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渗入鼻腔，苏清雪攥着匿名信的手指已经发白。信纸边缘参差不齐，像是被人用牙齿撕开的，字迹歪歪扭扭，像是左手写就，末尾画着的青铜吊坠图案却格外清晰——正是三天前周默留给她的那枚。\"想知道你父亲的下落，明晚十点，城西废弃纺织厂。\"潦草的字迹下，还沾着几滴暗红的痕迹，像是干涸的血迹，又像是某种警告。
夜雨淅淅沥沥，工厂破碎的玻璃幕墙在风中发出呜咽。苏清雪握紧藏在袖中的短刀，刀刃贴着小臂，凉意透过皮肤渗进骨髓。她小心翼翼地推开锈蚀的铁门，门轴发出垂死般的吱呀声。霉斑遍布的墙面上，褪色的\"安全生产\"标语像张扭曲的鬼脸，脚下的木地板每踩一步都发出令人牙酸的呻吟，仿佛整座工厂都在抗拒她的闯入。
月光从坍塌的屋顶漏进来，在地面投下蛛网般的阴影。苏清雪的心跳快得几乎要冲破胸腔，她轻声呼唤：\"周默？\"声音在空旷的厂房里激起阵阵回响，惊起几只栖息的乌鸦，扑棱棱的振翅声让她头皮发麻。突然，头顶的吊灯剧烈摇晃，灰尘簌簌落下，阴影深处传来重物拖拽的声音，像是有人在拖着受伤的躯体艰难爬行。
苏清雪摸到一根冰凉的钢管，铁锈蹭在掌心，粗糙的触感让她想起小时候父亲握着她的手练剑。转过锈迹斑斑的纺织机，眼前的景象让她瞳孔骤缩——周默被铁链锁在水泥柱上，脸色惨白如纸，嘴角淌着黑血，平日里锐利的眼神此刻涣散无光，像破碎的琉璃。
\"别过来！\"他突然剧烈咳嗽，喉间溢出混着血丝的墨色液体，\"这是......陷阱......\"话音未落，墙面的阴影中缓缓走出一个身影。林渊戴着金丝眼镜，白大褂纤尘不染，手中把玩着那封本该消失的家族密信，嘴角挂着令人作呕的微笑，镜片后的目光如同毒蛇吐信。
\"清雪，你果然还是来了。\"他举起密信，信纸在风中哗啦作响，\"知道为什么这封信里提到的残片线索都是假的吗？因为从你踏入机场的那一刻起，就已经是瓮中之鳖。\"他推了推眼镜，\"苏家世代守护的秘密，终究要在你这里画上句号。\"
苏清雪感觉后背撞上冰冷的机器，指尖触到某种粘稠的液体。低头一看，地面上蜿蜒着暗红的血迹，顺着周默垂下的手腕一路延伸过来。她这才发现，他的腹部插着半截断刃，血水正顺着铁链滴答落下，在地面汇成小小的血泊。
\"为什么？\"她的声音发颤，\"我父亲到底在哪里？\"
林渊突然大笑起来，笑声在空旷的厂房里回荡，惊起更多乌鸦。\"你父亲？他就在葬仙崖的祭坛上，等着亲眼看着自己的女儿成为祭品。\"他举起手机，屏幕上播放着一段模糊的视频：昏暗的地宫里，一个枯瘦的身影被锁在巨大的青铜棺椁前，正是失踪多年的苏父。老人的白发凌乱，眼神却依然倔强，死死盯着镜头方向，像是在寻找什么。
周默突然剧烈挣扎，铁链发出刺耳的摩擦声：\"别听他的......你父亲......\"话未说完，林渊甩手将钢笔掷出，笔尖精准刺入他的肩膀。苏清雪惊呼一声，想要冲过去，却听见头顶传来滴答声——天花板垂下数十根引线，连接着墙角的黑色炸药箱，电子计时器正闪烁着刺眼的红光：00:05:00。
\"这场游戏该结束了。\"林渊慢条斯理地戴上手套，\"葬仙崖的封印需要苏家血脉作为引子，而周默......\"他踢了踢周默染血的衣角，\"不过是被注射了噬心蛊的傀儡。他以为自己在保护你，却不知道每靠近你一步，蛊虫就会发作得更厉害。\"
苏清雪感觉浑身发冷，视线不由自主地落在周默苍白的脸上。记忆突然闪回：巷子里替她挡刀时颤抖的手，书房外暗送的青铜罗盘，还有此刻布满血丝却依然倔强的眼神。原来那些深夜的守护，每一次靠近都是在燃烧生命。她想起有次在雨中，周默默默跟在她身后，为她撑起一把伞，自己却浑身湿透；想起他教她破解机关时，耐心又温柔的模样。
\"还有三分钟。\"林渊的声音像是从很远的地方传来，\"你可以选择和他一起葬身火海，或者乖乖跟我走。\"他举起遥控器，红色按钮在阴影中泛着诡异的光。
周默突然发出一声低吼，猛地挣断一根铁链。他的左眼已经变成诡异的墨色，右手却固执地伸向苏清雪：\"走......从通风口......\"话音未落，林渊再次按下钢笔机关，银针没入他的后颈。周默的动作僵住，嘴角却缓缓上扬，露出一个释然的微笑，那笑容里有解脱，也有不舍。
苏清雪感觉有温热的液体滑过脸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泪水。她想起小时候三叔教她的机关术，摸到身后机器上凸起的铜钮。就在林渊按下遥控器的瞬间，她猛地旋转按钮，锈迹斑斑的传送带突然启动，卷着杂物撞向炸药箱。
\"不！\"林渊的怒吼被爆炸声淹没。周默不知何时挣开了所有铁链，他浑身是血地扑过来，用最后一丝力气将苏清雪推进通风管道。灼热的气浪掀起她的长发，恍惚间她看见周默被火焰吞噬的身影，还有他最后比出的口型：活下去。他的眼神里满是眷恋和坚定，仿佛在说，只要你活着就好。
计时器归零的刹那，苏清雪在黑暗中坠落。怀里的青铜罗盘硌得生疼，夹层里父亲的纸条突然飘落，被气浪卷向火海。她在昏迷前终于看清那行被水渍晕染的字迹：\"周默是你的......\"
雨声渐歇，黎明的微光刺破浓烟。废墟中，一个染血的青铜吊坠在瓦砾间闪烁，隐约可见背面刻着半行小字：\"以命相护，无怨无悔\"。而在不远处，有个小小的笔记本被碎石压住一角，那是周默偷偷记录的：\"清雪，对不起，不能陪你走到最后了，但我从未后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