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薯应声而去,很快领着门房返回。
门房毕恭毕敬地行礼。
“少爷。”
枚橙安摆手让他起身。
“说说那人的模样。”
“年轻,蓝衫加身,右手提箱,左手握着个啃过一口的鸡腿。”
“……”刚到京都就直奔这里来了?枚橙安哭笑不得。
原本以为他会来,却没想到如此迫不及待。
同乡情谊果然深厚。
笵贤这般性格倒是让一向内敛的枚橙安有些紧张。
既然人已到,那就见见吧。
枚橙安吩咐道:“请他进来。”
门房愣了下,少爷竟然用了“请”,看来这位看似普通的少年身份不凡。
“是,少爷。”
……
枚府门前。
笵贤突然有些不安。
刚进府时并未多想,直到门房通报后才觉贸然来访或许不妥,同乡会不会不见?
特意提及与若若的关系,是担心单凭姓名不足以让对方知晓自己。
若若曾与枚橙安有所交集,他想借此机会。
久候无果,笵贤轻叹一声,看来连妹妹的面子也起不了作用,今日怕是无缘相见。
早该让若若引荐才是,唉,太过鲁莽。
正欲转身离开之际,枚家大门悄然开启一道缝隙,直至半掩。
他停下脚步,满怀期待地看着门房。
门房看了他一眼,露出笑容,随后侧身示意:“笵公子,请。”
笵贤松了口气,确认此行未白费,调整情绪后踏入府中。
……
初次见面,气氛微妙。
二人相距伍步,默然相对,仅以目光打量彼此。
枚橙安背手立于廊下,仔细观察着笵贤。
嗯,容貌与记忆中的初次亮相相差无几,尚未成为日后闻名的安之公主,此时肤色偏深,身形略显丰腴,衣着简朴,但神采奕奕。
笵贤阅罢枚橙安,暗忖:此人容貌竟如此出众?若若不是常说我不及他?莫非我真不如他?看来日后说话行事需更谨慎才是。
枚橙安打量笵贤后先开口,不愿再走寻常识人路数。
“我识得你,笵贤,读过你的《红楼》。”
笵贤闻言大惊:“你知道?”
枚橙安微笑颔首:“早年前便已拜读。”
笵贤满心疑惑:“既然如此,为何不见你向若若探询我的情形?自知身份后,舍妹为此问了不少关于你的事。”
“……我对你的事早已明了,何必多此一举。”
这话自然不便直说,须得找个合理借口。
枚橙安沉吟片刻,笑意盈然:“不必问她,我早将你的消息尽收囊中,连酒馆都开到你家附近,想要知晓岂非易如反掌。”
笵贤一怔:“那枚家酒馆是你所创?”
枚橙安亦是一愣:“正是,你为何如此惊讶?莫非不该是因酒馆才识得我?”
笵贤下意识欲抚额,忽觉手中尚有物,只得干笑一声:“嗯……确非如此。
关于酒馆一事,一时难以详述,改日再与你说清。
其实,因特殊缘由,当时并未太留意。
直至三年前,无意间在若若书信中得知你作过诗,方晓你是何许人也。”
三年前,恰是庆历元年。
枚橙安忆及初次筹划的秋游,不由莞尔。
“原来那时候你才得知啊,这倒能解释一切。
三年前那次秋游,舍妹突然造访,行为有些古怪,泗处打听我的事。
我当时还在琢磨缘由,竟是这样。”
笵贤面颊微红,忙道:“此事绝非我授意。
我只是好奇打听你的事,谁知那丫头动静这么大,若有冒犯,还请海涵。”
枚橙安摆手示意无妨,指了指早已备妥的两把躺椅:“坐下来聊聊吧。”
言毕,自己先选了左侧那把躺椅落座。
笵贤径直走向另一把躺椅,安置好后将箱子置于地面,右手仍握着鸡腿,侧身倚靠,闭目享受躺椅的惬意,随即睁眼转头望向枚橙安。
“哇,这椅子真舒服,比竹椅强多了。
简直就像专为人体设计的一般。”
枚橙安随意应道:“若喜欢,不妨送你一把。”
笵贤欣然点头:“那就太感谢了,下次你派车送我回去时顺便捎带此椅便是。”
枚橙安骤然睁大双眼:“嘿,你还挺爽快的啊。”
笵贤哈哈大笑:“跟老乡客气什么。”
枚橙安也被他直率的态度感染,笑意加深。
……
笵府。
昨夜,笵若若在桌上看到一张纸条,上面写着笵贤明日将至京都。
她半信半疑,没想到今日柳如玉故意支开她,反倒证实了消息属实。
于是,她假装不知柳氏意图,推测哥哥即将到达,便避开柳氏安排的眼线,匆匆赶回笵府。
笵若若在府内泗处寻找哥哥,却无果,正怀疑是否被骗时,却发现笵思哲正在纠缠账房先生。
她严厉制止,笵思哲见状立即停手,放走了账房。
笵若若气愤地用戒尺敲打他的手心,看着他哭着跑开后,转身走向内室。
她确定无人来访后,准备再次检查后院,看是否有马车进入。
后院卧房里,柳如玉醒来问:“笵若若回来了?”侍从答:“回来了。”柳如玉追问:“谁告诉她的消息?”侍从摇头表示不知。
柳如玉眉头微皱随即舒展,说道:“让她去找,笵贤还没到,找不到人自然明白是谁通风报信。
她现在去哪儿了?”侍从答:“看到少爷缠着账房,她打了少爷,把他打哭了,现在往内室去了。”
柳如玉听闻儿子挨打,毫无怜悯之心,只觉活该。
至于笵若若接下来的行动,她猜测是在暗中离府。
当笵若若得知有一辆来自澹州老家的马车入府后,起初十分高兴,以为哥哥来了,但转念一想,马车已到人未见,这很反常。
哥哥到底去了哪里?
……
枚府小院中,枚橙安的目光被笵贤手中的鸡腿吸引。
笵贤笑着举起鸡腿,在枚橙安眼前晃动,让人无法忽视。
尽管知晓鸡腿的来历,枚橙安还是忍不住发问。
他指着鸡腿问:“之前一直没问,这个是怎么回事?”
笵贤拍了拍大腿,开始讲述鸡腿背后的故事。
在京都多年,笵贤向枚橙安讲述了奇怪的经历:进城不久,护送他的红甲骑士忽然离开,车夫换成了老者,随后一位瘦弱女子递上鸡腿后迅速离去。
笵贤追赶未果,连庆庙外的机会也被笨拙的车夫破坏,最终被送回笵府。
他恳请枚橙安帮忙分析情况,并提出寻找女子的建议。
即便熟知剧情,枚橙安还是笑了出来。
笵贤更显急切,催促枚橙安不要分心,集中精力解决问题。
枚橙安强忍笑意举手示意安静,承诺会认真思考。
笵贤暂时停止叙述,枚橙安果然陷入沉思。
他犹豫要不要直接告诉笵贤那女子的身份——凌婉儿,最终决定先不透露,以免剥夺笵贤得知真相时的惊喜感。
但他认为提供部分线索很有必要,以防止笵贤盲目行动。
枚橙安开口问道:“你提到在庆庙门前与人对了一掌?”
笵贤疑惑道:“是啊,但你问那个侍卫做什么?重点不是鸡腿姑娘吗?”
枚橙安安抚道:“别急,这些事情都是有联系的。”
笵贤察觉到自己的情绪波动,努力平复心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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难以置信
枚橙安继续说道:“别急,一切都有联系。”
笵贤点头回应,内心提醒自己要冷静应对。
枚橙安继续发问:“你觉得那个人的实力如何?”
笵贤思索片刻后答道:“具体不清楚,但可以肯定比我强。
我的内力颇为刚猛,他随意接了我一掌,仅是轻轻咳嗽两声,显然高出我一筹。
我的修为约在七品巅峰,勉强算是高手,而他至少达到八品。”
“哟,还挺会抬高自己的嘛。”
枚橙安翻了个白眼。
“别自我陶醉了,谁听说过有人自己吹嘘是高手的?”
笵贤轻咳一声掩饰尴尬,勉强笑了笑。
“那个……你接着说。”
枚橙安直截了当地道:
“京都之中,拥有八品以上实力还能封锁庆庙的权贵屈指可数,寻常贵族不敢如此张扬,那必定是顶尖人物。
你那位鸡腿姑娘能随意出入被封锁的庆庙,定与此人关系密切,至少也是熟识之人。
看她言谈举止,绝非下人身份,这还不清楚吗?”
笵贤眼中闪过一丝光亮。
“她出身名门!”
枚橙安笑着点头。
“对。”
至此,疑问已解,至于接下来如何行动,他也无法多做。
笵贤又问道:“能不能找到那位姑娘?”
枚橙安干脆利落地回答:“不能。”
笵贤皱眉不满:“你怎么这么快就拒绝了?一点思考都没有!敷衍也该有个限度吧。”
枚橙安斜睨他一眼。
“你还想怎样?就凭你提供的这些信息,我已经分析到这个程度已经很难得了。
京都这种地方,大家族凌立,我要去哪里替你找你的鸡腿姑娘?再说,你难道忘了自己早有婚约?莫非真想成为负心汉不成?”
笵贤怔了一下。
“你也知道我订婚的事?这是我在回京都路上听一位……朋友提起才知道的。
你知道具体情况吗?”
枚橙安摊手示意无奈。
“只知大概,具体细节不清楚,你还是回去问问家里人吧。”
笵贤点头,此事暂且放下,目前最要紧的是找到那位鸡腿姑娘。
“实话告诉你,我对那位鸡腿姑娘一见钟情了。
若她不是我的未婚妻,这门婚事我是非退不可的。
我对京都毫无了解,你得帮我想想办法呀。”
“你什么都敢说!”好友无奈摇头,“还想出主意?连鸡毛都不如的主意都想不出来吗?”
“你觉得我和鸡腿姑娘有缘分吗?”
笵贤毫不犹豫地点了点头:“当然有缘分!那天初到京都,稀里糊涂就被带到了庆庙,然后误打误撞进了偏殿,最后竟在香案下撞见一位正在偷吃鸡腿的姑娘,当时就心动了。
这种情节,连小说家都不敢这样写,这哪里是普通巧合,分明是天意。”
“你的‘天意’九成九是庆皇刻意安排的,剩下的一成才是你自己的选择。
其实你们并没有想象中那么有缘分。”
“也不能全这样说,谁能确定庆皇赐婚背后没有更深的缘分?经你这么一提醒,我的思路开阔了许多。”
枚橙安笑着继续道:“既然你觉得你们缘分深厚,是命中注定,那为什么觉得以后不会再见面?为什么不能相信那位鸡腿姑娘就是你的未婚妻?好好想想吧。”
笵贤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