归墟赌契崩碎,暗紫符文碎片仿若污秽的雪,在死寂的海床上缓缓消融。
巨力魔神断臂残留的幽蓝星火,在归墟秽液的浸泡下彻底熄灭,仅留下一截覆着混沌鳞甲、流淌暗金魔血的残肢,静静躺在黑色墓碑前,恰似献给这终结之地的祭品。
石猴脊柱内,力之法则回归带来的短暂稳固感正渐渐消退,被归墟潮汐浸染的冰冷死气,犹如跗骨之蛆,正悄无声息地渗透万界胎膜,侵蚀着星髓玉骨,也刺激着囚笼内方才稍有平息的十二神魔。
净世红莲的琉璃光,在归墟这般恶劣的环境下,艰难地维持着一圈微弱的净化领域,却怎么也驱散不了那源自世界尽头的腐朽气息。
石猴强忍着脊柱深处传来的阵阵阴寒刺痛,以及神魔不安的低吼,盘坐在冰冷的海床上,将心神沉入识海灵台。
他心里明白,必须尽快稳固元神、梳理道基,不然,不等归墟意志发起下一次反扑,体内这十二个如同火药桶般的神魔,随时都有可能再次引爆。
灵台识海,本应是澄澈明净的元神净土。
在中央位置,那株得自梵天禅心、显化菩提形态的第四十三品混沌青莲虚影,正缓缓旋转着,洒下智慧光雨,试图涤荡归墟死气带来的阴霾,安抚躁动的神魔意志。
“南无…阿弥…陀佛……”
一声宏大、庄严且带着无上慈悲渡世之意的佛号,宛如甘霖从天而降,骤然在石猴识海中响起。
随着佛号响起,智慧光雨愈发强盛,菩提青莲虚影舒展,清净梵光流转,竟将侵入识海的归墟死气暂时压制住了。
石猴顿时感觉元神一清,仿佛久旱之人终于盼来了甘霖,脊柱内神魔的低吼,在这佛光普照之下,也平复了几分。
然而,这佛号带来的片刻安宁,实则如同裹着蜜糖的毒药!
“观自在菩萨,行深般若波罗蜜多时,照见五蕴皆空,度一切苦厄…舍利子,色不异空,空不异色,色即是空,空即是色…”
紧接着佛号,《金刚经》的梵文真言也响了起来,每一个字都如珍珠般圆润,蕴含着无上的般若智慧。
可这诵经声,却透着一股说不出的怪异!极其不对劲!
经文本身倒是没错,可诵念的语调、节奏,乃至每一个梵文字节里蕴含的意念,都被一种极其隐晦、阴毒的魔性彻底扭曲、倒转了!
原本正诵的“照见五蕴皆空”,在这倒转的魔音中,竟变成了“沉沦五蕴成魔”的诱惑!
“度一切苦厄”的慈悲,也化作了“引一切沉沦”的诅咒!
“色即是空”的智慧真谛,更是被扭曲成了“万法皆虚,唯魔永存”的虚无魔理!
这倒诵的《金刚经》魔音,并非来自外界,而是直接源自那株守护灵台的菩提青莲虚影本身!在石猴惊骇欲绝的目光下:
菩提青莲那象征着智慧与清净的枝干上,一道道漆黑如墨、扭曲蠕动、散发着堕落与狂乱气息的魔纹,如同最污秽的藤蔓,正从根系处疯狂向上蔓延!
每蔓延一条魔纹,就伴随着一段倒诵的魔经梵音!
“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本来无一物…何处惹尘埃?”
倒诵的魔音带着癫狂的笑意,“无树?非台?既无菩提,何妨…入魔!”
随着这扭曲的偈语,那蔓延的魔纹骤然爆发!
菩提青莲的根系被彻底染成漆黑,坚韧的木质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开始扭曲、变形、异化!
枝干不再笔直向天,而是像魔龙一般虬结盘绕;翠绿的菩提叶边缘卷曲起来,浮现出暗红的血管纹路;那枚象征着禅心智慧的莲蓬,更是被魔纹层层包裹,表面凸起一个个不断搏动的、充满恶意的肉瘤!
菩提树…正在被强行魔化!
渐渐化为一株扎根于石猴灵台核心的——菩提魔树!
“金蝉…快看!那猴头的菩提树…”
灵山脚下,一处隐秘的佛窟内,正在面壁参禅的金蝉子(十世轮回前的真灵),猛地睁开双眼,清澈的佛眸中倒映出跨越空间传来的惊骇景象——石猴灵台内,那株象征着无上佛缘的菩提树,其根系正被狰狞的漆黑魔纹疯狂缠绕侵蚀!
“呵呵呵…善哉,善哉。”
一个冰冷、漠然又带着一丝戏谑的宏大魔音,在魔树顶端响起。
一道模糊的、盘坐于漆黑莲台之上的佛魔双生虚影(如来恶尸的意念投影)悄然浮现,祂的手指正对着魔树主干,指尖流淌着倒诵《金刚经》的漆黑魔文!
“魔海无边,回头无岸。汝之菩提,当结…阿修罗道果!”
随着恶尸魔音落下,魔树主干上那些被魔纹包裹的肉瘤疯狂搏动、膨胀!
其中一个最大的肉瘤,位于原本莲蓬的位置,表面裂开九道流淌着污血的缝隙!
缝隙内,并非莲子,而是一枚正在急速成型的、覆盖着青铜鳞片、散发着滔天战意与无尽怨毒的——魔果雏形!
其形态,赫然与传说中阿修罗王吞噬佛果后所化的魔胎一般无二!
阿修罗魔果!
一旦此果成熟,石猴的菩提禅心将被彻底污染,元神将永堕阿修罗魔道,沦为只知杀戮与毁灭的魔物!
而滋养这魔果的“养分”,正是那倒诵《金刚经》的魔音,以及…被魔音引动的、蛰伏于脊柱囚笼内的十二混沌神魔的暴戾魔性!
“吼!杀!战!”
“焚尽!吞噬!”
“破灭!自由!”
倒诵的魔经梵音如同魔咒,穿透了灵台与脊柱的屏障,精准地撩拨着十二神魔内心最深处的混乱与毁灭欲望!
巨力魔神捶打骨壁,焚劫魔神喷吐魔焰,虚空魔神撕扯维度…刚刚被归墟潮汐压制下去的魔性,在魔音的催化下,如同被浇灌了魔血的野草,疯狂滋长!
神魔散逸出的狂暴魔性精粹,正被那菩提魔树贪婪地吸收,通过漆黑的魔纹根系,源源不断地输送到主干顶端那枚搏动着的阿修罗魔果之中!
魔果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膨胀、凝实!
青铜鳞片覆盖其上,魔纹烙印深入果核,一股令仙佛皱眉的纯粹魔威正在孕育!
菩提树彻底沦为魔树,灵台化为魔域,渡化众生的梵音成了催生魔果的诅咒!
石猴的元神被魔树根须缠绕,仿佛坠入粘稠的魔沼,菩提智慧的光雨被污血魔气污染,意识正被拖向沉沦的深渊!
而那十二尊被引动魔性的神魔,随时都可能冲破最后的束缚!
金蝉子佛眸圆睁,手中念珠都被捏得粉碎:“倒诵《金刚》,魔染菩提,结阿修罗果…这是要断佛门根基,造不世魔主?!”
就在魔果即将彻底成型、石猴元神即将被魔树根须彻底吞没的千钧一发之际——
那株扎根于脊柱混沌心芽,被魔树根须缠绕侵蚀的四十三品混沌青莲(菩提相)虚影,其核心那枚代表着梵天禅心的莲蓬,在魔气污血与阿修罗魔果的极致压迫下,突然迸发出一缕微弱却无比纯粹、仿佛能穿透一切魔障的…金光!
这金光并非源自莲蓬本身,而是来自莲蓬深处,一点正在艰难孕育、刺破黑暗的…全新莲瓣虚影!
第四十四品!
这新生的莲瓣,形态前所未见!
它既不是蜷曲的菩提子,也不是舒展的莲花,而是如同一轮初升的、煌煌不可直视的——大日!
莲瓣通体流淌着纯粹到极致的、蕴含着无量光、无量寿、无量智慧的佛门本源之光——无量佛光!
“嗡…嘛…呢…叭…咪…吽…”
不再是倒诵的魔音,而是最原始、最宏大、最正宗的六字大明咒真言,自那初生的第四十四品大日莲瓣虚影中自然而然地鸣响!
每一个音节,都如同开天辟地的佛钟,带着洗涤一切邪祟、照破一切无明的伟力!
无量佛光,轰然绽放!
光!纯粹的光!无量无尽、无远弗届、无垢无净的光!
这光芒瞬间充斥了石猴的整个识海灵台!
魔纹消融!
缠绕菩提树根系的漆黑魔纹,如同遇到克星的冰雪,在无量佛光的照耀下发出“滋滋”的消融声,迅速褪色、崩解、化为虚无!
魔音溃散!
那倒诵《金刚经》的诅咒魔音,在六字大明咒的宏大正音冲击下,如同鬼哭狼嚎遇到佛陀狮吼,瞬间被冲得七零八落,消散无形!
魔果哀鸣!
即将成型的阿修罗魔果,被无量佛光当头照耀!
覆盖其上的青铜魔鳞瞬间失去光泽,如同生锈的废铁;果皮下搏动的魔胎发出尖锐痛苦的嘶鸣,膨胀的果体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干瘪、枯萎!
那引以为傲的滔天魔威,在无量光下如同风中残烛,奄奄一息!
魔树退转!
虬结的枝干在佛光中颤抖、舒展,重新挺直;卷曲的魔叶边缘暗红血管褪去,恢复翠绿;主干上那些搏动的肉瘤如同被阳光照射的露珠,迅速蒸发消失!
菩提魔树在无量佛光的净化下,正艰难地、痛苦地褪去魔性,向原本清净智慧的本相回归!
“啊——!!!”
高踞魔树顶端的如来恶尸虚影,在无量佛光的直射下,发出凄厉刺耳的尖啸!
佛魔双生体剧烈冲突,左半身的佛陀金光与右半身的狰狞魔气疯狂对冲湮灭,那道贯穿的裂痕几乎要彻底撕裂!
祂的身影在佛光中剧烈扭曲、淡化,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怨毒!
“无量…佛光?青莲第四十四品?不可能!”
恶尸的尖啸充满了崩溃般的疯狂。
石猴那被魔树根须缠绕的元神,在无量佛光的沐浴下,如同褪去泥垢的金身,瞬间恢复了清明!
菩提智慧光雨在佛光加持下,变得更加璀璨纯净。
他猛地抬头,燃烧着无量佛光的眼眸,平静地穿透正在退转魔性的菩提树枝叶,直视那在佛光中濒临溃散的恶尸虚影。
刚刚脱离归墟赌局,又陷入菩提魔劫。但这一次,他识海青莲绽放的,是能照破一切魔障的无量大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