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长的18小时在火车单调的“库叉”声终于熬过。
火车喘着粗气,
缓缓停靠在南越省会镜州市东站。
郭言成和金雅拖着行李,
随着人流挤出闷罐子一样的车厢。
刚踏上站台,
一股潮湿闷热、混杂着海腥味气息扑面而来。
“嚯,这味儿够冲!”
郭言成伸了个大大的懒腰,
骨头节噼啪作响。
他摸出手机,
正准备联系南越特执局的接头人,
手机屏幕瞬间被海量的垃圾信息淹没!
【信天雷,得永生!摆脱枷锁,掌控雷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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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镜州最新福音!今晚八点,城南广场,雷公电母亲临赐福!见证神迹!】
红点疯狂闪烁,
全是各种邪教宣传短信,
内容大同小异,
透着狂热的洗脑气息。
“我勒个去!”
郭言成手忙脚乱地屏蔽、删除,
“这渗透力度……比我想象的还严重一点啊!”
他感觉头皮有点发麻,
这“天雷圣教”的触角,
伸得也太长了点!
两人走到出站口,
还没看清外面情况,
呼啦一下就被一群人围住了。
“老板!去哪?坐车吗?正规出租!”
“靓仔靓女!这边走!马上发车!便宜!”
“去市区吗?五十块!上车就走!”
各种口音混杂,
手臂挥舞,
更有甚者直接上手拉扯郭言成的迷彩包,
还有人试图拽金雅的胳膊往旁边一辆破旧的面包车上拖。
“撒手!滚蛋!”
郭言成眉头一拧,
一股凶悍的气势瞬间迸发,
肩膀一抖,
震开拉扯的手,
眼神冷厉地扫过去。
金雅也灵活地侧身避开,
高跟鞋的细跟“不经意”地踩在某个想拽她胳膊的司机脚面上,
疼得那人龇牙咧嘴。
两人好不容易才从这群如狼似虎的“黑车司机”包围圈里挣脱出来。
郭言成目光如鹰隼般扫视着接站的人群,
终于在一个不起眼的角落,
锁定了一个目标。
一个穿着大花夏威夷衬衫、身材敦实、正低头全神贯注刷着手机的男人。
他右手漫不经心地捏着一个用纸箱拆下来的硬纸板,
上面用马克笔歪歪扭扭地写着四个大字
——京城贵客。
正是约定的暗号!
郭言成和金雅对视一眼,
立刻拖着行李冲了过去。
到了那人面前,
对方依然沉浸在手机屏幕里,
手指飞快划拉着短视频,
时不时还发出“嘿嘿”的傻笑。
郭言成耐着性子,
屈指敲了敲他手里的硬纸板:
“嘿,哥们儿!”
“啊?哦!来了?”
那人如梦初醒般抬起头,
一张憨厚中带着点狡黠的圆脸映入郭言成眼帘。
郭言成看清对方长相,
眼睛瞬间瞪圆了:
“卧槽?!墩子?!!怎么是你?!”
墩子看清来人是郭言成,
脸上的表情精彩极了,
从茫然到惊讶再到一丝尴尬,
手机都差点掉地上:
“哎呦我滴妈!领导?!怎么是您二位大驾光临啊?!”
“少废话!”
郭言成没好气地拍了他肩膀一下,
“你丫怎么跑南越来了?我记得你不是在喀拉哨……”
墩子挠了挠他那头短硬的头发,
讪笑道:
“咳……领导,您也知道喀拉哨那事儿……”
“我……我那不是……怂了点嘛……腿也‘不小心’弄折了……”
“那边嫌我……嗯……不够勇猛。”
“这不,就被‘发配’到南越这旮旯来了。”
“发配?”郭言成挑眉。
“咳咳……”墩子眼神飘忽,
含糊其辞,
“反正……南越这边……嗯……包容性比较强……对,包容性强!”
他赶紧接过郭言成和金雅的部分行李,
“走走走,车在外面!这破站挤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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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进墩子那辆半新不旧、内饰一股廉价香水味的轿车里,
郭言成开门见山:
“墩子,废话少说。两个事,第一,南越特执局内部现在什么情况?”
“第二,‘天雷圣教’的底细,你知道多少?”
墩子发动车子,
汇入镜州混乱的车流,
闻言沉默了半晌,
才苦着脸开口:
“领导,特执局内部的事儿……我倒是门儿清。”
“但这天雷圣教……我知道的,可能还没您二位从网上看的多。”
“???”郭言成一脸“你逗我”的表情。
“嗐,领导您想想,”
墩子一边开车,
一边小心翼翼地观察着郭言成的脸色,
“就我这样的,在喀拉哨出了那档子事儿,成了‘名人’。”
“哪都不要的怂包废柴,为啥南越特执局就肯收我呢?”
金雅若有所思:
“你是说……南越这边……不太挑?”
“何止是不挑啊!”
墩子一拍大腿,仿佛找到了知音,
“简直就是……照单全收!垃圾回收站!只要肯来,肯‘上供’,啥歪瓜裂枣都要!”
“上供?”
金雅没太明白。
墩子脸上露出为难又有点破罐子破摔的表情:
“哎呀,反正我不说,你们去了局里也马上会知道。”
“简单说吧,我们局长……嗯,比较会‘持家’。”
“我们这些下面干活的,每个月工资,都得‘自愿’上缴三分之一给领导。”
“三分之一?!”
金雅惊了。
“嗯呐!”
墩子点头如捣蒜,
“领导呢,就保证我们能天天安安稳稳地‘摆烂’。”
“只要不出大篓子,按时‘纳粮’,啥事都好说。”
“考核?任务?应付应付就得了!大家心照不宣,其乐融融!”
郭言成瞬间就明白了,
翻译道:
“意思就是,你们南越特执局的王局长,专门收留你们这些不想干活、又愿意给他交‘保护费’的废物点心。”
“大家一起躺平摸鱼,把特执局搞成了养老院加私人小金库?”
“精辟!领导总结得太到位了!”
墩子竖起大拇指,一脸“你懂我”的感慨,
“所以我们局里战斗力……咳,您懂的。对付个街头混混都够呛,更别说……”
他话还没说完,
车子猛地一个急刹!
“吱嘎——!”
三人身体前倾。
只见前方道路已经被堵得水泄不通!
警灯闪烁,
大批全副武装的警察如临大敌,
拉起警戒线,
紧张地盯着马路中央。
警戒线内,
是黑压压的游行队伍!
人数足有数百!
他们穿着统一的灰色粗布坎肩,
步伐整齐,
神情狂热,
高举着巨大的横幅和旗帜,
上面画着扭曲的闪电符号和“雷公电母”的抽象画像。
震耳欲聋的口号声浪般冲击而来:
“天雷圣教!荡平污秽!”
“雷公电母!盛世太平!”
“信真神!得力量!破枷锁!掌命运!”
声浪震天,带着一种令人心悸的狂热和压迫感。
墩子无奈地叹了口气,
熄了火:
“诺,又开始了。每周不来这么几回浑身不舒服斯基。等着吧,没个把小时散不了。”
郭言成看着窗外那规模庞大、组织有序的邪教游行队伍,
再看看如临大敌却明显束手束脚的警察,
一股邪火“噌”地就窜了上来。
他猛地扭头,
眼神锐利如刀,
死死盯住墩子:
“墩子!你们南越特执局一个省局!就他妈干看着?”
“把这帮玩意儿放任到这种地步?!你们是特执局还是观光局?!”
墩子被吼得一缩脖子,
哭丧着脸:
“领导!您别冲我发火啊!我也觉得离谱!可……可这事儿真不归我管啊!”
他压低声音,神秘兮兮地说,
“您是不知道,自从上次雷公电母出手,把警察和特执局派去的小队……嗯,‘教育’了一番之后。”
“我们那位英明神武的局长,就亲自出马,跟雷公电母进行了一次‘亲切友好’的会晤!”
“然后呢?”金雅追问。
“然后?”
墩子一摊手,
“然后局长就宣布,已经与天雷圣教高层达成了南越和平协议!”
“大概意思就是:他们平时搞搞游行、招揽信徒、跳跳大神啥的,只要不冲击政府机关、不搞大规模流血冲突,我们特执局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不管!”
“作为交换,天雷圣教也承诺,不主动干扰南越地区的‘正常’社会秩序运行。”
“所以您看,这不就……”
郭言成听得额头青筋直跳:
“所以就他妈形成了‘邪教与城市并存’的奇葩模式?”
“你们是官,他们是贼,官和贼达成协议……。”
“谁说不是呢!”
墩子小声附和。
就在这时,
游行队伍中似乎发生了一点小骚动,
几个维持秩序的灰衣教徒粗暴地推搡着路边一个似乎想拍照的路人。
场面有点混乱。
郭言成看着那混乱的中心点,
眼中精光一闪,
当机立断。
他一把拉开车门,
对金雅快速说道:
“金雅,你跟着墩子去特执局!到了把定位和信息发我!”
“重点‘拜访’一下那位局长!”
金雅一愣:
“你去哪?”
郭言成嘴角勾起一抹痞气又带着狠劲的弧度,
目光锁定前方混乱的游行队伍:
“还能去哪?开局不顺,那就……直接去卧底!”
话音未落,
他身影一晃,
如同游鱼般敏捷地钻出车门,
几个闪身就混入了路边看热闹的人群,
迅速朝着游行队伍骚动的中心点靠拢过去。
“喂!郭言成!”
金雅喊了一声,
只看到他消失在人群中的背影,
无奈地翻了个白眼,
低声嘟囔,
“车上还怕死的不得了,一看见事上的比谁都积极。”
语气里却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习以为常和隐隐的担忧。
车外,
震天的口号声浪中,
郭言成已经找准了目标
——一个正对路人推搡得最起劲、面目凶狠的灰衣壮汉教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