滨海市的老城区像一块温润的旧玉，在初夏的阳光下散发着慵懒而真实的气息。陈野和林夏的“假期”，就在这市井的烟火气中不紧不慢地流淌。
林夏的小公寓成了临时的避风港。陈野那身标志性的保安服被塞进了衣柜最底层，取而代之的是林夏强行给他购置的、不那么“流氓”的t恤和休闲裤，虽然穿在他身上总有种被束缚的别扭感，但看着林夏满意的眼神，他也只能认命地撇撇嘴。
“我说林警官，你这‘普通市民’的生活指南也太严格了。”陈野叼着根没点燃的烟（林夏严令禁止室内吸烟），歪在沙发上，看着林夏在阳台上侍弄几盆绿萝，“连煎蛋形状都得管？圆的方的能吃进肚子不都一样？”
“这叫生活品质。”林夏头也不回，细心地给叶片喷着水，“还有，别总叼着烟，看着就烦。”
“啧，管得真宽。”陈野嘀咕着，却把烟拿下来在指间把玩，目光落在林夏被阳光勾勒出的柔和侧影上。褪去了警服的锐利，穿着居家服的林夏有种别样的温婉，发梢还带着刚洗过澡的湿气，脖颈的线条优美而脆弱。他心尖儿像是被羽毛轻轻搔了一下，有点痒，又有点说不清道不明的踏实。这种“泡”在柴米油盐里的感觉，和他以前刀头舔血的日子截然不同，陌生，却意外地不让人讨厌。
“喂，妞儿，”陈野忽然开口，语气带着点漫不经心的试探，“晚上去夜市逛逛？听说东门那新开了家烤生蚝，贼肥。”
林夏手上的动作顿了顿，转过身，狐疑地看着他：“你请客？”
“废话！哥现在也是领‘休假津贴’的人了！”陈野拍了拍口袋，一副财大气粗的样子，只是那眼神里的闪烁出卖了他——他其实更想和她一起挤在热闹的人群里，看她被路边摊的烟火气熏得微微皱眉又忍不住尝鲜的样子。
林夏嘴角微不可察地弯了一下：“行吧，看在你诚心诚意的份上。”
夜晚的东门夜市人声鼎沸，霓虹闪烁，各种食物的香气混合着汗味、吆喝声扑面而来。陈野像个尽职的保镖（或者说跟班），护着林夏在人流中穿梭，手里很快提满了各种小吃袋子。
“尝尝这个，刚出锅的。”陈野把一串烤得焦香四溢的鱿鱼须递到林夏嘴边，动作自然得仿佛演练过无数次。
林夏犹豫了一下，还是就着他的手咬了一口，烫得直哈气，眼睛却亮晶晶的：“唔…好吃！”
陈野看着她被辣得微微泛红的脸颊和满足的眼神，心里那点痒痒的感觉更明显了。他故意凑近了一点，压低声音，带着点坏笑：“慢点吃，又没人跟你抢。你这吃相，比老王啃压缩饼干还生猛。”
“滚！”林夏没好气地瞪他一眼，耳根却悄悄红了。这人真是…没个正形的时候让人牙痒痒，偶尔流露出的细心和这种带着痞气的亲近，却又让她心跳有点失序。
两人挤在一个卖糖炒栗子的小摊前等待时，旁边两个醉醺醺的男人因为一点口角推搡起来。其中一个被推得踉跄着撞向林夏。陈野眼神一凛，手臂瞬间横亘过去，稳稳地格开了那醉汉，同时不着痕迹地将林夏往自己怀里带了一下。
“走路看着点！”陈野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一股冷冽的压迫感，扫了那醉汉一眼。那醉汉被他眼神慑住，酒醒了大半，嘟囔着道歉走开了。
林夏靠在他坚实的臂弯里，能清晰地感受到他肌肉瞬间绷紧的力量和胸膛传来的温热。夜市嘈杂的声音似乎瞬间远去，只剩下他沉稳的心跳和自己骤然加速的心跳交织在一起。他身上有淡淡的烟草味（虽然没抽）和夜市沾染的食物香气，混合成一种奇特的、让人安心的气息。
“没事吧？”陈野低头看她，手臂依旧虚环着她，没有立刻松开。
“没…没事。”林夏有些不自在地动了动，想退开一点，却又贪恋那一瞬间的安全感。路灯昏黄的光线落在他棱角分明的侧脸上，那双平时总带着戏谑或锐利的眼睛，此刻在阴影里显得格外深邃专注。
“咳…”陈野也察觉到了气氛的微妙，有些不自然地松开了手，摸了摸鼻子，转移话题，“那啥…栗子好了，趁热。”
他付钱接过热乎乎的纸袋，塞到林夏手里。指尖相触的瞬间，两人都像被烫到似的飞快缩回。空气中弥漫着糖炒栗子的甜香和一丝不易察觉的暧昧。
休假的日子并非只有温情。王猛还在基地医院进行艰苦的复健。陈野和林夏定期去看他。
病房里弥漫着消毒水的味道。王猛的左眼戴着一个黑色的眼罩，左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固定在胸前，整个人瘦了一圈，但那股子彪悍的凶戾气却更盛了，像一头受伤的猛兽。
“老陈！林警官！”看到他们进来，王猛咧嘴一笑，牵动了脸上的伤疤，显得有些狰狞，但眼神是真高兴，“可算来了！再不来老子要被这鸟地方憋疯了！”
“憋疯了正好，省得出来祸害人间。”陈野把一袋子老王爱吃的酱牛肉和白酒（偷偷带的）放在床头柜上，拉了把椅子坐下，翘起二郎腿，“独眼龙老王，听着就够唬人的，以后出门收保护费报我名号。”
“滚犊子！”王猛笑骂，想抬手捶他，牵动了伤处，疼得龇牙咧嘴，“妈的，这‘黑寡妇’真够劲儿…左手算是废了一大半。”他眼神黯淡了一下，随即又亮起凶光，“不过没关系，老子还有右手！照样能拧断秦朗那狗杂种的脖子！基地那边有消息没？那王八蛋招了没？”
提到秦朗和基地，气氛瞬间凝重。
林夏摇摇头，把削好的苹果递给王猛：“审讯是最高级别机密，我们权限不够。只知道他咬死了自己是被冒牌‘基石’胁迫的，对‘暗河’和‘白鸽’一问三不知。”
“放屁！”王猛狠狠咬了一口苹果，汁水四溅，“那狗日的眼神就不对！他肯定知道更多！”
陈野没说话，只是看着王猛那只被眼罩覆盖的眼睛和无法动弹的左臂。这是战友为这场看不见的战争付出的惨痛代价。他又想起医疗舱里龙战最后凝固的眼神，那句无声的“别浪费奥利奥了”…沉重的负疚感和更深的愤怒像冰冷的藤蔓缠绕上心脏。他必须挖下去，为了老王这只眼睛，为了教官那条命，也为了那个不知被囚禁在何处的真正“基石”。
“教官最后说的‘归墟’记忆碎片…”陈野忽然开口，声音有些沉，“老王，你还记得我们在‘归墟’那次任务吗？除了爆炸和追兵，你还记得别的细节吗？任何奇怪的符号、声音，或者…感觉？”
王猛皱眉，努力回忆，独眼中闪过一丝痛苦：“太乱了…到处都是火，爆炸…追兵火力很猛…教官带着我们突围…好像…好像是在一个巨大的地下仓库里？里面堆满了箱子…有的箱子封条上…好像画着鸟？记不清了…当时只顾着逃命了…”
鸟？箱子？陈野脑中立刻闪过电视新闻里那个青铜酒爵底部的“白鸽”刻痕！线索似乎在冥冥中串联起来！‘归墟’基地、走私文物、白鸽标记…龙战说记忆碎片在他这里，是指那次任务残留的、被忽略的细节？
“对了！”王猛突然想起什么，“教官昏迷前，好像还嘟囔了一句…声音太小，没听清，好像是…‘眼睛…小心眼睛…’？”
小心眼睛？陈野眉头紧锁。这是什么意思？是指监控？还是某种代号？亦或是…警告他们注意观察细节？
探望结束，走出医院大楼，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林夏看着沉默不语的陈野，轻声问：“有头绪了？”
陈野摇摇头，又点点头：“碎片太少了，但方向有了。‘归墟’，文物走私，‘白鸽’的眼睛…得想办法接近这条线。”他想到了那条“休假结束”的信息，接头人“老瓷片”…这代号，本身就带着浓厚的文物圈气息。
就在这时，陈野口袋里那部加密手机震动了一下。他拿出来看了一眼，屏幕上是一条新信息：
【‘老瓷片’已就位。滨海市古玩协会年度交流会，三日后，观澜山庄。身份资料已更新，请查收。初步接触。】
文物圈…终于要正式介入了。
就在陈野准备着手调查古玩协会和“老瓷片”时，一个意料之外却又在情理之中的召唤来了。
电话是直接打到林夏公寓座机上的，一个沉稳而威严的老年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口吻：“陈野同志，我是周卫国。”
周卫国！老首长！龙战的老上级，也是当初力排众议，将“兵王”陈野从泥潭里捞出来，赋予他“野狼”身份的人。更是那个世代与国安最高层有深厚渊源的元老级人物。
“首长！”陈野瞬间站直了身体，神情肃然，连带着旁边的林夏也屏住了呼吸。
“嗯。休息得差不多了吧？”周老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明天上午九点，到我西山疗养院来一趟。有任务给你，很重要，也很特殊。”
“是！首长！”陈野没有任何犹豫。
第二天上午，西山疗养院。环境清幽，戒备森严。在一间古色古香、飘着茶香的书房里，陈野见到了久违的周老。老人穿着朴素的唐装，精神矍铄，但眉宇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忧虑和疲惫。
“坐。”周老指了指对面的红木椅子，亲自给陈野倒了杯茶。这待遇，让陈野有些受宠若惊。
“首长，您…”
周老摆摆手，打断他，开门见山：“小陈啊，昆仑基地的事，我知道了。龙战…可惜了。”老人眼中闪过一丝深沉的痛惜，“秦朗的事，冒牌‘基石’的事，还有真正‘基石’的下落…水很深，牵扯极大。上面成立了专案组，但需要时间，也需要更隐蔽的切入角度。”
他顿了顿，目光锐利地看向陈野：“现在，有一个任务，非你莫属。不是官方的，是我个人的请求，也是为国家做事。”
陈野坐直身体：“首长，您吩咐！”
“李氏集团，听说过吧？”周老缓缓道。
陈野点头。滨海市乃至全国的商业巨头，涉及地产、金融、科技等多个领域，根基深厚。
“李氏现在的掌舵人，是我的故交李老的孙女，李瑾瑜。”周老眼中流露出长辈的慈爱和一丝担忧，“李老与我，是过命的交情。瑾瑜这孩子，能力很强，但性子也倔，接手集团后大刀阔斧改革，触动了不少人的利益，尤其是…一些境外的势力。”
周老的声音沉了下来：“最近两个月，她遭遇了三次有预谋的‘意外’。一次刹车失灵，一次高空坠物擦肩而过，还有一次…是她常去的健身房淋浴间被人通了高压电！幸亏发现及时！”老人放在膝盖上的手微微握紧，“这不是巧合，是赤裸裸的谋杀！警方在查，但对方手段很专业，抹得很干净，线索指向境外，却找不到具体源头。李家内部…恐怕也不干净。”
他看向陈野，眼神带着托付和信任：“李家与我家世代交好，于公于私，我都不能看着瑾瑜出事。官方身份太敏感，容易打草惊蛇。我需要一个绝对可靠、身手顶尖、脑子灵活，而且…看起来不那么‘官方’的人，贴身保护她一段时间，直到揪出幕后黑手，或者危机解除。”
“这个人选，我思来想去，只有你最合适。你的‘野狼’身份是绝密，档案封存。表面上，你就是一个我推荐过去的、有点退伍兵背景的‘高级安全顾问’。你的任务，就是24小时确保李瑾瑜的人身安全，同时，利用你的经验和直觉，暗中调查这些袭击的来源！必要时，可以用你自己的方式处理麻烦。”
贴身保镖？保护女总裁？陈野愣了一下。这任务…跟他预想的追查“暗河”和“白鸽”似乎有点不搭界？
周老仿佛看穿了他的心思，意味深长地补充了一句：“小陈，不要小看这个任务。李家树大根深，能量巨大，他们接触的层面和信息，远比你想象的要深要广。袭击李瑾瑜的势力，不惜动用如此专业的手段，所求绝非仅仅是商业利益。我怀疑…这背后，可能与你正在追查的那些阴影有关联。保护好她，或许就能找到通往‘暗河’的入口。龙战的死…或许并非孤立事件。”
龙战的死…可能与此有关？！
这句话像一道闪电劈中了陈野！他猛地抬头，眼中寒光乍现！如果袭击李瑾瑜的势力真的与导致龙战牺牲的阴谋有关联…那这个保镖任务，就不再仅仅是保护一个人那么简单了！这将是刺向敌人心脏的一把尖刀！
“首长，我明白了！”陈野的声音斩钉截铁，带着一股凛冽的杀意，“这个任务，我接了！保证李总一根头发都不会少！”他顿了顿，嘴角习惯性地勾起一丝痞气的弧度，“不过…这贴身保镖的‘贴身’程度，得有个章程吧？万一李总觉得我太帅，想潜规则…”
“滚蛋！”周老被他气笑了，抓起桌上的镇纸作势要砸，“给我正经点！李瑾瑜可不是好相与的主儿！你小心被她当流氓扔出去！”
陈野嘿嘿一笑，眼中却燃烧着冰冷的火焰。新的战场，新的身份，新的敌人。龙战的血仇，“基石”的囚笼，“暗河”的阴影，还有那个神秘的“白鸽”…所有的线索，似乎都隐隐指向了这个即将要保护的女人，以及她身后那个庞大的李氏帝国。
告别周老，走出疗养院，初夏的阳光有些晃眼。陈野拿出手机，给林夏发了条信息：
【妞儿，哥接了个大活儿，给美女总裁当贴身保镖去了。别太想我，记得给我留门。】
信息发出去，他几乎能想象到林夏看到这条信息时，会如何柳眉倒竖，咬牙切齿地骂他“流氓”。他笑了笑，收起手机，眼神却沉静下来。
贴身保镖…李氏集团…境外势力…龙战之死…
李瑾瑜，你身上到底藏着什么秘密？你招惹的，又是何方神圣？不管是谁，敢动我战友用命换来的线索…老子让你知道知道，什么叫真正的“贴身”服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