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新科姜状元。”对方回礼,“在下陈钧,翰林院编修。张侍讲的办公处就在前面拐角处,我正好顺路,不如同行?”
“可以!”姜淮同意。
之后两人并肩而行,陈钧似乎是个健谈之人,一路上为姜淮介绍翰林院的布局和规矩。
“咱们翰林院看似清闲,实则规矩大着呢。“陈钧压低声音,“尤其是张侍讲那里,最是讲究等级尊卑。我和你说,上个月有个新来的庶吉士,因为递文书时没行全礼,被那罚抄《礼记》一个月……”
“一个月?”姜淮心中一震:“多谢陈兄提醒。”
之后两个人边走边说着。
等转过回廊,陈钧指了指前方一间门户大开的厢房:“那就是张侍讲的地方,我就不便过去了,祝姜兄好运。”
说完,他离开了。
姜淮深吸一口气,整了整衣冠,稳步走向那间厢房。
还未到门前,就听见里面传来严厉的呵斥声。
“这点小事都办不好,要你们何用?重写!”
紧接着,一个年轻官员满脸惶恐地退了出来,差点与姜淮撞个满怀。
那人顾不上道歉,抱着几卷文书匆匆离开了。
姜淮定了定神,在门外恭敬地行礼:“下官姜淮,求见张大人。”
“进来。”里面的声音冷淡而威严。
等姜淮走进去,就见厢房内,一位面容严肃的中年官员正伏案疾书。
他头也不抬,直到写完最后一个字,才放下笔看向姜淮,那是一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你就是新来的修撰?”张奉上下打量着姜淮,目光在他崭新的官服上停留了片刻。
“六元及第那位!”
姜淮点点头,拱手,“是。”
张奉听完,起身,走到姜淮面前,“姜状元,既然入了翰林,无论你之前如何,来了这里就要守翰林的规矩。”
姜淮点点头,“下官谨记大人教诲。”
之后张奉站起身,绕过书案走到姜淮面前,虽然他比姜淮矮,姜淮无形之间还是感受到一股压迫。
“赵学士想必已经告诉你了,我这儿负责派差事儿。”
姜淮点头,“是!”
“好!“张奉背着手踱步,“经筵讲义需要重新校订,你先去藏书阁把《四书章句集注》和《通鉴纲目》取来。”
姜淮正要应下,却听张奉又补充道:“记住,要景隆年间的手抄本,不要后来刊印的。若找不到,就问藏书阁的郑掌库。”
“下官明白,这就去办。”
姜淮正准备走。
“慢着。”他又被张奉叫住,“取来书后,不必急着回来。先在藏书阁将两书中有关“王道”的论述抄录下来,午时之前交给我。”
姜淮一惊,现在时辰不多了,要找到两本特定版本的古籍,还抄录相关内容,时间确实有点来不及。
但他只能去办了,毕竟初入官场,受些磨练这是逃不脱的。
之后他深深一揖:“下官这就去办。”
走出张奉的办公处,姜淮才发现自己的额头已经沁出汗。
不过没关系,照办就是。
他不认为张侍讲对他这个大黔百年难得一见的六元,还能多严厉。
他打起精神向藏书阁方向走去。
藏书阁位于翰林院深处,是一座三层的木结构建筑。
目前日头当空,姜淮走到阁前,已是满头大汗。
他向守门吏出示了张奉的手令后,被允许进入阁内。
一进门,扑面而来的是一股混合着墨香和霉味的藏书气息。
只见阁楼内高大的书架直抵屋顶,上面密密麻麻排满了各种典籍。
“这位大人有何贵干?”
一位头发花白的老者从书架后转出,看服色应是藏书阁的掌库。
“下官姜淮,奉张侍讲之命来取景隆年间的《四书章句集注》和《通鉴纲目》。”姜淮恭敬道。
老掌库眯起眼睛打量了他一番:“新来的?张侍讲没告诉你这两本书在顶层吗?”
姜淮摇头。
老掌库叹了口气:“跟我来吧,楼梯在那边。”
等姜淮走过去,才发现通往顶层的楼梯又窄又陡。
他一踩上去,就发出吱呀的响声,仿佛楼梯要塌了。
姜淮只能小心翼翼地跟在老掌库身后。
等到了那里,老掌库熟门熟路地走到最里面一个书架前,踮起脚从顶层取下两部厚重的书册。
“就是这两部。”老掌库将书递给姜淮,“景隆年间的抄本,现存完整的就这一套了,小心些。”
姜淮接过书,只觉手中一沉。这两部书加起来至少有二十斤重,书页已经泛黄,边角处有些破损,但整体保存还算完好。
“多谢掌库。“姜淮道谢后,忽然想起一事,“对了,张侍讲命我在此抄录书中有关“王道”的论述,不知掌库这里可有抄写之处?”
老掌库指了指角落的一张矮桌:“就在那儿吧,我去给你拿纸笔。”
“好。多谢大人。”
之后姜淮将两部巨着搬到矮桌前,开始翻阅。
随后全神贯注地寻找着有关“王道”的内容。
时间一分一秒地过去,当姜淮终于抄完最后一笔时,距离午时只剩不到一刻钟了。他匆忙整理好抄录的纸张和两部古籍,抱着它们跌跌撞撞地下楼。
回到张奉的办公处时,姜淮已是汗流浃背。
他顾不上整理仪容,在门外平复了一下呼吸,才出声求见。
“张大人!下官已经抄录好了!”
“进来。”
姜淮进门后,将两部古籍小心地放在一旁的几案上,然后双手呈上自己抄录的内容。
“大人,这是您要的抄本。”
张奉接过姜淮手上的纸张,粗略地翻看了一下。
之后眉头越皱越紧:“就这些?《通鉴纲目》里中“通三”那一节为何没抄?”
姜淮又拿出另一份。
“回大人,下官确实找到了那一节,但见其内容与现在版本所载大同小异,故而...多抄了一份。”
之后姜淮将那一份递过来。
张奉接过来,看了看,脸色稍微好了一点。
这个新状元挺周到细心的。
之前他也让别的新科进士抄过,但大多数人只抄目前熟悉的那个版本。
还有的根本没发现两个版本其中的异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