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离开幻境之后,便一同回到了汇京。
南宫耀还要去衙门一趟,翟月不去,于是两人在一个街口便要分别,南宫耀先往下走了,翟月始终不肯飞到下面去。
无奈,南宫耀又回头“请”他,看着他莫名定住不动的表现,忍不住提醒:“翟月,你不会想在人界出名吧?”
翟月小声一句:“不想。”
南宫耀便抱胸道:“虽然你不想,但是如果有人在下面仔细地看,正好看到两个人飞在云彩中,怕会吓到神志不清。”
翟月不吭声,南宫耀便趁机拉上人赶紧偷偷摸摸落地。一边要对付翟月抗拒的四肢,一边要观察四周有无旁人注意到他们这两位会飞的怪人。
可是落了地后翟月还是不愿意动的样子,只执着地拽着南宫耀刚要离去的衣角,拧拧巴巴地不知道要干嘛。
南宫耀回头顿了一下,挑眉道:“我说天色还早,要你和我一起去衙门,你又不去,你不去我得去啊,你干嘛老这样拉着我?”
翟月的手一下松开了。
“看,看下伤,”翟月视线摇摆始终不敢对上南宫耀的眼睛,小声地说:“看一下。”
原来是这样,南宫耀心中不禁一暖,摸上额头,翟月为他止了血后连痛感都一并减少了,他都没在意了。原不是多严重的伤,虽说按照他的体质,过几天那里是会现出疤痕,不过等回去灵界,泉水一泡,疤痕便会消散。
不过想想,翟月大抵是不知道这些的,所以应该是在担心自己会不会留疤的吧?
他拨开额前头发,凑到他跟前,怕他有不必要的担心,对他说道:“喏,看吧,一点不痛了,过几天就会完全变好。”
哪知翟月只是盯着看了几秒,视线便有意无意地往下扫去,南宫耀正狐疑,便听到他慢悠悠地说:“方才你抱着我,滚……然后,撞到了井上,我想看看……”
南宫耀终于知道他要做什么了,原来是心系自己伤情,不就是要看,看……
看你大爷!
南宫耀被他的话吓一跳。缩回手一连后退了好几步,脸也突然红了起来,他右手局促地负后,捶了捶背,咳咳两声,慌张道:“没什么好看的,不对,我根本也没受伤,背上也不痛,哪都不痛,不用你费心看了。”
翟月轻轻地抿唇,也没表现出多高兴的样子,强硬坚称:“我会医术,为病人看病是我应该做的,你是病人,未必知道哪里有病,万一有内伤。”
“不会的,”南宫耀慌忙弯腰抱拳道:“我早已用内力平息了我的内伤,翟大夫莫要牵挂了。”
翟月被他逗笑了,见他这样排斥,只得摆摆手,随他了:“也罢,没想到你这么不相信我的医术,那好吧,只是耀儿,你若是真觉得哪儿不舒服了,一定要第一时间让我知道,不要瞒我。”
南宫耀又感动了,抱手鞠躬,称赞他:“医者仁心,仁心。”
翟月觉得好笑,托起他的胳膊,道:“耀儿,我顺路送你去衙门吧。”
南宫耀还想婉拒,翟月却率先提步走了,他只得跟了上去。
路上,本以为他说的顺路只是顺一条街那种,没想到拐了几条街后,他还是顺着路。
南宫耀忍不住问他:“为什么不和我一起去衙门,却要送我来?”
翟月回道:“我去衙门,太公会不高兴的,但你一个人去,我又不放心。”
南宫耀问:“翟太公为什么不高兴?”
他道:“嗯……太公说衙门里的人做派不好,我们家又和衙门的人交恶,所以我去了他担心有人打我。”
南宫耀颔首,又问:“那为什么我去,你也不放心?”
他回:“因为他们做派不好,我怕你看不惯他们,你一个人和他们打起来,我不放心。”
南宫耀:“……”
好一个侠人义士。怕被打,也害怕兄弟一人被打,南宫耀忍不住在心中抱拳。
…
南宫耀在人界一连待了几日,白天和衙役们挨家挨户搜寻,入夜后便与翟月一起继续去有线索的地方察看,每回都拖着疲倦的身子回酒馆,倒头就睡。
这天,南宫耀一如既往地在洗完脸后出门,路过晴和房门,门窗闭着,想必是人还没起。这几天他总早出晚归,因此两人不常碰面,一直想同她的兄长认识认识,也都不得机会。
下了楼,倍感天气炎热,穿得单薄也不免生出一头汗,路上赶马车的人都少了,他等了好久,才看到有个熟悉的身影,从街道转弯处正赶马走来。
他挥了挥手,没等马车到跟前,他就快走几步,低着头对马夫说:“到翟府去。”
那马夫摘了竹篾做的帽子,露出笑容,看向他:“公子今天醒得迟了。”
南宫耀狐疑一瞥,发现原来是几日前在集市出口所遇到的马夫。他还是牵着他那匹腿上挂着铃铛的马,拿着边缘干裂的竹编圆帽扇着风,脖子上的汗巾被汗水打湿了。
太阳都斜挂好几个时辰了,南宫耀才出门,确实是迟了。所以他今天本意是不去衙门的,想到翟月那儿去。
因为翟月昨晚没陪自己,说把那块玉佩落在郊外的府邸了,他回去拿了之后叫自己今日去取就行,南宫耀就打算着拿了玉佩,回灵界去,再带点人来帮着一起找呆瓜惇。
南宫耀笑了笑,道:“是昨晚睡得比平常晚,伙夫,你每天早上到这里来拉客吗?我怎么从没看到过你?”
马夫把帽子往头上一盖,道:“只是凑巧远远看到过公子出来几次,腿脚慢,赶不到公子前头,不过老夫最近也偷偷苦练了一番腿脚,下次一定接到公子。”
南宫耀笑着摆了摆手,踏上马车,坐稳后,他才伸出头忍不住笑着道:“天气这样热,你的这句玩笑话倒把我的心说得也跟这日头一样热了。”
伙夫哈哈大笑,牵着马头绳晃晃悠悠地调转方向,然后晃晃悠悠地走,炎热无风,马车行得又慢,南宫耀心里的胀闷感也堵得难受。
说来也怪,前几日坐的马车,那些马夫都是骑在马上的,行驶起来也快多了,可现在这位,南宫耀一共坐过两回,他都是自己在底下牵着马走的。
本来觉得可能是因为年纪上来了,马夫的身体不好上不去马什么的,但是听他谈话声中又中气十足,人在底下偶尔也跑上几步,况且这匹马是有马蹬子的,也是有被使用的痕迹。
想来身体如果不硬朗也不会出来做马车活,他便问出了自己心中的困惑:“伙夫怎么回回不见骑马,这么热的天骑着马不是更省事些?”
马夫的声音从底下传来:“这马不是我的,它不是我的马。”
“那一定是租来的马喽,怎么,租马之人交代了这匹马不许人骑吗?我看马鞍马蹬都安在上面了,想必是能骑的。”
马夫平稳地驶着马车,回他:“他们说了,马要自由,骑了就不自由了。”
真是如同听到一个笑话般,明明那马都被套了绳子后头还绑着个能载人的车棚,明明每天都被人牵着上路载客,还谈马儿要“自由”?分明是欺负马夫年纪大了,故意折磨人才想出来的坏主意。
南宫耀是最不服这种强迫人的管教的,腿脚一弯,站了起来,从车门钻出,脚上生力,直接跨坐到马身上去,那马翘头长嘶一声。
马夫见到此景,心中慌乱极了,拉着马头绳,慌忙道:“公子,你快下来,太危险了!”
“不怕,我是习过马术的,这样憨厚的马还是第一次骑。”南宫耀稳稳当当地坐在上头,执着马头绳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