路,一个甩尾,带着刺耳的摩擦声,狠狠刹停在那个飘着药香的小院门口!车头冒着滚滚白烟,彻底趴窝。
陈野推开车门,一步跨下。动作依旧沉稳,只是呼吸比平时粗重了些许。空荡的袖管随着动作轻轻晃动,上面沾染的硝烟和血腥味尚未散尽。
院门虚掩着。陈野推门而入。
昏黄的灯光下,沈清舞安静地坐在那辆崭新的银灰色轮椅上,膝上摊着一本厚重的古籍。左臂的纱布在灯光下格外醒目。听到动静,她抬起头,清冷的眸子第一时间落在陈野身上,扫过他染血的工装背心、空荡的袖管、以及眉宇间尚未散尽的、如同实质般的冰冷煞气。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只是在那染血的袖口和紧绷的下颌线上停留了一瞬,眼底深处掠过一丝难以察觉的锐芒。
“哥。”沈清舞的声音清清淡淡,打破了小院的沉寂。
“嗯。”陈野应了一声,声音有些沙哑。他走到石桌旁,拿起水瓢,从旁边的水缸里舀起一瓢凉水,仰头咕咚咕咚灌了下去。冰冷的液体冲刷着喉咙里的硝烟味,却浇不灭心头翻腾的血火。
“黄大哥呢?”沈清舞的目光转向院门口。
“呕……哇……”黄百万连滚爬爬地从副驾钻出来,扶着院墙,吐得昏天黑地,胆汁混合着胃液,狼狈不堪。他感觉两条腿都不是自己的了,抖得像通了电。
陈野放下水瓢,走到沈清舞面前,蹲下身。他没有看妹妹手臂上的纱布,目光直接落在她清澈见底的眼睛里。仅剩的左手伸进贴身的衣袋,动作很慢,带着一种凝重的意味。
他掏出了那份叠得整整齐齐的保密协议复印件,还有那张泛黄的旧照片。没有言语,只是轻轻地将它们放在沈清舞膝上的古籍书页上。
昏黄的灯光下,照片上张永福谄媚的笑脸,和那个金丝眼镜男人冷漠如毒蛇的眼神,形成刺眼的对比。保密协议上“深蓝议会”的蛇形徽记和“苏复生(dr.Su)”的签名,更是散发着阴冷的气息。
沈清舞的目光落在照片和协议上。她伸出纤细的手指,指尖在那枚蛇形徽记和“苏复生”的名字上轻轻拂过。清冷的眸子如同高速运转的精密仪器,瞬间捕捉到了所有关键信息。
“深蓝议会…基因强化原型I型…人体耐受性测试…”沈清舞的声音很低,如同在冰面上滑行,带着一种洞穿迷雾的冷静,“张永福的‘发迹’,原来是卖命换来的入场券。”
她抬起头,目光迎上陈野那双翻涌着血色风暴的眼睛,一针见血:“一年前,炎京,伏击者的狂暴状态…远超常人的力量和速度…难以理解的恢复力…还有你被摧毁的右臂…清舞的腿…那股狂暴的能量冲击…根源在这里。”她顿了顿,指尖点在“苏复生”的名字上,眼神锐利如刀,“dr.Su…就是当年伏击的幕后推手之一?或者,是执行者?”
陈野没有回答,但那骤然绷紧的指关节和眼底翻涌的更加狂暴的戾气,已经是最好的答案。血仇的源头,终于清晰地指向了这个躲在代号和实验室白大褂后面的名字!
“操他奶奶的!原来根儿在这帮搞邪门歪道的孙子身上!”黄百万吐得差不多了,扶着门框挪进来,刚好听到沈清舞的话,顿时气得龇着大黄牙,破口大骂,“拿活人试药?!还他妈的坑害到野哥和清舞小姐头上?!这帮畜生!不得好死!”
陈野缓缓站起身。他拿起石桌上那半包被血和汗浸得有些发软的红梅,叼出一根,用仅剩的左手点燃。烟雾缭绕中,他冰冷的目光扫过照片上那个金丝眼镜男人,声音低沉得如同压抑的雷霆:
“挖。”
“把这个苏复生,给老子从耗子洞里挖出来。”
“我去!”黄百万立刻挺直腰板,拍着胸脯,小眼睛里闪烁着市井小民特有的精明和一种被点燃的愤怒,“野哥您放心!别的不敢说,就汴洲城这些犄角旮旯,三教九流,就没有我老黄搭不上的线!管他什么博士不博士,只要他还在汴洲喘气儿,我掘地三尺也把他祖宗八代都给您刨出来!”他立刻掏出那个屏幕碎成蛛网的破手机,开始翻通讯录。
沈清舞却微微蹙起秀眉,指尖依旧停留在那份保密协议上:“哥,张永福只是早期的一个‘样本’。‘深蓝议会’的能量远超想象。苏复生敢用真名签保密协议,要么是肆无忌惮,要么…这个名字本身就是个烟雾弹。他很可能已经不在汴洲,或者…换了身份。”她顿了顿,目光变得深邃,“找‘人’是下策。要找,就找他的‘巢穴’。这种级别的项目,不可能没有后续。汴洲,或者周边,必然有更核心的‘实验室’。”
她的话如同冰水,让热血上头的黄百万冷静了几分,挠了挠头:“清舞小姐说得对…那…那怎么找耗子洞?”
“信息。”沈清舞的目光转向陈野,“张永福保险柜里的东西,除了这些,还有别的吗?任何电子设备?存储卡?哪怕是一张写有奇怪符号的纸片?”
陈野眼神微动。他想起了那个被自己捏变形、随手扔在血泊里的黑色金属盒子。当时怒火攻心,只拿了照片和协议…盒子本身似乎也有些异样?
就在这时,陈野裤兜里那个摔裂了屏幕的旧手机,再次震动起来!屏幕顽强地亮起,来电显示——秦若涵!
陈野眉头一皱,迅速接通。
电话那头传来秦若涵的声音,嘶哑,疲惫,却带着一种劫后余生的冷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陈野…是我。我这边暂时安全了,赵律在处理。张永福别墅那边…动静很大,你…你没事吧?”
“嗯。”陈野应了一声。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似乎秦若涵在组织语言:“有件事…很重要。我刚刚让人紧急梳理了张永福名下所有关联公司和隐秘资产,发现了一个异常点。”她的声音凝重起来,“他在城北老工业区边缘,一个叫‘鑫源废旧金属回收厂’的地方,近五年没有任何产出记录,但每年都有一笔固定的大额资金注入,来源是境外一个空壳公司。更奇怪的是,这个厂的用电量…大得惊人!远超正常金属回收的几十倍!而且用电模式非常稳定,像是…大型实验室设备!”
鑫源废旧金属回收厂!
异常资金!巨额用电!
这几个关键词如同闪电,瞬间刺破了迷雾!
陈野、沈清舞、黄百万三人的目光在空中交汇!都看到了彼此眼中的凛然!
“深蓝议会”的实验室!藏在废旧回收厂的伪装之下!这就是苏复生可能藏身的“耗子洞”!也是他们进行那邪恶实验的巢穴!
“知道了。”陈野的声音依旧平静,但握着手机的手指却微微收紧。他挂断电话,目光如同淬火的刀锋,扫向沈清舞和黄百万。
“老黄。”
“在!”黄百万一个激灵。
“城北,鑫源废旧金属回收厂。”陈野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杀伐,“天黑之前,我要知道它的平面图、安保配置、所有出入口、以及…里面有多少活人!”
“得令!”黄百万眼中精光爆射,大黄牙一呲,转身就往外冲,边跑边掏出破手机狂吼:“喂!老疤瘌!是我!黄百万!城北鑫源厂知道不?对!就那个鸟不拉屎的破厂子!把你手下那些‘夜猫子’都给我撒出去!对!就是现在!老子要知道它连耗子洞有几个都清清楚楚!价钱好说!要快!”
陈野的目光最后落在沈清舞身上。
沈清舞迎着哥哥的目光,清冷的眸子里没有丝毫退缩,只有一种洞悉一切的冷静和决绝。她轻轻抚过轮椅扶手,声音不高,却带着千钧之力:
“哥,准备‘药’。”
“这次,我们掀的不是屋顶,”
“是蛇窝。”
小院里的药香,似乎被一股无形的、更加冰冷肃杀的气息所取代。昏黄的灯光下,独臂的男人、轮椅上的少女、还有那个风风火火冲出院门的瘦小身影,构成了一幅沉默而致命的猎杀图景。深蓝的毒牙,即将在血与火中,被连根拔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