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流淌下温润的光，在墨绿色丝绒桌毯上投下粼粼波光。
一副翡翠麻将牌在光线下泛着细腻的光泽，被几双修长、骨节分明的手慢条斯理地砌成整齐的城墙。
房间一侧，占据整面墙的巨大屏幕无声地亮着，画面分割成两半。
牌桌另外三方，坐着三个气质各异的男人。
玖贰慢条斯理地码着牌，动作优雅得像是在调试精密仪器，金丝边眼镜后的目光沉静无波。
玖壹姿态闲适地靠着椅背，指尖有一下没一下地敲击着扶手，唇角噙着一抹若有似无的笑意。
玖柒并未看牌，只垂眸看着手中水晶杯里摇曳的琥珀色酒液，侧脸线条在光影里显得格外深刻，带着一种生人勿近的疏离。
牌局无声地进行，只有碰撞的脆响和偶尔推牌的轻叩。
直到楼下的声响，断断续续，愈发清晰地传上来。
是闷哼，是压抑的痛楚喘息，是皮肉被击打的令人牙酸的声音，间或夹杂着含糊不清的、带着哭腔的求饶。
“求…求你们…放过我…我不知道…我不知道哪里得罪了…”
自动麻将机将新一副牌推送上来。玖叁就在这时走了进来。
他今天只穿了件简单的黑色衬衫，领口随意地解开两颗扣子，少了几分正式，多了几分危险的随性。
“哟，几位雅兴不浅。”他拉开玖壹旁边的空椅坐下，长腿交叠，视线掠过梨落，投向窗外，“听着动静，楼下还挺热闹。”
坐在东位的玖柒没说话，将面前的一张“九万”不轻不重地推了出去，牌落在桌面的绒布上，发出沉闷的一声。
“碰。”
下家的玖壹慵懒地靠着椅背，慢悠悠伸手摸牌，视线在牌面上一扫，随手打出一张，“西风。”
然后好整以暇地看着玖叁，腕间一枚成色极佳的翡翠无事牌随着他的动作滑出袖口，流光一闪而逝。
“来得正好，”玖壹语气轻松，仿佛在谈论今天天气如何，“叁。”
他顿了顿，下巴微不可察地朝玖贰的方向扬了扬。
“帮我看看，你卡里的钱都要输给贰了。”
闻言玖叁无奈笑了笑，就壹那手气能不输吗？
玖柒将手里的牌重新码好，漫不经心地说：
“说起来，那群杂鱼清理的这么快，还要谢谢顾晟这把‘刀’够锋利，不过叁还是要注意别反噬到自己？”
“阿柒的关心我收到了，别担心再锋利的刀，我也能给他折断。”
玖叁自顾自地捻起玖壹面前的一张牌，在指间把玩，是张八筒。
他身体微微前倾，越过牌桌，看向梨落，唇角勾起恶劣的弧度：
“光打牌多没意思，这局，我们赌点别的？”
“赌什么？赌楼下的？还是屏幕那头的？”梨落瞥了眼一来就想看乐子的玖叁。
“壹，叁的小金库可经不起你们两个的挥霍。”
对面坐着的玖柒轻笑一声，骨节分明的手指推出一张“九条”，声音温雅如大提琴：
“壹，该你了。心不在焉，可是要输钱的。”
“不急。”玖壹轻笑一声，他刚摸了张“二筒”，却故意把牌扣在桌上，慢条斯理地给自己倒了杯茶。
方才漫不经心地打出一张“二筒”，语气带着点慵懒：
“输就输了，反正叁都不心疼。”
最边上的玖叁闻言，低笑出声，他刚摸起一张牌，指尖一顿，随即挑眉看向玖壹：
“不心疼，随便玩。”
“既然如此，你戒赌吧，不然都不够我花的。”玖壹等的就是玖叁的这句话，倒反天罡的说。
至于为何不花玖壹自己的钱，自然是因为他抠门啦，别人用过他的一针一线，他都记得一清二楚，加倍收费。
“行，你是大爷。”玖叁摸了摸耳垂，谁让他跟玖壹对上吃亏的都是他。
从前受伤的都是他，现在他有自己的节奏，他先顺从玖壹迷惑他，然后……已经幻想玖壹求他的画面。
想着想着，玖壹脸上的笑容越发灿烂，玖壹嫌弃的往旁边挪了个位置。
笑得跟个傻子似的。
梨落唇角勾起一抹冷艳的笑，将手里的牌轻轻一掷，“啪”地落在桌上，是张“红中”：
“压下去的狗，可别再让他起来了。”
玖叁收敛笑容，摸牌的动作顿了顿，“那是自然，他现在的把柄多得，几条命都不够死的。”
玖壹光明正大地凑到玖贰身边，伸头去看玖贰的牌，但也只是看看，并没有透牌和作弊的打算。
他那牌，明牌打都打不赢，看不看都没差，最多输的没那么难看。
“靠，我说贰怎么你和阿柒一直赢，合着你们都是欧皇就我一个非酋。”
“现在麻将都看运气的吗？”
玖贰看着他凑过来的脑袋，眼底闪过一丝无奈，却没推开他。
梨落和玖柒、玖叁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里看到了笑意。
“哈哈哈，玖壹没事，还有我陪着你，有个倒二在，你这个倒一还能有点安慰。”
梨落本身运气也不怎么样，但凡事都怕对比，跟玖壹对比起来，她都能算运气好的。
下一刻似乎验证了，玖壹的话一般。
玖贰亮出四张一模一样的“发”字牌，绿底黑字，在墨绿丝绒上依旧扎眼。
他从杠尾补进一张牌，看也没看，指尖一弹，那张牌就轻巧地滑入了牌池中央。
是一张“南风”。
然后，他双手将面前砌好的牌“哗啦”一声全部推倒。
“清一色，一条龙，杠上开花。”他报出牌型，声音不大，却清晰得让牌桌另外三人都停下了动作。
条子一字排开，整齐划一，翠绿的色泽在灯下泛着冷光。
他扶了一下眼镜，镜片后的目光平静无波：“我赢了。”
他将牌堆推向池中，动作流畅自然，仿佛只是结束了一局再普通不过的牌局。
话音刚落，屏幕里突然传来一声凄厉的惨叫，紧接着是汽车碰撞的声音。
几人同时看向监控，只见黑色轿车旁，李泽明被两个大汉按在地上。
李泽明浑身一震，手机“啪”地掉在地上。
为首的男人面容俊朗，脸色很白，眼下有淡淡的青黑，反衬得他那双眼睛愈发幽深，像结了冰的寒潭。
“李总，别来无恙？”顾晟弯腰，捡起地上的手机，屏幕上还停留在一条未发送的信息上。
他笑得更冷了，“想找人求救？可惜，晚了。”
顾晟挥了挥手，身后的人立刻拿出一份文件，摔在李泽明面前：“签了它，或许我还能让你死得痛快点。”
李泽明看着文件，又看了看顾晟，眼里满是惊恐和不解：“顾晟，我们无冤无仇！”
顾晟嗤笑一声，伸手拍了拍李泽明的脸，动作优雅，力道却重得让李泽明疼得龇牙咧嘴：
“无冤无仇？李总你这是贵人多忘事，还是谎话说多了，把自己都骗过去了！”他的声音陡然变得狠戾。
顾晟笑了，笑得更冷，“你当年说，这辈子都跟着我，就算我顾晟摔进泥里，你也会拉我一把。”
李泽明的牙齿在打颤，他抬起头，脸上布满了血痕，一只眼睛肿得几乎睁不开。
“顾、顾总，我错了……我不该贪那笔钱，我不该帮着外人偷公司的机密……您看在往日的情分上，饶我一次吧！”
他磕着头，额头撞在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很快就渗出了血。
“情分？”顾晟重复了一遍这两个字，像是听到了什么天大的笑话。
他顿了顿，忽然踩住李泽明的手腕，猛地用力。
只听“咔嚓”一声脆响，李泽明发出一声凄厉的惨叫，手腕被硬生生踩断了。
“事实证明，”顾晟松开手，看着李泽明在地上翻滚哀嚎，眼神里没有丝毫怜悯，“你不仅不拉我，还想把我踩进更深的泥里。”
他松开手，从旁边小弟手里拿过一把匕首，刀身在昏暗的光线下闪着冷芒。“我顾晟，最恨的就是背叛。”
顾晟转过身，眼神里没有了任何温度，只剩下一片冰冷的杀意。
“你不是喜欢钱吗？我就让你尝尝，没钱，没手，没脚，只能像条蛆一样活着的滋味。”
他挥了挥手，旁边的两个大汉立刻上前，架起了瘫软的李泽明。
李泽明拼命挣扎着，哭喊着求饶，可顾晟却连看都没看他一眼。
“把他带下去，按照老规矩处理。”顾晟的声音很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记住，别让他死得太痛快。”
话音刚落，匕首已经刺入了李泽明的四肢。
李泽明挣扎着，嘶吼着，像一头濒死的野兽：
“顾晟！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
做完这一切，顾晟站起身，走到积水边，洗掉手上的血。
“把这里处理干净，”他对着身后的小弟说，声音恢复了平静。
小弟连忙点头：“是，顾哥。”
顾晟走出废弃工厂，他抬头望着灰蒙蒙的天，嘴角勾起一抹狠戾的笑。
跌落谷底又怎样？他顾晟，从来不是任人宰割的羔羊。
那些把他推下来的人，他会一个一个，亲手拉下来陪他。
而他，会踩着这些人的尸骨，重新爬上去，站到更高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