戊土息壤的浑厚生机还在足底脉动,蟠桃园翻涌的混沌灵土已被甩在身后。
石猴撞开瑶池残破的禁制,前方不再是仙霞瑞霭,而是狂暴灼热、混杂着金属熔流与焦糊气息的罡风——他竟被地脉错位的巨力直接抛回了兜率宫丹房!
脚下是滚烫的丹砖,头顶是喷涌着暗紫炉灰的八卦炉,空气中弥漫的丹气不再是清香,而是令人作呕的硫磺与混沌的腥甜!
煽火道童见丹炉吐混沌云——两个道童面无人色地蜷缩在角落,手中芭蕉扇早已焚毁,他们惊恐的眼珠倒映着炉口:粘稠如岩浆的暗紫色炉灰不再飘散,而是凝聚成翻滚咆哮、内里闪烁着地水火风未分景象的混沌丹云!
“猢狲!窃蒲团,毁金刚,乱吾道场,万死难赎!”
太上老君的声音自八卦炉后响起,平静无波,却蕴含着令诸天星辰都要冻结的天道怒意。
他不再端坐蒲团,而是立于炉前,雪白拂尘搭在臂弯,枯瘦的右手虚托着一方非金非玉、缓缓旋转的黑白磨盘!
磨盘不大,却仿佛承载着诸天万界的重量,每一次转动都引动虚空哀鸣,磨盘上下两爿,分别铭刻着“阳”与“阴”的原始道纹!
“磨盘碾过通天躯,今碾汝灰!阴阳——逆!”
老君敕令,手中黑白磨盘脱手飞出!
“嗡——!!!”
磨盘迎风暴涨,瞬间化作笼罩整个丹房的巨大磨盘虚影!上爿纯白,散发着焚尽万物的至阳真火;下爿纯黑,流淌着冻结魂魄的至阴玄冰!
磨盘旋转,一股无法抗拒的恐怖吸力瞬间攫住石猴!
磨盘碎真灵:吸力并非作用于肉身,而是直接锁定石猴的真灵本源!
那点融合了混沌魔猿意志、承载着“孙悟空”存在印记的核心,被强行从识海深处扯出,朝着磨盘中央那旋转的黑白旋涡拖拽而去!
旋涡如同宇宙归墟的入口,每一次转动都带来真灵被寸寸研磨、化为虚无的剧痛!
过往的记忆、情感、意志、乃至存在的意义,都在这研磨中飞速剥离、粉碎!
一旦真灵被彻底磨灭,将彻底归于虚无,连轮回的资格都丧失!
太极逆因果:这仅仅是开始!
老君雪白拂尘朝着石猴被拖拽的真灵本源遥遥一点:“逆!” 磨盘上空,一幅由纯粹阴阳二气构成的太极道图瞬间显化!
道图旋转,其蕴含的“逆转”伟力轰然降临!
石猴只觉自身过往的因果被强行扭曲、倒置:棒打凌霄的“因”被扭曲为“自取灭亡”,撕毁生死簿的“果”被倒置为“悖逆之源”,甚至连混沌魔猿血脉这存在的根基,都被逆转成“祸乱混沌的罪孽”!
自身存在的逻辑根基被颠覆,一种被天地厌弃、被万道唾弃的孤立感与荒谬感,比真灵研磨更令人绝望!
双重绞杀下,石猴的真灵之光在磨盘旋涡中急速黯淡、缩小,如同风中残烛!
“老…头儿…”
石猴的真灵在研磨与逆转中发出无声的哀鸣,意识即将沉入永恒的虚无与荒谬。
就在真灵之光即将彻底熄灭的刹那,腰间那件黯淡无光曾被老君用来打坐的风火蒲团,在主人真灵即将湮灭的绝境刺激下,猛地爆发出微弱的回应!
蒲团上交织的风火纹路瞬间亮起,一股同源却更加包容的吸力反向作用于石猴濒临破碎的真灵!
“你的火…”
石猴即将溃散的真灵意志抓住这唯一的稻草,用尽最后的力量引动蒲团!
“——燃不尽俺吞的云!”
心念引动,风火蒲团骤然展开,化作一道席卷丹房的暗红流光!
流光并非攻击磨盘,而是如同母亲的怀抱,瞬间将石猴那被磨盘吸力攫住、被逆转因果侵蚀的残破真灵与妖躯——连同周遭空间弥漫的狂暴丹气、喷涌的混沌炉灰、以及那几团翻滚咆哮的混沌丹云——一股脑地包裹、吞噬进去!
蒲团裹挟着石猴与海量的狂暴能量,瞬间向内坍缩、凝聚!
无数道风火纹路在表面疯狂游走、交织,将吞噬的混沌丹云、六丁神火余烬、逆转的阴阳二气强行熔炼、压缩!
几个呼吸间,一枚人头大小、表面密布着暗紫混沌雷纹与青白风火道痕、内部仿佛有地水火风在奔涌冲撞的赤红火茧悬于丹房半空!
火茧搏动,散发出吞噬万物、隔绝万法的混沌气息,硬生生顶住了阴阳磨盘的恐怖吸力与逆转伟力,将石猴的真灵与存在暂时庇护其中!
火茧成型的刹那,丹房内狂暴的能量如同找到了宣泄口,疯狂涌入茧中!
尤其是那几团翻滚的混沌丹云,如同归巢的倦鸟,主动投向火茧,被其表面的混沌雷纹贪婪吞噬!
“嗯?”
老君古井无波的面容首次出现一丝波动。
他感应到那火茧不仅隔绝了磨盘之力,更在疯狂吞噬兜率宫的本源丹气与混沌炉灰,甚至开始引动八卦炉内未熄的六丁神火本源!
“孽障!安敢窃吾丹元!”
老君雪眉倒竖,拂尘猛地指向火茧:“阴阳磨,碾!”
巨大磨盘虚影旋转加速,黑白旋涡爆发出更强的吸力与研磨之力,狠狠压向赤红火茧!
太极道图逆转之力也倍增,试图扭曲火茧内部的法则结构!
“嗡——!!!”
火茧剧烈震颤,表面雷纹与道痕明灭不定,仿佛随时会崩解!
然而,就在磨盘伟力达到巅峰的刹那,火茧内部吞噬的混沌丹云与六丁神火本源也被压缩到了极致!
火茧核心,那被强行熔炼的混沌丹云猛地爆发!
并非毁灭性的爆炸,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湮灭对冲!
丹云蕴含的原始混乱之力与阴阳磨盘的秩序伟力、太极道图的逆转法则轰然碰撞、抵消、湮灭!
“滋啦——轰!”
刺耳的法则湮灭声压过了磨盘的嗡鸣!
阴阳磨盘虚影剧烈闪烁,旋转骤然迟滞!
太极道图更是如同被投入混乱风暴的画卷,道纹扭曲崩解!
整个丹房的法则结构在这一刻出现了短暂的、致命的紊乱!
就是这法则紊乱的瞬间!
赤红火茧发出一声穿金裂石的尖啸!
它不再硬抗磨盘,而是将吞噬的所有能量——混沌丹云的余烬、六丁神火的本源、逆转阴阳的碎片、乃至丹房内弥漫的狂暴罡风——化作一股纯粹到极致的破灭冲力,朝着头顶因法则紊乱而变得脆弱的丹房屋顶——狠狠撞去!
“老头儿!你的磨——”
火茧中传出石猴嘶哑却带着劫后余生的狂放之音,在撞破屋顶的刹那响彻兜率宫:
“——磨不碎俺吞的云!”
“轰——!!!”
火茧撞碎琉璃瓦,撕裂空间屏障,化作一道拖着长长混沌尾焰的赤红流星,瞬间遁入三十三天外狂暴的虚空乱流,消失不见!
法则的紊乱缓缓平息。
兜率宫内,只余下炉火黯淡、炉口空寂的八卦紫金炉,悬于半空却光芒黯淡、旋转迟滞的阴阳磨盘虚影,以及飘散着硫磺与混沌气息的冰冷丹灰。
老君缓缓收回磨盘虚影,指腹抚过磨盘表面一道细微却无法弥合的崭新裂痕(源自法则湮灭对冲)。
他望向火茧遁走的虚空缺口,古井无波的眼眸深处,翻涌着比丹炉余烬更深的凝重。
那火茧裹挟的混沌丹云与六丁神火本源…已成脱离掌控的混沌薪柴。
炉边角落,煽火道童颤抖着拾起一片灼热的、印着混沌雷纹的琉璃瓦碎片,碎片内,一丝暗紫色的火苗正悄然跳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