辛奇回来的时候,孟泽正伏在洞口吐,此前他带回来的内脏被远远扔到了洞口外面。
“怎么了?”
辛奇捡起那一兜内脏向孟泽的方向走。
孟泽抬起手制止辛奇。
“住脚!这一堆内脏你也没洗一下?味道太大了!”
“你没说要洗。”辛奇拎着胃囊体贴地向后退了一步,“那我现在去洗一洗……”
“等等。”
孟泽蹲在洞边,用水漱了漱口,又擦了擦眼泪。
刚刚他以为内脏已经处理干净了,毫无准备地拿起了内脏们。
但内脏的腥臭味犹如实质,毫不留情地攻击了他脆弱的眼睛。
真是一次残忍的物理攻击。
缓过来之后,孟泽站起来,可怜巴巴看着辛奇。
“这里面的味道太大了,得散散味道,你能带我出去转转吗?”
实际上,孟泽是因为在山洞里面待了一整天没运动,想活动一下。
犯人每天还有放风时间呢。
“你如果担心我看见你们部落的情况可以把我的眼睛蒙上。”
见辛奇迟迟不回答,孟泽补充道。
再这么待两天,孟泽觉得自己可能会无聊到变成发光蘑菇。
孟泽缩在洞口,因为刚吐完脸色苍白,双眼通红,可怜得很。
辛奇知道他又在演,但还是点头同意了。
总不能把人憋出毛病。
“真的不能白天的时候也出去转转吗?我让白易跟我一起。”
辛奇想到部落里的几个老人天天神经质地检查着部落里是不是少了东西,一会儿说孟泽是内奸一会儿说孟泽是巫,就是不想跟孟泽呆在同一个空间。
真让孟泽跟他们碰面不一定会出什么事。
只是发生口角还好,如果动起手来。
辛奇看了一眼孟泽的小身板,他怕自己回来的时候孟泽已经凉了。
辛奇摇摇头,“不可以,得辛苦你再在这里待一段时间了。”
孟泽:……
“你的心是石头吗?那么硬!”
辛奇没懂好端端的为什么会扯到石头,认真摸了摸自己的胸膛。
“应当不是石头,是肉。”
孟泽:……
这是严谨的时候吗?
辛奇化为豹型,回头看向孟泽。
“坐上来。”
啊?又要骑豹了吗?
昨天被辛果甩出去的经历还历历在目,孟泽有些迟疑。
豹形辛奇走到孟泽身后,抬起前爪推了孟泽一下。
孟泽被推了一个踉跄,向前一趴,被辛奇扭身接住。
在孟泽趴在背上之后,辛奇毫无预料的突然冲刺。
由于惯性,孟泽又差点被甩出去,他连忙连忙调整姿势在辛奇背上趴正,两只手死死搂住了豹形辛奇的脖子。
现在他的手就是豹车的安全带。
豹形辛奇奔跑的速度很快,孟泽趴在它身上能感受到肩胛骨在他膝盖内侧耸动,颈侧软的毛蹭着孟泽的手臂。
滑滑软软的。
孟泽没忍住使劲儿摸了两把。
超绝手感!
“别乱摸!”豹形辛奇低吼了一声。
辛奇化为豹型后说话的声音比人形时更低哑,硬是让孟泽品出了点性感的意思。
完全没有威慑力,甚至想再摸一下被吼来听听。
但辛奇没给孟泽机会,突然一跃而起,从一处洞口跃出。
孟泽伏在辛奇背上,脚下是丛林、峡谷和潺潺河流,头顶是皎洁的弦月和漫天繁星,晚风吹起他额前的发。
孟泽今日的愤懑在此时烟消云散,他在此刻只想学人猿泰山嚎叫。
哟吼!骑豹起飞了!
豹形辛奇载着孟泽来到河边。
豹爪踏入草丛的一瞬,萤火虫四散飞起,静谧的河面倒映出银河与萤火,流光溢彩。
“好美。”孟泽沉浸在眼前的一幕,忍不住感叹。
话音刚落,豹形辛奇俯下身,一秒进入捕猎状态。
坐在豹形辛奇背上的孟泽吓了一跳,以为有敌人,压低身体,用气声在辛奇耳边询问。
“怎么了?有敌人?”
孟泽呼出的热气有些痒,豹形辛奇歪了歪头。
“你说‘好吃’不是看见了猎物?”
“我什么时候说好吃……”
孟泽一拍脑门,瞬间反应过来。
在兽语中的“美”可以同时表示“好吃、美丽、愉悦”的意思。这与现世的毛利语有些像,他们认为美好的事物会引发类似品尝美食的生理反应。
孟泽伸出手指了指天又指了指河。
“我是说,眼前的河流和星空美。”
孟泽:服了,守着那么美的美景还能把这句话理解成好吃。
辛奇这才明白孟泽在说什么,站直了身体。
辛奇:这不是每天都有的吗?需要用美形容吗?
“在兽语里,能被称为‘美’的景色,起码也得是流星、火烧云、上千野牛迁徙的场景。你的兽语还需要再学几天。”
“你的审美还需要再提升。”
孟泽反唇相讥,并在心里给辛奇的审美画了个叉。
果然是兽人,零审美,零浪漫。
夏虫不可语冰。
懒得跟辛奇讨论“美”的事情。
不是一个维度,白费口水。
孟泽从豹形辛奇背上翻下来,拎着内脏到河边整理。
辛奇化为人形跟过去,见孟泽一边干呕一边整理,便蹲过去。
“我来弄吧,都需要什么?”
孟泽也不客气,甩甩手退至一边。
“我们先把肠衣和水袋做出来。”
孟泽指挥着辛奇将牛肠和膀胱挑出来。
“先把上面肉眼可见的脏污洗掉。”
“好。”
辛奇洗东西时大开大合的,肠子和膀胱在水里使劲儿抖了几下,脏东西全给抖了出来。
合着能不能洗干净全看大力能不能出奇迹。
但即使他动作幅度那么大,看起来还是很优雅。
孟泽横了辛奇一眼,怀疑这是猫科动物的种族天赋——就算是再不雅的动作让他们做出来也能多几分矜贵。
等基本都洗干净之后,空气中已经没有了腥味,孟泽走过去和辛奇并肩蹲在河边。
“做肠衣,我们只需要保留一层,这些脂肪都要摘掉。”
孟泽拿起牛肠,轻轻剥落上面的一层脂肪。
“像这样,得轻一点。”
两个人拿着肠同时开始剥去上面的脂肪,不一会儿肠子上的脂肪就祛除干净了。
“然后我们要把肠子翻过来,洗干净肠子里面的粘液。”
孟泽从树折下一根树枝,抵住肠子的一端,将肠子里外翻了过来,他拿起来给辛奇。
“你摸摸,是不是很滑?要把这个滑滑的洗掉。”
辛奇接过肠子,用很复杂的眼神看着孟泽。
孟泽在旁边洗旁观,被辛奇看得不自在,“咋了?有事直说。”
看得人心里毛毛的。
“为什么要把这些教给我?”
辛奇实在看不透孟泽——
他身上全是疑团,但似乎又从不设防。
这样重要的技术,若是换作旁人,定会紧紧攥在手里,视作护身的底牌,轻易不肯示人。可孟泽却毫不犹豫地教给了他,而且每一个步骤都讲解得清清楚楚,仿佛生怕他学不会似的。
这样的信任,未免过于轻率。
或者说,孟泽根本不在乎这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