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影熟门熟路地在一处书架后摸索。
指尖触到一块微凉的凸起,她闭上眼,深吸一口气,轻轻按下。
墙壁应声而开,露出一个暗格。
暗格中,一枚玉佩静静躺卧,通体血红,在烛火下流转着诡异华光。
血凤玉佩。
苏影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血珠挤在凤凰的独眼上。
血珠如没入海绵,瞬间被吸收。
玉佩发出一声轻微的“咔”,应声断开。
里面藏着的,是一张卷得比发丝还细的丝帛。
她颤抖着手,展开丝帛。
上面的字迹细如蚊足,每一个字,都是一道催命符,罗列着一个个权倾朝野的名字,以及他们当年构陷前太子府的罪证。
萧衍上前,只扫了一眼,脸色便彻底沉了下去。
“好大的手笔。”
他喉结滚动,声音干涩。
“朝中近三成的官员,都牵涉其中。”
萧衍看向萧祁和苏影,目光前所未有的凝重。
“此事,必须立刻面呈圣上。”
皇宫,御书房。
当今圣上正伏案批阅奏折,眉宇间的郁色浓得化不开。
那是经年累月的隐忍与重压,刻在他骨子里的痕迹。
殿外太监尖细的嗓音划破了沉寂。
“镇国公萧衍、忠勇侯萧祁求见。”
皇帝抬起头,有些意外。
这么晚了,萧家兄弟一同入宫,必有大事。
“宣。”
萧衍与萧祁大步入殿,行礼。
苏影跟在他们身后,垂着头,将自己藏在阴影里。
皇帝的目光却像鹰隼,第一时间就锁定了她。
“陛下。”
萧衍没有半句废话,双手将那张丝帛呈上。
“臣等幸不辱命,找到了当年构陷太子府的罪证。”
“嗡”的一声,皇帝只觉耳边巨响,眼前发黑。
他霍然起身,快步走下御阶,一把夺过丝帛。
展开一看,他的手竟不受控制地剧烈颤抖起来。
一个个熟悉的名字,一桩桩尘封的罪恶,像一把把淬毒的尖刀,将他多年来用隐忍和退让筑起的平静伪装,刺得千疮百孔。
“呵……”
他低笑一声,笑声里是无尽的苍凉与快意。
随即,那笑声又化为冰冷的审视。
他的目光转向苏影,锐利如刀。
“你是何人?此物,从何而来?”
帝王之威,如山倾倒。
苏影却抬起头,迎上他的视线,字字清晰。
“臣女苏影,前太子妃贴身侍女之女。此物,是我母亲拼死所留。”
皇帝的眼神依旧冰冷,看不出喜怒。
“仅凭一张不知真伪的名单,就想让朕动摇国本?”
他声音不大,却让整个御书房的温度都降至冰点。
“朕如何信你?”
萧衍和萧祁心头一紧,正要开口。
“陛下。”
一道轻柔的女声传来。
皇后不知何时走了过来,她没有看名单,泪水却已夺眶而出。
她的目光死死盯着那张丝帛的一角,身体微微发抖。
“陛下……可还记得,臣妾嫁入东宫时,皇嫂赠我的那方合欢手帕?”
皇帝一怔。
皇后伸出颤抖的手,指着丝帛的角落。
那里,用早已干涸的血迹,绣着一只浴火凤凰的残影,针法细密而独特。
“这是皇嫂的针法……她说,盼我们皇家,能如凤凰般,涅盘重生。”
她捂住嘴,不让自己哭出声,却已是泣不成声。
皇后的眼泪,成了压垮皇帝心中最后一道防线的巨石。
他眼中的猜忌、疑虑、权衡,在这一刻尽数崩塌,只剩下被欺骗、被愚弄多年的滔天怒火。
他将两个儿子抱在怀里,眼中的郁色被一种毁灭性的决绝所取代。
他看着他们,又看看那份名单,声音平静得可怕。
“传朕旨意。”
他看向萧祁,目光如寒铁。
“萧祁,此事由你亲自督办,持朕金牌,调动禁军、大理寺、刑部,彻查此案。”
“凡名单上所列之人,无论官居何位,九门落锁之前,朕要他们全部下狱。”
“朕要让这京城的天,在日出之前,重新亮起来!”
“臣,”萧祁单膝跪地,声如金石,“遵旨!”
一夜之间,京城风云变色。
禁军的铁蹄踏碎了长夜的寂静,一队队甲士如幽灵般穿梭在朱门高院之间。
往日里高高在上的朝廷大员,在睡梦中被拖拽而出,沦为阶下之囚。
哭喊声、咒骂声、求饶声,被整齐的脚步声无情碾碎。
整个京城,都嗅到了一股血的味道。
风暴的中心,两人并肩走出肃杀的宫门。
高耸的宫墙将一切喧嚣隔绝在外,夜风凛冽,吹得人衣袂作响。
苏影望着远处被火把映红的夜空,身体因激动和疲惫而微微颤抖。
结束了。
多年来的忍辱负重,这么多年的孤身追查,终于在今夜划上了句点。
“怕吗?”
萧祁的声音从身侧传来,低沉而稳定。
苏影一愣,转头看他。
他没有看她,而是凝望着远处那片被搅动的黑暗,那里,是他的战场。
“接下来,京城会很乱,很多人会想让你永远闭嘴。”
苏影刚想说“我不怕”,手腕却被一只温热的大手紧紧握住。
那力道,不容拒绝,却带着令人心安的温度。
萧祁终于侧过头,深邃的眼眸在夜色中亮得惊人,清晰地倒映出她有些错愕的脸。
“苏影。”
他第一次这样叫她的名字。
“跟在我身边。”
不是请求,而是宣告。
“天塌下来,我给你撑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