穆清婉眼神笔直刺向那丫鬟:“你是哪个院伺候的?深夜在此鬼祟!”
那丫鬟惊恐后退,脸色瞬间惨白,嘴唇颤抖,像是有话要卡在喉咙。
就在这时,穆清婉后颈剧痛,眼前骤然发黑,意识沉入无边黑暗。
再次睁眼,熟悉的帐顶映入视线,鼻尖萦绕着淡药香。
后颈钝痛清晰,提醒她先前并非梦境。
“小姐!”玲珑的声音带着哭腔,泪眼婆娑,“您可算醒了!吓死奴婢了!”
念夏也红着眼圈凑上前来,声音哽咽,“小姐好端端的,怎么就晕倒在院子外面了?”
穆清婉按住痛处,挣扎着坐起,声音沙哑:“我不是晕倒。”
她顿了顿,脑中闪过那道慌乱奔逃的身影,和后颈传来的那记重击。
“我是被人打晕的。”
“什么?”玲珑和念夏齐齐失声,脸色剧变。
“谁这么大胆子敢在国公府动手!”玲珑攥紧拳头,“小姐可看清是谁?”
穆清婉摇头,头脑仍有些昏沉:“是个眼生的丫鬟,还没来得及询问,就被......”
她蹙紧眉头,努力回忆着失去意识前的最后一幕。
“对了,我怎么回来的?”
“是二公子!”玲珑赶忙上前扶住她,在她腰后塞了个柔软的靠枕,“二公子正好路过,发现您靠在清风院的角门边,人事不省,就把您抱回来了。”
念夏也急忙补充,眼眶依旧通红:“二公子还吩咐了厨房给您炖燕窝粥呢,说您脸色太差了。”
萧祁?
穆清婉的心猛地一沉。
是他?
怎么会这么巧?
清风院是萧衍的院子,位置算不得偏僻,但也绝非府中主干道。
他深夜去那里做什么?
又为何偏偏在她被人打晕之后,就“恰好”路过,发现了她?
是他打晕了自己,然后再故作好人将她送回?
还是……他真的只是恰巧路过,救了她?
无数混乱的念头在脑海中翻腾、冲撞,搅得她本就昏沉的头更加疼痛欲裂。
那个行踪鬼祟的丫鬟……萧祁恰到好处的出现……
这一切,都透着一股难以言喻的诡异。
穆清婉挣扎着想要下床,动作牵扯到后颈的伤处,疼得她倒抽一口凉气。
“不行,我必须去问个清楚!”
“小姐!您才刚醒啊!”玲珑担忧地按住她的手臂。
“是啊小姐,大夫也说了您需要静养。”念夏也急忙拦在她身前。
“我没事。”穆清婉拨开她们的手,随手抓过搭在屏风上的外衣披上。
她必须立刻见到萧祁,问个明白!
她朝着萧祁的书房走去,脚步有些虚浮。
书房内灯火通明。
萧祁正坐在案前看卷宗,听闻通报,眼中掠过一丝讶异。
“二公子,表姑娘非要见您,奴婢劝不住……”门口的丫鬟试图解释,声音带着为难。
“无妨,让她进来吧。”萧祁放下手中的卷宗,站起身,“你先下去。”
“是。”丫鬟应声退下。
穆清婉的身影出现在门口。
她脸色苍白,嘴唇也失了血色,唯独一双眼睛,亮得惊人。
萧祁眉头蹙了一下,旋即迎上前几步,脸上露出惯常的温和关切:“表妹?怎么这个时候过来了?身体好些了吗?大夫不是说让你好生歇着……”
“二表哥!”穆清婉打断他,目光直直锁定他,毫不掩饰审视与怀疑,“是你送我回来的?”
萧祁坦然点头:“是。我处理完一些事情,正好路过清风院附近,就看到你靠在角门边。”
“恰好路过?”穆清婉重复着这四个字,声音里带上了冷峭的意味,她往前走了一步,与他的距离更近了些。
“二表哥深夜去清风院做什么?又为何那么巧,在我被人打晕后,你就出现了?”
她的质问如同冰冷的箭矢,直刺萧祁。
“你被人打晕?可有伤到哪里?”萧祁眉头紧锁,脸上满是关切。
“我明明抓着那个鬼祟的丫鬟,话没问完就被人从后面偷袭了......”穆清婉眼中怀疑更甚。
“可我到时,并未见到旁人。”萧祁迎着她的逼视,语气肯定。
““二表哥,你说你没看见旁人?那你怎就恰好路过?”
这毫不掩饰的目光,像根刺扎进萧祁心口,带来一阵闷痛。
“清婉,”他声音低沉下去,“你在怀疑我?”
穆清婉沉默,但眼神说明了一切。
萧祁自嘲地牵了牵嘴角,笑容里满是失望与痛楚:“在你心里,我便是那种会对国公府不利,会对你下手的人?”
他的声音很轻,却像重锤一样敲在穆清婉的心上。
他往前又靠近了一步,直视着她的眼睛,那双眸子里,此刻却盛满了受伤和痛楚。
“我若真想对你不利,何必多此一举将你送回芳华院?直接让你消失在清风院外,岂不更干净利落?”
“我若真想毁了国公府,大哥他……又岂会放心将你,将整个国公府,暂托于我照看?”
他的语调不高,却字字清晰,带着一种沉痛的力量。
“我与大哥一样,无论发生什么,都绝不会伤害你,更不会做出任何有损国公府利益的事情!你为何,不肯信我?”
他的神情太过坦诚,那份被至亲之人怀疑的受伤也太过真切,像烙铁一样烫在穆清婉的心上。
难道……真的是她误会了?
是她疑心太重,草木皆兵了?
可是,那个鬼祟的丫鬟,那个从背后偷袭她的人……这一切又该如何解释?
看着萧祁那双痛苦而坦荡的眼睛,穆清婉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回应。
她原本准备好的满腹质问,此刻都堵在了喉咙里,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我……”她张了张嘴,想要说些什么,道歉的话语在唇边徘徊,却终究无法轻易出口。
心底的疑虑并未完全打消,可面对他这样受伤的神情,再继续咄咄逼人地质问,似乎也显得有些刻薄和不近人情。
最终,她缓缓垂下眼睫,避开了他那灼人的视线,声音也低了下去,带着几分不易察觉的疲惫。
“多谢二表哥相救。我身子还有些不适,就先回去了。”
说完,不再看他,转身便朝着门口走去,背影却透着一种决绝的疏离。
萧祁站在原地,望着她离去的背影,直到那纤细的身影消失在门外。
他眼中的痛楚和受伤渐渐敛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更深沉、更复杂的幽暗。
他走到窗边,推开窗棂,清风院的方向,一片沉寂。
他抬手,轻轻按了按自己的太阳穴。
大哥的嘱托,太子的命令,还有……她毫不掩饰的怀疑。
这京城的浑水,比他想象的,还要深,还要冷。
萧祁重新坐回书案后,拿起那份尚未看完的卷宗,只是这一次,他的心思,却久久无法再集中。
他垂在身侧的手缓缓握紧,指节用力到泛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