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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并非绝对。雪谷深处,微弱的光芒来自石墨头顶冰棱折射的星辉,以及下方霸王龙偶尔张开血颚时露出的、苍白月光映照下的巨大獠牙轮廓。那令人心悸的咆哮仍在谷底回荡,如同死亡的丧钟,每一次都震得岩壁簌簌落下细碎的雪尘。

寒冷浸入骨髓。阿狸的体温在石墨背上流失,后背三道狰狞的爪痕虽已用撕下的兽皮勉强包裹,但那刺骨的寒意和每一次颠簸带来的细微颤动,都在提醒着石墨她伤势的沉重。她依旧昏迷,头无力地靠在他肩颈处,冰冷的呼吸吹拂着他的皮肤。

“坚持住,阿狸…”石墨的声音干涩得如同砂纸摩擦石头。怀中的雪貂发出几近不可闻的吱鸣,蜷缩在婴儿的襁褓之上。那婴儿——这个被冰爪战士残骸拼死保护下来的小生命,此刻也异常安静,只有轻微的鼻息证明他还活着。这弱小却又顽强存在着的三者,是石墨背负的整个世界,也是支撑他在这绝望深渊中挣扎的全部意义。

下方的霸王龙失去了唾手可得的猎物,显然极其暴躁。它沉重的脚步在谷底踩踏,每一次落地都伴随着岩石碎裂的闷响和积雪的挤压声。那巨大的头颅高昂着,黄色的竖瞳如同黑暗中的鬼火,一遍遍扫视着陡峭的冰坡和岩架。它尝试了几次更大幅度的攀爬,庞大厚重的身躯在光滑的冰面上打滑,只刨下大片大片的冰雪。徒劳的愤怒让它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血盆大口张开,粘稠的涎液拉成丝线滴落。声浪冲击着岩壁,让整个岩架似乎都在摇晃。

“呜哇——!”或许是被这巨大的噪音惊吓,襁褓中的婴儿突然爆发出尖锐的啼哭。这突如其来的生命之声在死寂的雪谷中格外刺耳。

糟了!石墨心脏骤然缩紧。

果然,下方霸王龙的扫视瞬间凝固!那双冰冷的黄色竖瞳精准地锁定了岩架上声源的位置。一声比之前更加狂暴、更加饥饿的咆哮炸响,带着强烈的杀戮欲望。它开始疯狂地用粗壮的后肢猛踹冰坡基部的岩石,试图通过震动瓦解岩架的根基!

“咯啦…咯啦…”支撑岩架的几块关键巨石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细密的裂痕迅速蔓延。

不能留在这里!

石墨当机立断。他小心地将襁褓中的婴儿紧紧抱牢,确认雪貂也抓稳了阿狸或是襁褓,然后弓起身,像一个蓄势待发的石兽。

“抓稳!”他对昏迷的阿狸低吼,更像是给自己打气。

就在这时,下方猛烈的冲击似乎达到了一个临界点。一块桌面大的砾石在霸王龙巨尾的一次凶狠甩击中崩裂滚落!伴随着更大的碎裂声,岩架下方约摸三分之一的部分轰然坍塌!大量冰雪和碎石如同小型瀑布般倾泻而下。

“吼——!”恐龙兴奋的咆哮几乎近在咫尺!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石墨猛地向前跃出!不是向下对抗那逼近的巨口,而是借着岩架后部向上崩塌产生的反作用力,将全身力气灌注于双腿,向冰坡上方一块更加突出、看起来更稳固的黑色巨岩跳去!

重心剧烈后仰。阿狸的重量和婴儿的晃动让他几乎失去平衡。他感到粗糙的冰面摩擦着脚掌,尖锐的冰棱刺破小腿的兽皮。右腿小腿肌肉传来撕裂般的剧痛——之前的雪崩逃亡中,他被滚石砸中的腿伤在极限的爆发下骤然加剧!

“呃!”他闷哼一声,几乎要跪倒。但背上阿狸的重量和怀中婴儿的存在像一记警钟敲在意识深处。不能倒!他咬破了下唇,血腥味弥漫开,强烈的求生意志压倒了剧痛。他几乎是凭借着肌肉的记忆和身体的本能,手脚并用,硬生生扒上了那块黑色巨岩的边缘,然后拼尽全力将身体翻了上去!

砰!

整个人摔在坚硬的岩石上,胸口一阵翻腾。背上的阿狸发出一声痛苦的呻吟,但并未醒来。婴儿的啼哭也变成了断续的呜咽。

他来不及喘息,立刻回头望去。

之前藏身的岩架几乎完全垮塌,崩落的冰雪碎石堆满了下方好大一片区域。霸王龙那巨大的身影被塌陷激起的雪雾暂时遮挡,显得模糊不清,但它的怒火已经点燃了整片雪谷。它更加狂暴地撞击着残留的岩壁,巨大的头颅疯狂甩动,獠牙撞击在岩石上发出刺耳的刮擦声。每一次撞击都使得落石更多,雪坡似乎变得更加不稳定。

它上不来!至少现在,暂时上不来!

但新的问题同样致命。这块黑色巨岩如同一个孤岛,后面是更加陡峭、几乎垂直的百丈冰壁,光滑如镜,人力根本无法攀爬。侧面除了他们上来时那段几乎崩塌的冰坡,只剩下另一面连接着更高的山体,但那里覆盖着厚厚的积雪,在月光下泛着不祥的蓝光,下方则是一片幽深的未知断崖。前方的通道——也是唯一的生路——被塌陷的岩架和暴怒的霸王龙彻底堵死!

他们被困住了!在一个稍微更高、但同样逃不掉的绝壁孤石上!

寒风吹过,带来刺骨的凉意和下方恐龙口中呼出的、带着浓厚腥臊的热气。绝望如同附骨之疽,再次爬上石墨的心头。石坚和那些队员的惨死画面在脑中闪回,那些被巨兽随意碾碎的鲜活生命……现在,轮到他了?还有阿狸,还有这个刚被发现的、象征着奇迹和未知的小生命?

不!绝不只是等待死亡!

石墨强迫自己冷静下来。他必须分析现状,寻找任何一丝微弱的生机。

首先,霸王龙虽然狂暴,但体型是它最大的制约。下方冰坡在它反复破坏下变得更加破碎和陡峭,加上大量崩落的乱石堆叠,它那庞大的吨位和笨重的平衡在这种复杂地形上会是个致命弱点。它暂时无法直接威胁到这块巨岩上的他们。但这只是时间问题,持续的震动正在破坏这巨岩周围的根基!每一次撞击,岩体都在微微颤抖。

其次,他手头的“武器”……石墨快速检查着自己的简陋装备:那把断裂的铁刀插在腰间,触手冰凉,对付霸王龙恐怕连搔痒都算不上。还有三根铁矛!投掷用的。在刚才生死一瞬的跳跃中,他只来得及抓回一根,另外两根随着岩架的坍塌落入了深渊或者被乱石掩埋。这一根,是最后的反击希望。投矛的尖是精心打磨的黑曜石,边缘锋利,但长度太短,重量太轻,必须刺中要害——眼睛、咽喉——才能有一线希望。这比在雪崩时仓促反击要难上百倍。

铁矛、断刀……还有阿狸身上带着的那捆筋绳。那是用猛犸象的长筋晒干捶打搓成的,异常坚韧,本来是做陷阱或捆绑用的。

等等……陷阱?念头如同黑暗中划过的一道电光。

但陷阱需要布置的时间和空间,眼下他们被困在这弹丸之地,霸王龙就在眼皮底下疯狂破坏,哪有这样的机会?

他转头看向下方那团巨大的、躁动的阴影,巨大的黄色竖瞳在雪尘中如同幽冥鬼火。霸王龙似乎也暂时停下了直接的撞击,巨大的头颅微微昂着,发出深沉而持续的威胁性低吼,像是在积蓄力量,思考新的策略。它的视线始终没有离开岩壁上方,如同一个经验丰富的猎手在审视着自己被困的猎物。

时间在恐惧与冰冷的煎熬中缓缓流逝。阿狸的情况令石墨忧心如焚。她的气息越来越微弱,身体冰冷,后背的爪伤显然伤及内腑。石墨只能将仅剩的、能保暖的兽皮紧紧裹住她和婴儿,试图用自己的体温给他们传递一丝暖意。婴儿的哭泣耗尽了力气,又沉沉睡去,小脸煞白。

就在这几乎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霸王龙低沉的呼吸和爪子刨抓冰雪的声音)中,石墨的视线扫过周围的环境。他需要水,至少需要一点湿润来缓解干裂的喉咙和或许能给阿狸与婴儿补充一丝水分。月光下,他注意到巨岩靠近内壁的背阴面,有几点微弱的反光。

是冰?

他小心地挪过去,在不惊动下方猎手的前提下靠近岩石内壁。

确实是冰!那是山体渗出的涓涓细流在严寒中冻结形成的冰挂和小型冰笋。更让他瞳孔微缩的是,在这片灰白色的岩石和半透明的冰层之下,一些深褐色的岩缝里,镶嵌着几缕明显的白色丝状结晶和附着在岩壁上的白色粉末!

盐吗?不像。盐尝起来是咸的,而这种粉末……

石墨的心猛地一跳!他用指甲小心翼翼地抠了一丁点那些白色的粉末状晶体,捻了捻,又凑到鼻孔下极为谨慎地闻了一下——没有任何气味,或者说只有岩石的土腥味。他又伸出舌尖飞快地舔了一下那白色粉末。

一股极其刺激、如同针刺般的苦咸味瞬间在舌头上炸开!

不是盐!

“硝石!”这个词几乎是冲口而出!虽然声音被压抑在喉咙深处,只有他自己能听见。

他曾跟随部落的巫收集过这种东西!在靠近火山灰烬的地带,在那种幽深、干燥且少有人迹的岩洞里能找到。非常难找,量也稀少。巫说这是一种蕴含“大地之怒”的神奇粉末,与特定的粉末混合后,遇到猛火会剧烈燃烧甚至发生爆裂!在极其寒冷的冬季夜晚,将水和硝石混合,水会变得异常冰冷——巫曾用这种极冷的水治疗过高热不退的战士。他还严肃警告过族人,硝石粉末绝对不能被靠近火种点燃!

大地的力量……是毁灭,也是……生机?一个前所未有的、疯狂而大胆的想法瞬间占据了石墨的脑海!

他猛地扭头,再次看向下方那头徘徊低吼的霸王龙。那巨兽因上方长时间没有动静,似乎有些焦躁,开始尝试用前肢较短的利爪钩爬冰坡上那些突出的、相对较松软的雪层。

力量……它们依靠无匹的力量和防御……但火!所有野兽都本能地畏惧火焰!这是刻在骨子里的东西!部落的篝火能驱散雪原上最狡猾的狼群,最凶猛的剑齿虎也不敢轻易靠近熊熊燃烧的烈焰。

那……如果是更猛烈的火呢?能伤害到它的火!如同大地之怒爆裂开来的火!

石墨的心脏狂跳起来。他低头看向手中那根最后的、唯一能承载他全部希望的铁矛。矛尖在冰冷的月光下闪着幽光。

光凭矛尖刺入它的皮肉,几乎不可能致命。必须附加额外的、它无法理解也无法抵御的伤害!

他需要火!猛火!就在矛尖刺入它身体的瞬间爆发的火!

但如何将火带到矛上?如何让它烧得足够猛,足够快?

目光再次落在那捆筋绳和阿狸腰间悬挂的、保存火种的小小皮囊——那是用两层厚实驯鹿皮精心缝制,里面塞满了浸透动物油脂的干苔藓,是他们维持生命至关重要的宝物。里面,藏着火种!

筋绳……浸泡在油脂里?点燃?附着在铁矛上?

不!石墨立刻否定了。普通的火焰太慢,威力太小。霸王龙的皮肤极其厚重,普通的火缠在铁矛上,靠近它时可能就会被它扑来的气流吹灭,即使点燃,也很难瞬间形成可观的伤害,甚至可能根本点不着它油亮的厚皮!

硝石……那剧烈燃烧甚至爆裂的力量!如何把它和矛尖结合起来?石墨绞尽脑汁。

直接混合油脂裹在矛尖?如何保证它能被瞬间引燃?又如何保证那爆裂的力量不会在矛尖就炸开,伤到自己?风险太大。

他目光扫过巨岩边缘,一小块因霸王龙撞击震落的碎冰滚到脚边。冰……冷……

刹那间,一个念头闪过!

硝石本身是……渴求火焰的!是极其容易被点燃的!

如果……如果把干燥的硝石粉末紧紧包裹在矛尖周围,再用浸透了油脂的筋绳层层缠绕,最后在外面涂上一层……湿润的泥浆或者……厚厚的油脂来隔绝空气?就像保存火种一样?

当铁矛带着这样的“包裹”刺入霸王龙的身体,矛尖会在巨大的冲击力下瞬间穿透那层油脂或泥壳,让里面的硝石粉末直接暴露在空气中——而矛尖在刺入时与霸王龙坚韧的皮肤和肌肉剧烈摩擦,产生的高温和同时附着上去的、被油脂浸透的筋绳上的点点火星,足以成为点燃这些高度易燃硝石粉末的引信!

不需要猛火去点燃它!只需要那穿透瞬间产生的摩擦热量和迸溅的火星!

剧烈的摩擦点火?剧烈的冲击引燃?紧接着,暴露在空气中的大量硝石粉末瞬间被点燃!而它燃烧的方式——绝非寻常,而是带着刺目的光芒和足以崩裂石块的巨大声响!

石墨的手微微颤抖起来。这太疯狂了!完全是基于直觉和巫模棱两可描述的想象!成功率有多少?他不知道。但有一点他确信无疑:这将是他们唯一的机会!在投出这根矛之后,无论成功与否,他们都将彻底暴露在巨兽面前,再无任何遮拦和反击能力。

成功了,可能重创甚至吓退霸王龙;失败了,所有人的血肉都将成为这头史前暴君的裹腹之物。

下方,霸王龙似乎厌倦了试探。它退开几步,巨大的头颅左右摆动,似乎是在评估这陡坡的整体结构。然后,它后退、加速!以蛮不讲理的姿态,用比之前更大的力量、更狂暴的气势,猛地再次冲向冰坡!

目标并非攀爬,而是撞击!

轰——!!!

这一次的撞击力量远超之前!如同山崩地裂!整块黑色巨岩猛烈地跳动了一下!基部的冰层和岩石发出令人牙酸的巨大崩裂声!一条粗大的裂痕如同狰狞的闪电,瞬间从撞击点蔓延开来,爬上了巨岩下方连接雪坡的岩体!

碎冰和石块如同暴雨般落下。

更糟糕的是,石墨清晰地看到,连接他们脚下这块“孤岛”与后面山体的、那条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通道边缘,在如此剧烈的震动下,也开始崩解断裂!大量积雪向下滑落。

通往雪坡和断崖的唯一生路,正在崩塌!要不了多久,这里将成为真正的悬空绝壁!

“呜哇——!”剧烈的震动再次惊醒了婴儿,啼哭声刺破夜空。

霸王龙显然捕捉到了这声音。它被震动激起的气流吹散的雪尘中,那双黄色竖瞳猛地亮起!它迅速调整了姿势,巨大的头颅抬起,视线精准无比地锁定在石墨和他怀中啼哭的婴孩之上!那眼神中的暴虐和贪婪,如同实质的火焰!

它找到了!这声啼哭彻底暴露了他们精确的位置!

没有任何犹豫!巨大的身躯向后稍退,粗壮得如同攻城巨锤的后肢猛地发力!

目标——他们藏身的岩壁正下方!它要毕其功于一役,直接将整个立足点撞碎!将他们所有人埋葬在坍塌的岩石和冰雪之下!

生与死的抉择瞬间摆在了石墨面前!退,身后是万丈冰渊;留,霸王龙下一次撞击必将让这块巨岩连同其上所有人化为齑粉!

时间来不及了!

“赌上一切!”石墨的眼中燃烧起最后的疯狂与决绝。他像一头被逼到绝境的孤狼,背水一战!

他猛地将婴儿塞进阿狸的怀中——即使昏迷,女人的怀抱是最安全的地方。他迅速解开阿狸腰间那个装着火种的珍贵皮囊,同时一把扯过那捆坚韧的筋绳。

动作快到极致!石墨猛地扑向那片有着白色硝石的岩壁,手中的断刀疯狂刮削着缝隙里的硝石结晶和粉末!大块大块粗糙的白色晶体和粉末被塞进他摊开的前襟兽皮里。

硝石到手!他又狠狠刮了一大把雪——干净的雪!

他回到巨岩中心,将盛着硝石和少量冰雪的兽皮摊开,迅速将矛尖部分在黑冰上狠狠摩擦了几下,让黑曜石表面变得极为粗糙,然后抓起一大把混合着雪屑的硝石粉末——硝石溶于水会吸热,但在粉末状态下干燥易燃——用力拍打、揉压,紧紧地、严严实实地裹在矛尖之上!他用尽全力,让粉末与矛尖死死粘合,形成一个不规则的、拳头大小的灰白“包裹”。

汗水从石墨的额头滚落,迅速结冰。霸王龙那毁灭性的撞击预备动作已经完成,后肢肌肉如同山丘般贲张!

没时间犹豫!石墨抓起一旁皮囊里的油脂——那是维持火种的湿润苔藓,饱含油脂,迅速涂抹在矛尖的硝石包裹外层!然后抓起一把冰冷的、潮湿的泥浆(刚才撞击震碎的冻土)狠狠拍在油脂外层!再用兽皮条迅速缠绕固定!

不够!还需要引信!

筋绳!他将剩下的筋绳猛地浸入盛放油脂苔藓的皮囊中!饱吸油脂的筋绳变得滑腻沉重。他将长长的、浸满油脂的筋绳飞速缠绕在矛杆中部,尤其是矛尖连接处!在缠好的油脂筋绳末端,他撕下最后一点干燥的、易燃的苔藓,揉成一个细小的引火草团,小心翼翼地挂在矛杆尾部——这是最后的启动火花!

石墨做完这一切,感觉仿佛经历了漫长岁月,其实不过短短几个呼吸。

轰——!

霸王龙动了!庞大的身躯以无可阻挡之势向前冲撞而来!速度快得带起了残影!

“来啊——!”石墨猛地站直身体,发出一声超越恐惧的、如同受伤古兽般的怒吼!这吼声不仅是为了宣泄,更是为了吸引猎物的全部注意!他单手持矛尾,后撤一步,蓄势待发!

霸王龙巨大的头颅因这吼叫而微微调整了方向,目标明确地锁定在站立的石墨身上!那巨大的冲击裹挟着漫天冰雪和碎石,如同一场灾难性的雪崩当头压下!巨大的阴影瞬间吞噬了月光!

就在霸王龙即将撞上岩壁的前一瞬!就在石墨准备孤注一掷投出这载着他所有希望与恐惧的火焰之矛的前一刻!

意外陡生!

“吱——嘎——轰隆——!!!”

旁边那条覆盖着积雪的连接通道,在他们脚下巨岩连续受到恐怖冲击和自身重量的双重作用下,终于彻底崩溃断裂了!!!

连同着覆盖其上的数万钧积雪,那条连接通道像被巨刃斩断一般,整个从山体上剥离、坠落!巨大的雪块、冰凌、砾石如同滔天洪水般轰然倾泻下去!白色的死亡洪流比霸王龙的撞击更快,瞬间席卷了整个通道!

不偏不倚,正砸向下方高速冲撞而来的霸王龙!

霸王龙蓄满力量的一击被打断!更可怕的是,这崩塌的通道连同倾泻而下的、裹挟着无数冰石的积雪洪流(其中不少冰石的棱角在碰撞中释放出巨大的能量),如同天罚般撞击在它庞大身体的上半部分!

“吼呜呜——!!!”一声前所未有的、混合着剧痛、震惊和愤怒的凄厉咆哮撕裂了寒夜!霸王龙猝不及防,被这万吨巨力冲撞得踉跄后退!巨大的冲击力让它头颅剧痛(被高速坠落的冰块击中),颈骨似乎都发出了不堪重负的呻吟,一只前爪被滚落的巨石重重砸中!它试图用尾巴平衡身体,但滑落的雪流成了滚动的陷阱,让它在冰坡上狼狈地向后滑倒了好几米!

它庞大的身躯摔在先前自己制造的乱石堆中,压得无数碎石瞬间成了齑粉!

雪尘遮天蔽日!

这突如其来的雪崩般的天灾,打断了霸王龙的致命一击,也暂时遮蔽了它的视线。

机会!

石墨的心脏几乎跳出胸腔!那根冒着奇诡白烟的油脂硝铁矛还握在手中,矛尖上糊着的泥浆在寒风中快速冻结变硬。

“走!”

他毫不犹豫地放弃了投矛!此刻脱身比赌上性命去攻击那暂时被大崩雪压制、陷入混乱的巨兽更为明智!通道已断,但崩塌也带来了唯一的变化——那条通向后山体、覆盖着厚厚积雪的通道虽然断裂,但因为崩塌是从高处落下,在靠近巨岩这一端的断裂处,形成了一个巨大的、参差不齐的落差悬崖(被扯断的岩层截面),而在靠近他们这一侧(连接巨岩的部分),崩塌形成的断层边缘并不像后方雪坡那样完全断开,而是与后山体形成了一片极其陡峭,布满了断裂冰棱和嶙峋巨石的“破碎斜坡”!这斜坡直接连接着上方更高、也更坚固的山体基岩,坡度至少有六七十度,但不再是彻底的垂直!

那是唯一的逃生路径!一条由崩塌创造出的、充满了锐利冰棱、巨大落石、无比湿滑、随时可能再次坍塌的绝险之路!

石墨没有任何时间思考。一手紧紧夹住她和她怀中的婴儿,另一只手死死抓住他那根简陋却承载了太多希望的火矛(此刻它唯一的功能变成探路的手杖或支撑点),用尽刚刚积聚起来的所有力气,朝着那片新形成的、布满了死亡陷阱的破碎斜坡冲去!

脚下的巨岩在震动中发出最后的呻吟。霸王龙在下方雪尘笼罩中的咆哮更加狂怒,显然只是受了些冲击和疼痛,并未重伤。塌陷形成的碎石雪堆暂时延缓了它,但绝不会太久!

滑!每踏出一步都像是踩在油脂上。锋利的冰棱如同无数利刃刺穿石墨脚下单薄的兽皮鞋。他必须选择下脚点,避开光滑的冰面和那些一看就不稳定的松脱碎石。

阿狸背部的伤口在颠簸中渗出更多温热,血腥味在冰冷的空气中弥漫。婴儿似乎感知到极度的危险,却没有哭泣,只是把小脸深深埋进兽皮里。

“吼——!!”

雪尘被搅动!一个巨大的、暴虐的头颅猛地从混乱的雪石堆中探出!黄色的竖瞳瞬间锁定了斜坡上那渺小蠕动的身影!冰冷的杀意如同实质的冰锥刺向他们!

它挣脱了!比预想的更快!

霸王龙放弃了直接攀爬冰坡,巨大的后肢猛地踩踏在那片由通道崩塌形成的新乱石斜坡边缘!沉重的吨位压得边缘的岩石瞬间粉碎!

石墨感觉到脚下的斜坡在轻微颤抖。它要跟上来?在这样的陡坡上?

霸王龙低头,似乎评估着这片布满巨大碎石和冰棱的斜坡,尝试性地将前爪搭上一块看起来相对稳固的凸出岩石——那块岩石连同下方的一大片冻土,在它庞大身体的压力下轰然坍塌,滚落深谷!

巨兽发出一声懊恼的嘶吼。显然,这样复杂的破碎地形对它的体型和重量而言是巨大的障碍!强行追击极有可能陷入崩塌的雪石陷阱甚至失足滚落。

但它并未放弃!那巨大的头颅不断左右寻找最佳的路径,粗壮的尾巴暴躁地扫开挡路的雪堆,每一步踩踏都让落石滚滚。它在尝试找到一个可以稳定追击的角度,同时也利用自身移动造成的落石来攻击斜坡上的人!

一块磨盘大的石头被它尾巴扫起,呼啸着砸向石墨的后背!

石墨几乎是凭着本能,猛地用铁矛撑地,同时发力向侧前方跳跃!

巨石带着呼啸的风声擦着他的后脚踝砸落,撞击在下方的冰坡上,粉碎成无数碎片,溅射的冰屑如同刀子般划过他的小腿。

不能停!

他大口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吞咽着冰渣。背后的阿狸越来越沉,如同压着一座山。脚下一滑,踩碎了一块薄冰层,整个人向前扑倒!千钧一发之际,手中的铁矛狠狠扎进前方的冰层,发出刺耳的刮擦声,勉强稳住身形。矛尖那层泥浆外壳碎裂了一角,露出了里面裹着油脂的白色硝石粉末,混杂着冰雪,在月光下微微泛着奇异的微光。

他抬头望去。这条破碎的斜坡仿佛没有尽头,上方是更加陡峭、更加黑暗的山体。下方,霸王龙那巨大的阴影再次逼近,它在尝试一条沿着斜坡侧翼、相对平缓些的路径前进,虽然慢,但异常执着,每一步都留下深深的爪印。

体力在飞速流逝。寒冷、伤痛、负重,还有那如影随形的、来自顶级掠食者的绝对压迫感,几乎要碾碎他的意志。石力最后面对巨兽时那渺小而倔强的身影又浮现在眼前。

“为了……活下去……”

石墨喉咙里发出嗬嗬的低吼,眼中血丝密布。他将铁矛从冰层中拔起,将那块破碎的泥壳用力压实,无视小腿传来的剧痛和被冰棱划出的新伤口,再次艰难地向上迈出沉重的步伐。

石墨猛地抬头!

前方的斜坡,在他们的必经之路上,一道巨大的、深不见底的冰裂隙赫然出现在月光之下!那是山体断裂与冰川运动共同作用的结果,宽度足有数米,仿佛一道横亘在地狱边缘的深渊之口。裂缝边缘覆盖着薄薄的、极易碎裂的雪层和透明冰盖,隐藏着致命的杀机!

唯一的跨越点,似乎只有那道连接两边冰岩的、狭窄而扭曲的巨大冰梁——看起来像被挤碎的万年冰川,勉强卡在裂缝之上。但冰梁表面覆满了厚厚的、光滑的新雪。

那是唯一的“桥”,也是一道死亡陷阱!

必须过去!绕过它需要的时间和路程,霸王龙绝不会给他们!身后的咆哮声更近了!

石墨小心翼翼地走到冰缝边缘,探头向下望去。黑暗,无尽的黑暗和刺骨的寒气从深渊中升腾上来。手中的铁矛试探性地戳向那冰梁上的积雪——噗的一声,矛尖轻易刺穿雪层,深入下方的坚冰。

似乎……还算结实?但承载一个人的重量尚且要冒巨大风险,何况是他们三个(加上一个婴儿)?

霸王龙的脚步声沉重地逼近,带着毁灭性的节奏。它似乎也发现了前方的裂隙和被迫放缓速度的猎物,那黄色的眼睛里闪烁出残忍而满足的光芒。它加快了脚步!

没时间了!

“抓牢我!阿狸!”石墨低声嘶吼,将背后的阿狸向上托了托,感觉到她无意识的手指似乎本能地在他胸前衣襟上捏紧了一点。用嘴狠狠咬住那根救命的铁矛矛杆中段,将自己的右手空出来。

他需要绝对的平衡和双手攀爬!

他伸出左手,狠狠地抠进冰梁边缘相对粗糙的冰壁缝隙里,确认第一个固定点。右脚尝试性地踏上冰梁积雪覆盖的边缘——积雪塌陷下去一小块,但下面的冰层确实结实!稳住!

紧接着,他猛地发力,将重心移到右脚,左脚迅速跟上,整个人踏上了那道纤细的死亡冰梁!积雪立刻没过脚踝,冰冷刺骨。冰梁因为承重而发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声。

一步,两步……他像走在无形的钢丝上,每一步都踩在崩溃的边缘。双手必须不断寻找冰壁上任何微小的凸起或裂缝作为攀附点,口中的矛杆带来一丝微不足道的支撑。背上阿狸每一次轻微的呼吸起伏都让重心不稳。怀中的婴儿似乎也在恐惧中微微颤抖。

走到冰梁中央,也是悬空感最强、下方黑暗最深邃的地方时,石墨忍不住向下瞥了一眼。绝对的黑暗如同巨口,吞噬着所有光线和声音。一股强大的吸力似乎从下方传来,要将他拖入万劫不复的深渊。

他赶紧收回目光,额头沁出的冷汗瞬间被冻结。

“吼——!”身后传来霸王龙不耐烦的咆哮和爪子刮擦冰雪的声音。它已经来到了冰裂隙的边缘!

快!再快点!

还有最后几步!

就在此时,一股强劲的横风突然从冰缝深处涌出!带着刺骨的寒流和诡异的呜呜声,如同深渊的呼吸!

“呜——!”狂风卷起冰梁上原本就松散的雪尘,劈头盖脸地打来!脚下的积雪被吹动,滑腻感骤然加剧!

石墨本就艰难维持的平衡瞬间被打破!脚下猛地一滑!整个身体向右侧(冰缝深渊的方向)猛地倾斜!

噗!

右小腿被一块极其锋利、突出冰面的冰棱瞬间划开!鲜血瞬间涌出,将白色的积雪染红!剧烈的疼痛让他全身肌肉瞬间绷紧,身体完全失控地向深渊倒去!

“抓住——!”一个微弱的、带着极度痛苦的惊呼声在石墨耳边炸响!竟然是来自背后的阿狸!

在这千钧一发的坠落瞬间,被剧痛和剧烈摇晃刺激得短暂恢复了片刻意识的阿狸,本能地做出了反应!她用尽全身残余的力气,猛地伸出双臂,死死地抱住了石墨探出抓握的左手手臂!同时,她的右手也紧紧抓住了冰梁边缘一块尖锐的冰棱!冰棱割破了她的手掌,鲜血淋漓,但她抓得死紧!

下坠之势被这拼命一拉一拽狠狠止住!

石墨的身体悬在冰梁边缘,整个下半身已经悬在深不见底的冰缝之上!唯一连接生机的,就是被阿狸死死抓住的手臂和他左脚勉强勾在冰梁边缘的一点着力点!

阿狸的脸上毫无血色,伤口带来的剧痛和这拼尽全力的动作让她浑身剧颤,豆大的汗珠滚滚而落,眼神因为剧痛和失血而涣散,但抱住他手臂的手指却像铁钳一样!

怀里的婴儿被这剧烈的拉扯惊得大哭起来!

下方的霸王龙似乎看到了这垂死挣扎的一幕,发出兴奋而嗜血的低吼,巨大的头颅几乎探到了冰缝边缘,俯视着深渊之上摇晃的猎物!

绝望!瞬间从悬崖滑落深渊!

但这绝望也点燃了石墨骨子里最原始、最暴戾的求生力量!那是人类在绝境中被逼出的最后疯狂!

“啊——!!!”

一声撕心裂肺的狂吼!石墨借着阿狸这拼死的一拽之力,左脚猛地发力一蹬冰梁边缘(冰梁再次发出刺耳的呻吟),被死死抓住的左臂爆发出全部的肌肉力量,带动整个上半身和沉重的背负,如同濒死的巨兽做最后一搏般,狠狠地向上弹起翻滚!

砰!

他重重摔落在冰梁靠近对岸的那一端,滚到了相对安全(但同样布满雪石)的地面上!阿狸在他背上发出一声闷哼,彻底失去了意识,环抱他手臂的力量瞬间消失。她后背的伤口在剧烈的动作中再次崩裂,鲜血涌出更多。

怀中的婴儿放声大哭。

而他手中紧抓的,那根铁矛上的泥浆外壳,在刚才惊心动魄的拉扯和翻滚中,已经彻底崩碎剥落!矛尖暴露在外,清晰地看到铁锐刺被紧紧包裹在沾满了油脂、暴露在空气和冰屑中的硝石粉末层里!

而铁矛末端那个细小的、浸透了油脂的苔藓引线,在刚才的折腾中似乎……不知是被冰棱刮擦,还是被摩擦生热点燃了?

一股极其微弱的、几乎在寒风中随时会熄灭的细小白烟,正从那引线草团的边缘,悄然升起!

石墨躺在冰冷刺骨的雪地上,胸膛剧烈起伏,每一次呼吸都带着铁锈般的血腥味和冻彻肺腑的寒气。他死死盯着石矛尾部那缕几乎难以察觉的白烟,如同看着黑暗中唯一摇曳不定的星火。

身后隔着巨大冰缝的深谷中,霸王龙那不甘而暴戾的咆哮还在持续撞击着岩壁。这怒吼不再是单纯的狩猎欲望,更像是一种无法撕碎眼前猎物、被一道深渊阻碍而产生的滔天愤怒。

那巨大的阴影在冰缝对面徘徊不去,黄色的竖瞳如同两轮冰冷的寒月,死死锁定着这边艰难存活的微小生命。每一次低沉的、带着血腥气息的嘶吼,都让夜风中平添一份死亡的威胁。但它庞大的身躯和笨重的体态,终究被那数米宽的狰狞冰裂隙和下方足以吞噬一切的黑暗深渊牢牢阻挡。它无法飞越,强行尝试跳跃或攀爬陡峭的冰壁只会让它陷入万劫不复之地——这是来自地形的绝对威慑。

暂时的安全……只是暂时的。

危机并未解除。石墨挣扎着坐起,检查阿狸的状况。她后背裹伤的兽皮已经被渗出的鲜血浸透冻硬,气息微弱得几近于无。婴儿的啼哭撕心裂肺,带着对这个冰冷恐怖世界的恐惧本能。

而他自己,右小腿那道被冰棱划开的伤口深可见骨,寒气和失血让他半边身体都麻木了,每一次移动都带来撕心裂肺的剧痛。左臂因为阿狸生死关头的抓握,此刻麻木过后是肌肉撕裂般的酸痛。寒冷如同无数细针,钻进他每一个毛孔。体力早已透支,强烈的眩晕感不断冲击着头脑。

火!他需要火!驱散严寒,融化冰雪取得水分,处理伤口,更重要的是,给阿狸和婴儿带来生存下去的希望!

石墨的目光落在旁边那根至关重要的铁矛上。矛尾部引线草团上的那缕白烟,在刚才的翻滚挣扎中奇迹般地没有熄灭,反而像是被激活了般,开始稳定地冒出一小簇极细微的、近乎透明的火苗!那火苗极小,在冰冷的空气中顽强地舔舐着浸满油脂的苔藓边缘。

他小心翼翼地伸出手指——寒冷让他的动作僵硬而笨拙——去碰触那个引线草团。一股灼热的温度立刻传来!火……点着了!

狂喜瞬间冲淡了身体的麻木和剧痛!他强忍着颤抖,将旁边皮囊里剩余的一点点饱含油脂的苔藓小心翼翼地凑近那微弱的火苗。干燥易燃的苔藓尖端首先接触到火苗,瞬间被点燃!橘红色的小小火焰如同黑暗中诞生的奇迹,跳跃起来!

火!

人类文明的起点!生命和希望的火种!

石墨立刻用那点燃的苔藓引火物,就近搜集一些干燥的、散落在岩石缝隙里的枯死地衣和小灌木枝——得益于霸王龙造成的崩塌和震动,不少原先被深埋或冻在冰川下的古老植物碎片暴露了出来。他动作迅速,在一个背风的小岩石凹陷处,用几块石头勉强围成一个简易火塘,极其珍惜地将这微弱的火苗转移进去。

小火苗贪婪地吞噬着添加的细小燃料,如同久旱逢甘霖的生命,开始稳定地燃烧,发出噼啪的微弱声响,带来橘红色的温暖光芒。这微小的篝火在黑暗的冰渊边缘,在远处巨兽虎视眈眈的目光下倔强地燃烧着,虽然依旧脆弱,却足以撕开绝望的寒夜!

石墨小心翼翼地用断刀割下一些相对柔软的兽皮条,就着火塘的热量烤暖、软化(甚至微微灼焦消毒),开始笨拙但一丝不苟地为阿狸和自己处理伤口,尤其是先为阿狸那可怕的后背爪伤进行更严密的包扎保暖。他用火塘边烤得温热的岩石融化一点干净的冰雪,用小小的陶碗(随身携带的简陋容器)盛着,极其小心、极其缓慢地将温热的水滴浸润阿狸干裂的嘴唇和婴儿哭得通红的小脸。

温暖的水滴如同生命甘泉。阿狸在昏迷中下意识地吞咽。婴儿的哭声渐渐低缓下去,抽泣着,小嘴蠕动着接受那点珍贵的温暖。雪貂也凑过来,汲取火焰散发的热量。

石墨处理完伤口,终于轮到自己的小腿。那伤口深而冰冷,几乎麻木。他用浸过温热水的兽皮仔细清理伤口边缘,将冻伤坏死的组织去除(剧痛让他的额头再次布满冷汗),然后敷上石叶巫曾经教过的一些有凝血和轻微镇痛作用的草药碎末(这种草药他一直随身带着少量),再用新的、经过火烤消毒加温的兽皮条紧紧包扎。

做完这一切,他几乎虚脱。身体靠在冰冷的岩石上,看着眼前那簇摇曳不定却顽强不灭的火焰,感受着那点微乎其微但真实存在的暖意,听着婴儿平稳下来的呼吸,感受着背后阿狸那极其微弱却依然持续的脉搏……

疲惫如同汹涌的潮水,瞬间将他吞没。眼皮沉重得如同挂上了山岩。连续的生死逃亡、重创、体力和精神的透支,已经达到了极限。

但他不能睡!至少不能完全睡死!

霸王龙虽然被深渊暂时阻隔,但那充满威胁感的低吼和沉重的脚步声还在深渊对面来回踱步,如同丧钟在黑暗中缓缓敲响。它的耐心不会持续太久,它必然会尝试寻找绕过深渊的道路!甚至可能在火光的刺激下更加暴怒!

火……硝石……

石墨在彻底坠入睡眠的深渊之前,本能地抓起了铁矛旁那片盛放着剩余硝石粉末的兽皮。他将那块兽皮卷起,小心地压在靠近自己身体一侧的岩石下,与那燃烧的火塘保持着足够“安全”的距离。

他抱着铁矛——这根被油脂和硝石粉末包裹、矛尖在火光照耀下闪烁着诡异冷光的武器,靠在冰冷的岩壁上,强行保持着最后一丝警惕。

目光越过温暖的火焰,投向深渊对面那片更加深沉的黑暗。

那里,两点巨大的、冰冷的黄色光芒依然在黑暗中燃烧,如同不灭的诅咒。

巨兽的阴影与人类微弱的火光,在这寒寂的荒原边缘,在这绝境的悬崖之上,隔着吞噬生命的冰渊,形成了短暂而脆弱的对峙。

黑暗……从未真正离去。严寒……依旧刺骨。

但这火,终究是点燃了。

石墨闭上眼,意识沉入一片混乱的灰蒙之中。耳边只有寒风的呜咽、火堆细微的噼啪、婴儿微弱的鼻息……以及深渊对面,来自太古暴君那永不知疲倦的、低沉而饥饿的咆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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