随着战事结束,黑石岭周围恢复了往日的宁静,但赵大勇知道,这宁静之下暗流涌动。
独立团团部搬回了原来的驻地:一个隐蔽在山谷中的村庄。
村庄在扫荡中受损严重,但在老百姓和战士们的共同努力下,大部分房屋已经修缮完毕。
清晨,赵大勇站在团部门口,看着战士们出操训练。整齐的步伐声和响亮的口号声在山谷中回荡,充满着力量。
“团长,太原方面的情报。”周锐匆匆走来,递上一份密报。
赵大勇展开一看,眉头渐渐皱紧。
“鬼子在太原成立了特高课特别行动队,专门针对我们独立团?”他低声念道。
“是的。”周锐面色凝重,“佐木藤撤退前,向华北方面军司令部提交了一份报告,把这次扫荡失败的主要原因归结为情报不足和对您的个人能力低估。现在,他们成立了这支特别行动队,队长叫中岛一郎,据说是个中国通,曾在东北抗联活动区域进行过多年特务工作。”
赵大勇将密报折好,沉思片刻:“加强根据地的警戒,特别是进出人员的审查。另外,让内线密切关注这个中岛一郎的动向。”
“是!”
这时,孙德胜快步走来:“团长,师部派人来了。”
赵大勇抬头,看见一个穿着灰色军装、背着挎包的中年人正从村口走来,身边跟着两名警卫员。
“赵团长!”来人远远地就伸出手,笑容满面。
赵大勇迎上去:“张干事,什么风把您吹来了?”
张干事是师部政治处的干事,名叫张忠明,是个老革命。他握住赵大勇的手,用力摇了摇:
“大勇同志,师首长让我来看看你们,顺便传达一些指示。”
“请进请进。”赵大勇将张干事让进团部。
团部设在一间简陋的土坯房里,墙上挂着地图,桌上堆着文件和地图。张干事环顾四周,感慨道:
“条件艰苦啊。”
“比住潮湿的山洞,这里已经很不错了。”赵大勇笑道,“至少有屋顶,不漏雨。”
众人都笑起来。
落座后,张干事从挎包里取出几份文件:
“首先,师首长对你们这次反扫荡的胜利表示高度赞扬。独立团以少胜多,以弱胜强,打出了八路军的威风!”
赵大勇摆摆手:“这是全体指战员和根据地老百姓共同努力的结果。”
“不必谦虚。”张干事正色道,“你们的战报我看了,战术灵活,指挥得当。特别是火攻毒气部队那一段,真是神来之笔!”
他顿了顿,继续说道:“但是,师首长也提醒你们,不能因为胜利就骄傲自满。日军这次吃了大亏,一定会用更狠毒的手段对付咱们。”
“我们明白。”赵大勇点头。
张干事又取出另一份文件:“这是师部的正式命令。鉴于独立团在黑石岭地区站稳了脚跟,师部决定将你们的防区扩大,包括东面的李家坡、西面的王家庄一带。同时,任命你兼任黑石岭军分区司令员,统一指挥该地区的所有抗日武装。”
赵大勇接过命令,仔细看着。这是一份沉甸甸的责任。
“另外,”张干事压低声音,“师部得到情报,国民党方面也在关注你们的发展。最近可能有他们的人来‘拜访’,你们要做好准备。”
赵大勇眉头一皱:“国民党?他们不是一直在后方吗?”
“此一时彼一时。”张干事意味深长地说,“随着我们在敌后不断发展壮大,有些人坐不住了。记住,既要团结一切可以团结的抗日力量,又要保持警惕,坚持独立自主的原则。”
“明白。”
张干事在独立团待了两天,详细了解了根据地的建设情况,也参加了几次干部会议。临走前,他单独找赵大勇谈话。
“大勇同志,有件事我必须提醒你。”张干事神情严肃,“师部接到内线报告,敌人准备派特务混进你们独立团,这也是我这次过来的重要原因之一。”
赵大勇心头一震,这也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他镇静地问道:
“张干事,有具体线索吗?”
“目前还没有确切证据。”张干事说,“但敌人的特别行动队已经成立,他们不会闲着。中岛一郎这个人我听说过,狡猾狠毒,善于伪装和渗透。你们要特别小心。”
送走张干事后,赵大勇立即召集团党委成员开会。
“情况大家都知道了。”赵大勇开门见山,“现在我们要做三件事:第一,加强部队的政治审查,特别是新入伍的战士;第二,在根据地实行路条制度,严格控制人员流动;第三,在各村建立民兵巡逻队,昼夜巡逻。”
“团长,这样会不会影响老百姓的正常生活?”徐国勤担心道。
“非常时期,必须采取非常措施。”赵大勇说,“我们可以向老百姓解释清楚,相信他们会理解的。毕竟,根据地的安全关系到每个人的生死。”
会议结束后,赵大勇留下周锐。
“侦察连要发挥特殊作用。”赵大勇说,“除了对外侦察,还要对内监控。特别是那些行为异常、来历不明的人。”
周锐点头:“我已经安排人手了。另外,县城的内线传来消息,中岛一郎的特务队已经开始行动。他们化装成商人、难民、甚至溃散的国民党士兵,正在向根据地渗透。”
“有多少人?”
“不清楚,但至少有三四组,每组三五人不等。”
赵大勇走到窗前,望着远处的山峦:“这是一场没有硝烟的战斗,但同样残酷。周锐,我们必须赢。”
“是!”
接下来的几天,独立团和根据地都进入了一种紧张的平静状态。表面上看,一切如常:战士们训练,老百姓种地,民兵巡逻。但暗地里,一张大网已经悄悄展开。
这天下午,赵大勇正在团部研究地图,孙德胜匆匆进来。
“团长,二营报告,他们在王家庄附近发现了一伙可疑人员。”
“什么情况?”
“大约五六个人,穿着破烂,自称是从河南逃难来的。但说话口音不对,而且其中有两个人手上虎口有老茧,明显是长期拿枪的人。”
赵大勇立刻警觉:“人呢?”
“已经被控制起来了,关在王家庄的民兵队部。”
“走,去看看。”
赵大勇带着孙德胜和几名警卫员,骑马赶往王家庄。一个多小时后,他们到达了这个位于黑石岭西侧的小村庄。
民兵队长是个三十多岁的汉子,叫王大山。见到赵大勇,他立刻迎上来:
“赵团长,人关在祠堂里。”
“审问了吗?”
“问了几句,他们一口咬定是逃难的。但我看不像,那几个人的背包里发现了这个。”
王大山递过一个小布包。
赵大勇打开一看,里面是一套精细的绘图工具:圆规、三角板、比例尺,还有几张已经画了一半的地形图。
“测绘工具。”赵大勇眼神一冷,“这不是普通难民该有的东西。”
他走进祠堂,看见五六个人被绑在柱子上。这些人看起来确实衣衫褴褛,面黄肌瘦,但仔细观察,他们的眼神中透着一股说不出的锐利。
“谁是领头的?”赵大勇问道。
一个四十多岁、留着小胡子的男人抬起头:
“长官,我们是逃难的,不是什么坏人啊!”
赵大勇走到他面前,盯着他的眼睛:“逃难的还带着测绘工具?”
男人脸色微变,但很快恢复镇定:“那是我以前教书时用的,舍不得扔……”
“教什么书?”
“国文。”
“那我考考你。”赵大勇突然说,“《论语》中‘学而时习之’的下一句是什么?”
男人愣住了,支吾了半天:“这个……时间久了,记不清了……”
赵大勇冷笑一声,转向另一个年轻些的男人:“你虎口的老茧怎么来的?”
“干农活磨的……”
“农活磨的是掌心,不是虎口。”赵大勇抓起他的手,“这是长期握枪磨出来的。”
气氛一下子紧张起来。
赵大勇退后一步,对孙德胜说:“分开审问,核对他们的口供。只要有一处对不上,就说明有问题。”
“是!”
审问进行了两个小时。结果不出所料,这几个人的口供漏洞百出:有的说是一起到山西的,有的说是路上遇到的;有的说来自同一个村,但对村里的情况描述完全不一样。
“团长,基本可以确定是特务。”孙德胜汇报,“但他们嘴很硬,什么都不肯说。”
赵大勇沉吟片刻:“不用他们说什么。把这些人的特征和装备情况通报各部队,提醒大家注意类似的嫌疑人。至于这几个人……”
他想了想:“暂时关押,加强看守。他们是小鱼,我们要用他们钓大鱼。”
回到团部已是深夜。赵大勇刚坐下,周锐就来了,脸上带着兴奋的表情。
“团长,有重大发现!”
“什么?”
“我们在县城的内线传回消息,中岛一郎本人已经离开了太原,很可能已经潜入我们根据地附近!”
赵大勇猛地站起来:“确切吗?”
“八分把握。”周锐说,“内线在太原火车站有个熟人,三天前看见中岛一郎带着两个随从上了去保定的火车。而保定到我们这里,只有两天的路程。”
赵大勇在屋里踱步:“中岛一郎亲自出马,说明他们要有大动作。”
“我也是这么想的。”周锐说,“而且我怀疑,王家庄抓到的那几个人,可能就是中岛派来打前站的。”
两人正说着,门外传来报告声:“团长,有个老乡要见您,说有重要情况汇报。”
“让他进来。”
进来的是个五十多岁的老人,穿着打补丁的棉袄,满脸风霜。赵大勇认得他,这是黑石岭北面刘家沟的村民,叫刘老根。
“刘大叔,这么晚了,有什么事?”赵大勇请他坐下。
刘老根显得有些紧张:“赵团长,我今天在山上砍柴,看见了一伙奇怪的人。”
“什么样的人?”
“四五个人,穿着老百姓的衣服,但走路的姿势很……很整齐,像当兵的。他们在鹰嘴崖那边转悠了半天,好像在测量什么。我觉得不对劲,就悄悄跟了一段,看见他们在一个山洞里藏了些东西。”
赵大勇和周锐对视一眼:“藏了什么?”
“没看清,但东西用油布包着,不大,像是箱子。”刘老根说,“我怕被发现,没敢靠太近。”
“鹰嘴崖……”赵大勇走到地图前,找到了这个位置。这是黑石岭北侧的一处险要地形,崖高路陡,易守难攻。
“刘大叔,你能带我们去那个山洞吗?”
“能是能,但现在天黑了,山路不好走。明天一早我带你们去。”
赵大勇想了想:“好,明天一早出发。孙德胜,你带一个排跟刘大叔去。记住,要小心,可能有人在附近监视。”
“是!”
送走刘老根后,赵大勇和周锐继续分析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