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石镇的插曲,让整个小队对林娇娇的观感彻底扭转。那份超越年龄的冷静、对弱者处境的深刻洞察以及处理问题的智慧手段,赢得了所有人的尊重。原本还带着几分看“城主千金”热闹心态的队员们,此刻看向林娇娇的眼神都充满了真正的认同和佩服。她不再是一个需要特殊照顾的关系户,而是真正值得信赖、能为团队带来助益的伙伴。
队伍的气氛也因此更加融洽,彼此间的配合也多了几分默契。又经过数日枯燥的飞行,他们抵达了北境边缘另一个规模稍大的城镇——**寒叶镇**。
与青石镇的清冷不同,寒叶镇看起来还算热闹。街道两旁店铺林立,行人也不少,只是空气中弥漫着一种难以言喻的沉闷和…死寂。凌风敏锐地察觉到异常:街上行走的,几乎全是中年人,间或有几个步履蹒跚的老人,却不见一个孩童嬉戏奔跑的身影!甚至连襁褓婴儿的啼哭声都听不到一丝一毫!
这太不寻常了!
他们找了镇上唯一一家客栈投宿。客栈掌柜是个四十多岁、面容愁苦、眼神麻木的中年汉子。登记入住时,凌风看似随意地问道:“掌柜的,我看贵地颇为热闹,怎地不见孩童玩耍?莫非是都送去外乡读书了?”
掌柜的身体猛地一僵,握着笔的手微微颤抖,他抬起头,眼神中充满了无尽的悲凉和一种近乎绝望的麻木,声音沙哑干涩:“读书?呵…哪还有什么孩童…这寒叶镇,已经快二十年,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了…”
“什么?!”林娇娇失声惊呼,其他队员也瞬间围拢过来,脸上满是震惊。
掌柜的似乎被触动了压抑多年的痛楚,他环顾四周,见没有外人,才压低声音,带着刻骨的恨意和一丝恐惧,缓缓道出了寒叶镇尘封的、令人毛骨悚然的秘密。
“二十年前…镇上来了个女人…一个会邪法的女修士,自称‘玄阴夫人’。她看上了我们镇上的教书先生,秦先生。秦先生才华横溢,温润如玉,是镇上所有姑娘的梦中人。可秦先生早已与青梅竹马的妻子成亲,且妻子当时已怀有身孕,即将临盆,是全镇人祝福的喜事。”
掌柜的声音充满了痛苦:“那玄阴夫人…简直是个疯子!她向秦先生逼婚,秦先生严词拒绝,言明与妻子情深义重,绝不负心。那妖妇便勃然大怒,在镇外布下了一个极其恶毒的阵法!她放出话来——若秦先生不与她成亲,她便让整个寒叶镇断子绝孙!让这里变成一片绝嗣之地!”
“全镇哗然!秦先生和他那即将临盆的妻子更是悲愤欲绝!秦先生跪在全镇人面前,痛哭流涕,说自己连累了大家,要自尽以谢罪,只求那妖妇放过镇上的孩子…”
“我们把他拉住了!”掌柜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一种不屈的骄傲,“全镇的老少爷们儿都站出来了!大家伙儿说:‘秦先生,你没错!错的是那个歹毒的妖妇!’‘我们寒叶镇的人,骨头是硬的!’‘她以为用这种下三滥的手段就能逼我们就范?做梦!’”
“大家伙儿对着那妖妇的方向喊:‘你听着!我们寒叶镇的人,宁可断子绝孙,也绝不受你的胁迫!’‘要杀要剐随你便!想让秦先生屈服?除非我们寒叶镇的人死绝了!’”
掌柜的眼中涌出浑浊的泪水,声音哽咽却无比坚定:“那妖妇…那妖妇被我们的态度彻底激怒了!她狂笑着发动了阵法…自那以后…寒叶镇…就真的再也没有一个孩子出生了…怀孕的妇人,无论几个月,都会莫名流产…后来,连怀孕都成了奢望…”
“二十年了…整整二十年了…”掌柜的捂着脸,肩膀耸动,“看着镇上的老人一个个死去,中年人一天天老去…却没有一丝新的希望…就像…就像在等死…”
“秦先生和他妻子…自责痛苦了一辈子…秦先生的妻子在绝望中没过几年就郁郁而终…秦先生也…形销骨立…可全镇的人,没有一个人怪他!大家反而更敬重他,照顾他,告诉他:‘这不是你的错!是那妖妇歹毒!我们宁死不屈,骨头硬着呢!’”
“秦先生后来也走了…临死前还在说…是他害了大家…可我们送葬那天…全镇的人都去了…大家都说:‘秦先生,下辈子我们还做邻居!我们寒叶镇的人,骨头硬!不后悔!’”
整个客栈大堂,死一般的寂静。
凌风小队的所有人,都被这惨烈而悲壮的故事震撼得说不出话来!一股寒气从脚底板直冲天灵盖,那不是对寒冷的畏惧,而是对人性之恶的惊悚,以及对寒叶镇人那宁折不弯、以全族未来为代价守护尊严的壮烈选择的极致震撼!
林娇娇早已泪流满面,她紧紧攥着拳头,指甲深陷掌心。她出身富贵,见过人心险恶,却从未想过世间竟有如此歹毒、如此践踏人性底线的阵法!更没想到,一群凡人,在面对如此灭绝人性的威胁时,竟能爆发出如此决绝、如此悲壮的集体意志!宁肯断子绝孙,也不向邪恶低头!
凌风脸色铁青,周身的气息冰冷得如同万载玄冰,眼底深处是压抑不住的滔天怒火!他身为剑修,斩妖除魔是本分,但此刻,他胸中翻腾的杀意,比面对任何凶残妖兽都要强烈!那个所谓的“玄阴夫人”,其行径之恶毒,已超出了修士的底线,简直是人神共愤!
“那妖妇…现在何处?”凌风的声音如同冰珠落地,带着刺骨的寒意。
掌柜的擦了擦眼泪,摇摇头,眼神麻木中带着深深的恐惧:“不知道…布下阵法后她就消失了…再也没出现过…但她留下的诅咒…一直在…我们…我们就像被圈养起来等死的牲畜…”
“绝嗣阵…”凌风咬着牙,吐出这三个字,每一个字都重若千钧。他看向林娇娇和其他队员,每个人的眼中都燃烧着愤怒和决心。
“师兄!这阵法必须破!”一个弟子红着眼睛低吼。
“对!找到阵眼!毁了它!为寒叶镇讨回公道!”众人群情激愤。
林娇娇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悲愤,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破阵是必然!但破阵之后呢?那妖妇若还在世,得知阵法被破,会不会迁怒于寒叶镇,直接屠镇泄愤?”
她的话如同一盆冷水,让激动的队员们瞬间冷静下来,脸色变得更加难看。是啊,以那妖妇的歹毒心性,绝对做得出来!
“所以,破阵之前,我们必须找到她!或者,至少要有能抵挡她报复的力量!”林娇娇的眼神异常锐利,“这绝嗣阵歹毒异常,布阵者必然与其有极深的联系,或许我们能通过阵法本身找到她的蛛丝马迹!”
凌风赞赏地看了林娇娇一眼,她的思路总是如此清晰而周全。他沉声道:“林师妹所言极是。当务之急,一是探查阵法核心,寻找破阵之法及布阵者线索;二是立刻传讯回宗门,将此地情况禀明宗主和老祖!此事非同小可,已非我等小队能独立解决!寒叶镇二十年绝嗣之痛,必须有个交代!”
“是!”众人齐声应道,再无半分迟疑。愤怒被理智和责任感取代,化为更强大的力量。
凌风立刻取出一枚最高级别的跨界传讯玉符,将寒叶镇的惨状、绝嗣阵的恶毒以及那“玄阴夫人”的罪行,连同请求宗门支援的信息,清晰地烙印其中。玉符化作一道流光,瞬间破空而去,飞向遥远的归墟宗。
与此同时,凌风和林娇娇亲自带队,以修士的敏锐感知,开始在寒叶镇及其周边区域仔细探查那无形无质、却如同跗骨之蛆般缠绕着整个城镇的阴毒阵法波动。
寒叶镇的天空,依旧阴霾沉沉。但归墟宗弟子的到来,如同刺破黑暗的第一缕光。镇民们麻木的眼神中,似乎看到了一丝极其微弱的、名为“希望”的东西在悄然萌动。他们用二十年宁折不弯的脊梁,等来了可能改变命运的一线曙光。而那个隐藏在暗处、犯下滔天罪孽的“玄阴夫人”,也即将迎来她迟到了二十年的审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