法律是非黑即白的，法律人不是。
——@江清月
-
周日江清月花了半天时间整理宗樾提供的消息，出于谨慎考虑，还做了核实，与她此前部分猜测大差不差，只是更为详实。
周一秦霜宁刚到律所，江清月就抱着文件敲了门。
秦霜宁接过文件夹，并不着急阅览的模样，放到一旁，笑容亲切，道：“效率很高，看来宗律师还是比较好沟通的？”
还没有查看内容，就夸赞成果，也许真的像沈青蹊说的那样，她这项任务实质上的作用只有交际。
“嗯。”江清月点头。
秦霜宁打量她的表情，站了起来，“喝咖啡吗？”说着走到一旁的边柜，从抽屉里拿出一套手冲器具。
江清月循着她的身影看过去，看她的手在各式各样的器具上忙碌，烧水、称豆、研磨、装粉，有条不紊。水流从弧形优雅的壶嘴流出时，咖啡醇厚的香气盈满整个空间。
秦霜宁操控着水壶稳定而缓慢地注水，粉末在容器中沉浮，她的侧脸始终沉静而从容。
“过来尝尝？”秦霜宁将咖啡液分杯，再次发出邀请。
江清月挪步过去，接过杯子，抿了一口。
“怎么样？”秦霜宁看着她。
江清月其实品不出什么，咖啡于她而言只是提神之用，平时只喝冰美式，热咖啡除了苦还是苦，她绞尽脑汁也想不出别的形容词。
秦霜宁笑起来：“看来喝不惯。”
江清月讪笑，转移话题道：“我以为您会比较喜欢喝茶。”
“在法院的时候，大家都喝茶，就我爱喝咖啡，早上冲一杯挂耳，一整天屋里都有咖啡香，”秦霜宁好似来了兴致，闲聊起来：“后来领导来我办公室，说受不了这个味道，晕得慌。”
“那您怎么办？”
“照喝，他又辞不掉我。”
答案出乎意料，两人对视着，都笑起来。
气氛轻松，江清月将来时隐约的不快抛之脑后。
秦霜宁晃着咖啡杯，拉开了一旁的百叶帘，下巴微抬示意她向外看。
江清月顺着望出去，外头是公共办公区，实习律师和助理律师们正在各自忙碌。
“看出什么了？”耳边，秦霜宁低声问。
江清月不解，迟疑道：“没有摸鱼的……？”
秦霜宁微笑，提示：“女生还挺多，对吧？”
她端着咖啡杯走回办公桌，“不知道你们这个年纪上学的时候是怎样的，我们那时候，法学系五十个人，只有十几个男生。”
江清月：“我本科一个班二十六个人，九个男生。”
秦霜宁：“是啊，都是女生居多，可是你看律所的各个人力结构层，比例又是怎样的？”
江清月已经知道秦霜宁要说什么，“应届的实习律师，男女生比例几乎是五五，男生稍微偏多一些但不明显；高级律师的话，男士比例要高很多。”
秦霜宁：“那合伙人呢？高级合伙人呢？”
江清月不语，因为答案不言而喻，少得可怜。
众胜只有秦霜宁一位女性高伙，就算是天勤那样的规模律所，女性高伙也是寥寥，比例极低。
“女人想要在这个行业走得够高够远，要跨越的阻碍实在太多太多，不能再自己给自己制造阻碍。前任算什么，就是仇人，只要工作需要，都得大大方方地应邀。如果和前任喝杯咖啡都是难为情的一件事，也许你需要趁早转行。”秦霜宁忽然言辞犀利，但语气还是温和的。
江清月第一反应其实想要解释，解释自己并不觉得难为情，但她知道这没意义，此刻，倾听才是最主要的。无论她是出于什么原因排斥与宗樾见面，别人看到的都是不够坦荡、忸怩作态。
事实上，她也确实格局不够。
“你那时候拿着一堆资料拦下我的车，是不是觉得走投无路在投靠我？而我大发善心收留了你？”
“我辞去有社会地位、有稳定收入的工作来走这条路，不是来做慈善的，我也需要同路人。所以，不是你投靠了我，而是我选择了你，”秦霜宁放下咖啡杯，看着她，“别让我失望，也别让自己失望，好吗？”
她说她是同路人。
这个词江清月也曾听岑阙说过。如今，有人选择了她，作为同路人。
江清月心绪起伏，然而越是如此，越无法表达，她只是点了点头。
秦霜宁：“去忙吧。”
江清月定了片刻：“好。”
“别忘了带上你的咖啡。”
“谢谢秦律。”
江清月端着还冒着热气的咖啡出了办公室，经过办公区时，助理律师们向她投去好奇与艳羡的目光——不是谁都能喝到上司的咖啡，空降兵却可以。
只有樊彬一如往常在忙碌，没有抬眼。
-
接下来两日，江清月就像被打了鸡血，工作效率噌噌提升，提前完成了周三的工作，心安理得地放下工作去法院旁听。
到达法院门前，她站在路边给余锦绣打电话：“余律师，你到了吗？”
余锦绣声音很低，似乎不方便接电话：“清月，我有重要会议不能去了，你联系我们岑律师吧，他应该快到了。”
对面话音未落，江清月已经看到了岑阙，他正从林荫道的尽头徐徐走来。
今天的天气和这案子一样阴郁，阳光被云层分取了，似有若无的空气又闷又沉。
而他一身清爽的装扮让人眼前一亮。
在她的印象里，他一直是西装革履的律师装扮，但今天……说是大学生也不为过。
白色t恤外套了件蓝色竖条纹衬衫，搭配休闲裤、帆布鞋，发型也一改往日整齐的背头，刘海微分，发丝蓬松，像是刚吹干未经打理就出了门。
他显然也看到她了，抬手指尖微曲，冲她遥遥打了招呼。站在她这个方向的人们也都下意识瞥了一眼，又一眼。
江清月挂了电话，嘴角牵起勉强的弧度。
今天不是工作日吗？他为什么要搞成这副样子来法院门口开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