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曦的微光,尚未完全驱散太行山麓的寒意,卢奴城方向传来的震天战鼓与凄厉喊杀,便已如惊雷般撕裂了这片刻的宁静。林凡与甄宓脸上的温情与安宁,瞬间被严峻的现实所取代。
麹义,这条被断了粮草的疯狗,显然是要在彻底崩溃之前,对卢奴城发起最疯狂、最不计后果的最后一搏!
林凡霍然起身,昨夜的温存与今日的血火,在他深邃的眼眸中交织成一种复杂难明的光芒。他知道,他那“疲敌”之计,已然来不及完全施展。麹义的疯狂,超出了他的预估,也打乱了他的部署。此刻,每一分每一秒,对卢奴城内的守军而言,都是在与死神赛跑。
“夫君……”甄宓玉手紧握,声音中带着一丝难以抑制的颤抖,明眸中尽是忧色。她虽不懂军阵韬略,却也能从那愈发凄厉的喊杀声中,感受到卢奴城此刻所承受的巨大压力。
林凡深吸一口气,强压下心中的焦躁与对城内将士和甄宓安危的担忧。他的大脑,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着。直接率领这不足三百的残兵去冲击麹义数万大军,无异于螳臂当车,白白牺牲。但若坐视不理,卢奴城一旦失陷,田丰、李进以及城中数万军民的性命,都将化为乌有,他之前所有的努力,也都将付诸东流!
不行!绝不能让卢奴城失陷!
一个念头,如同划破暗夜的闪电,骤然在他脑海中亮起!
他猛地转向身边一名负责斥候的校尉,厉声道:“立刻派出所有还能骑马的斥候,以最快速度,向赵武将军传递我的将令!命他不必再与我汇合,而是立刻集结狼牙谷之战后收拢的兵马,以及上党郡新降之兵,有多少算多少,以最快速度,从太行陉直插麹义大营侧翼!不求决战,但求制造混乱,动摇其军心!”
“遵命!”斥候领命,飞身上马,疾驰而去。
随即,林凡又转向眼前这些虽然疲惫不堪,但眼神中依旧燃烧着熊熊战火的玄甲铁骑和陷阵营锐士,他的声音,在晨风中显得格外清晰而决绝:
“弟兄们!卢奴城已到生死存亡之刻!我等兵力虽少,然皆为百战精锐!麹义大军围城,其指挥中枢与精锐预备队,必然集中于某处!我等此番,不求全歼敌军,只求如一把最锋利的尖刀,狠狠刺入敌军心脏,斩其帅旗,乱其阵脚,为城中守军创造喘息之机,等待赵武将军的侧翼奇袭!”
他顿了顿,目光扫过每一张年轻或沧桑的脸庞,声音中带着一股令人热血沸腾的感染力:“此战,九死一生!但本将,愿与诸君同袍,共赴此难!你们,怕不怕!”
“不怕!不怕!不怕!”残存的将士们,被林凡的豪情与决绝所感染,爆发出震天的怒吼!他们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对主帅的无限信任与对建功立业的渴望!死,亦何惧哉?能与这等英雄主帅一同战死沙场,亦是无上荣光!
“好!”林凡高举手中的仙钢战刀,刀锋在晨曦下闪烁着嗜血的光芒,“目标,麹义中军帅旗!随我——杀!”
这一次,林凡没有再做任何迂回,他要以最直接、最惨烈的方式,向麹义宣告他的存在!
不足三百的骑兵与步卒混合编队,在林凡的带领下,如同一支离弦的箭矢,又如同一头被激怒的猛虎,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决死气势,沿着昨日突围的路径,再次向着卢奴城外那片广阔的战场,发起了决绝的冲锋!
高岗之上,甄宓望着那道义无反顾冲向千军万马的挺拔背影,泪水再次模糊了她的双眼。她知道,她无法阻止他,也无权阻止他。她能做的,唯有在心中默默祈祷,祈求上苍保佑她的夫君,能够再次化险为夷,凯旋归来。
卢奴城下,战况已然进入了白热化!
麹义如同输红了眼的赌徒,将他麾下所有的“先登死士”都投入到了攻城之中。这些身披重甲、手持长戟的袁军精锐,如同嗜血的蚂蚁般,密密麻麻地爬满了云梯,不顾城头如雨点般落下的滚石擂木和沸油金汁,疯狂地向着城头冲击!
城墙之上,阳安守军也已杀到了极限。田丰右臂缠着厚厚的绷带,左手拄着一柄环首刀,嘶哑着嗓子指挥战斗。他身边的亲卫换了一批又一批,脚下的城砖早已被鲜血染成了暗红色。李进将军更是浑身浴血,手中大刀早已卷刃,依旧在与爬上城头的敌军殊死搏杀。
“顶住!给老子顶住!主公的援军就快到了!”李进怒吼着,一刀将一名先登死士的头颅劈飞,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脸。
然而,敌军的数量实在太多了!“先登死士”的战斗力也确实强悍!卢奴城的防线,在他们不计伤亡的疯狂冲击下,开始出现多处松动,数段城墙甚至已经被敌军短暂占领!
“完了……难道中山今日,真的要亡于我手……”田丰望着城下那如同潮水般不断涌来的敌军,心中涌起一股深深的绝望。他已经尽力了,城中的守军,也已经流尽了最后一滴血。
就在此时,异变陡生!
只听城外东南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惊天动地的喊杀声,以及一阵熟悉的、令人心悸的马蹄轰鸣!
“那是……那是主公的玄甲铁骑!”一名眼尖的守军,指着远处那面在万军之中格外醒目的“林”字帅旗,惊喜地叫道。
田丰与李进闻声望去,只见一支人数不多,但气势却如虹的骑兵,正以一种无可匹敌的姿态,从袁军的侧后方,狠狠地杀入了战场!为首一将,身披黑色重甲,手持一柄闪烁着寒光的战刀,正是他们日夜期盼的林凡!
“主公!是主公回来了!”田丰老泪纵横,激动得浑身发抖,“将士们!主公来援我等了!随我杀退敌寇!”
城头之上,原本已近乎绝望的守军,在看到林凡帅旗出现的那一刻,仿佛瞬间被注入了无穷的力量!他们爆发出震天的欢呼,残存的体力再次被压榨出来,与攻上城头的敌军展开了更为惨烈的白刃战!
林凡率领的这支孤军,如同一把烧红的利刃,狠狠地刺入了麹义大军相对薄弱的侧翼!他目标明确,不与普通袁军纠缠,而是径直朝着麹义那杆高高飘扬的中军帅旗冲去!
“麹义老贼!纳命来!”林凡声如霹雳,仙钢战刀在空中划出一道道死亡的匹练!
玄甲铁骑紧随其后,马槊如林,寒光闪烁!他们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此刻心中只有一个念头——斩将夺旗,为主公分忧,为卢奴解围!
陷阵营的锐士们,则在冲锋的途中,不断地将手中的“震天雷”投向袁军密集的阵型!剧烈的爆炸声此起彼伏,每一次爆炸,都能在袁军阵中炸开一片血肉模糊的真空地带,有效地迟滞了袁军的合围速度!
麹义正在中军大帐前亲自督战,催促“先登死士”不惜一切代价攻下卢奴。他做梦也想不到,刚刚被自己打残,狼狈逃窜的林凡,竟然敢在这么短的时间内,再次去而复返,而且是以如此疯狂决绝的方式,直扑自己的中军!
“拦住他!给本将拦住他!”麹义惊怒交加,连声怒吼。他急忙调集身边的亲卫和预备队,试图阻挡林凡的冲锋。
然而,林凡此刻已是抱定了必死之心,其爆发出的战斗力,远超寻常!他胯下乌骓马,快如闪电;手中仙钢刀,重如泰山!所过之处,袁军将士如同被狂风扫过的麦浪般纷纷倒伏!他身后的玄甲铁骑,亦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组成一个无坚不摧的锥形阵,死死地跟在林凡身后,不断扩大着突破口!
“挡我者死!”林凡虎目圆睁,须发皆张,状若疯魔!他一刀将一名试图阻拦的袁军校尉连人带马劈成两半,滚烫的鲜血溅了他一身,更添几分修罗般的凶悍!
麹义的亲卫虽然也算精锐,但在林凡这支如同从地狱中杀出的复仇之师面前,依旧显得不堪一击!他们的阵型被一次又一次地冲垮,死伤惨重!
林凡距离麹义的帅旗,越来越近!
麹义的脸上,终于露出了惊恐之色!他知道,一旦帅旗被斩,军心必乱,此战必败无疑!他甚至已经开始考虑,是否要暂避锋芒,先行撤退。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异变再生!
只听卢奴城西门方向,突然传来一阵更为响亮、也更为整齐的喊杀声!紧接着,一面绣着“赵”字的大旗,在晨曦中迎风招展,一支数千人的生力军,如同猛虎出山般,从袁军的另一个侧翼,狠狠地杀了过来!
正是奉林凡之命,星夜兼程,从太行陉绕道而来的赵武及其麾下兵马!他们虽然也是疲惫之师,但此刻见到主公身陷险境,卢奴城危在旦夕,亦是人人奋勇,个个争先,爆发出惊人的战斗力!
“主公莫慌!赵武来也!”赵武的吼声,如同及时雨般,传遍了整个战场!
麹义闻声望去,只见又一支装备精良的敌军杀入战场,而且直扑自己的侧后方,顿时面如死灰,心中那最后一丝侥 幸与坚持,也彻底崩溃了!
“撤……快撤兵!全军撤退!”麹义惊恐万状,再也顾不上什么体面和尊严,拨转马头,便向着北方仓皇逃窜!
主帅一逃,袁军顿时军心大乱,如同无头的苍蝇般四散奔逃,再也组织不起任何有效的抵抗!
林凡见状,精神大振,手中战刀一指:“全军追击!扩大战果!今日,定要让麹义老贼,有来无回!”
卢奴城头,田丰与李进看到袁军如潮水般溃退,亦是喜极而泣,当即下令打开城门,率领城中残存守军,与林凡、赵武两路兵马汇合一处,对逃窜的袁军,展开了凶狠的追亡逐北!
这场惨烈无比的卢奴保卫战,终于在林凡孤注一掷的奇兵突袭和赵武恰到好处的战场策应之下,迎来了戏剧性的惊天逆转!
(第二十八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