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们怎么来了?”
薛宴辞一进洲际酒店大门,就看到坐在大厅沙发上的路知行和陈让了。
“太想你了,就过来了。”路知行的声音穿过大半个酒店大堂,落在薛宴辞心里,她踩着高跟鞋走的飞快,小跑着落进他怀里,“有演出?”
“没有。”路知行没好意思亲她一口,只伸手将薛宴辞额前的碎发别在耳后,使劲儿嗅了嗅她身上的香气,“这次是陪阿让小姐过来的。”
听到路知行说他是陪陈让来的,薛宴辞心里一滞,眼神变的凌厉,“有事?”
“你在内蒙古的动作已经够大了,山西这边的负责人,今天早晨一连给老太太打了七八通电话,我们就只能过来看看了。”
薛宴辞将手机递给身后的宋文静,由她来回复消息,处理工作。安排好这一切,才肯坐下来听陈让讲些什么。
这一周太累了。
宋文静虽聪慧,到底还是年纪太小,没什么经验,大多事情只能靠薛宴辞亲力亲为。盛建安还算可以,但终究还是比不上那些老油条,饭桌上也是略显吃力。
薛宴辞翘着二郎腿,红底黑色漆面高跟鞋,燕尾青色立领阔袖羊绒外套罩在宽大的毛呢布料阔腿裤上,直至膝盖,神色复杂,“老太太有什么指示?”
路知行不用瞧都知道,薛宴辞的羊绒外套下肯定是一件利落的半高领羊绒衫,和一件裁剪恰到好处的西装外套。
他太想她了,想到发疯,想到夜不能寐,无精打采。
“没指示,我就是过来走个流程。明天一早儿就回天津了。”
薛宴辞听到陈让的回答,终于松了一口气,接过路知行递来的矿泉水喝一口。现在正是陆港集团改革的关键阶段,不允许,也不应有一丝一毫的错乱。
“但老太太提了一句,这几位区域负责人至少都是做了十五年以上,且都是一步一步走上来的。”
薛宴辞明白姥姥叶政君的意思。无非就是想说,她在薛家跟着爷爷薛安厚学的那套,南方做事方法不适合北方罢了。
确实是这样,北方多讲究人情面子,可这又有什么用呢?看似盘根错节的关系,其实在顶级权力面前不过就是一夯废土桩罢了,连个石头子都没掺。
“我不否认这些区域负责人的人脉关系会给陆港集团带来长期效益。但他们把自己看的过高了,忘了他们先是陆港集团的员工,后才有的人脉关系。”薛宴辞这话说的透彻,也说的狠辣。
薛宴辞还是变了一些的。六年前她做事大多都是弹压,过去了也就过去了,现在她做事,大有斩草除根,萌芽不发的态势。
“小辞,你想怎么做?”陈让怀着私心问一句。
“阿让姐,这个社会上最不缺的就是人了。既然这几位负责人做不了,那就换别人来做。既然北方人的生意这么难做,那就换南方人来做。”
“至于他们引以为傲的那些关系,大都不过是靠着叶家的名气和牺牲一线员工福利得来的,没什么可稀罕的。这些东西,换谁来都是一个样,但我要换些听话的,有良心的人。”
陈让心里暗自窃喜,叶家选薛宴辞,真是选对了。
薛宴辞不是只会骄横不讲理,她有其他人都没有的良心和善意;她更有把一线员工,把中下层人民群众放在心里的魄力;更厉害的在于她不仅敢说出口,她还敢实干。
不过最重要的还是她手段足够毒辣,让这些人不得不畏惧。
“行了,不耽误你们两个了,我回房间了。”陈让说完话,起身就走了。
路知行尴尬到脸都红透了,他那点儿心思,明晃晃地被所有人都知道了。
“宴辞,别这样,这里是电梯。”路知行对着将他逼到电梯一角的薛宴辞推辞一句。心里却暗想着二十七楼怎么这么高?电梯怎么这么慢?
“你想什么呢?路老师。”薛宴辞眉开眼笑,从路知行围巾上取下一根长长的头发,在他面前晃了又晃。
“宴辞,我没有。”路知行板着脸,“你相信我,我没有。”
“我知道你没有,因为这是我的头发。”
薛宴辞毫不掩饰的心意与挑逗,总会使得路知行意乱情迷;她也总是爱用这些话,这些事让他对她疯狂上瘾。
“薛宴辞,咱以后能不能不要这么明目张胆?”
她才不管这些。
路知行将宴辞压在门后,一手护着她的后脑勺,一手揽在她腰间,紧扣着外套的腰带。
“路老师,你不喜欢?”
怎么会不喜欢呢?是太喜欢了。路知行低头喘息着呢喃一句,“宴辞,我忍不住。”
“我也是,见到你,我就疯了。”
三个字,让路知行心里狂喜;又三个字,让他在脑海里放烟花,再四个字,让他同她一般,疯了,疯到全身战栗。
……
“去洗澡,和我出门。”
“不想出去,点外卖送过来吃,好不好?”
薛宴辞拒绝了,拉着路知行洗过澡,又拉着他出门。
十二月晚七点的太原,冷透了。
“我们去哪?”路知行嘴里冒出一口白气,张开双臂,“好姑娘,快到我怀里来。”
薛宴辞扭头看一眼站在身旁的路知行,“给你换身衣服,这身太丑了。”
路知行早晨接到陈让的电话,匆忙赶回家拿了身份证,找了件毛衣套上,又随手取了一件最厚的羽绒服就出门了。
确实蛮丑的。
天美新天地的暖风还算不错,薛宴辞拉着路知行只半小时就给他换了套衣服。
Ferragamo的鞋子,Louis vuitton的黑色西裤、白衬衫,Nerdy双口袋工装羽绒服,再加上hermes的灰咖色羊绒开衫、围巾,薛宴辞终究是对他满意了一些。
“路老师,明天回去之后,把你这六年自己买的丑衣服都捐掉吧。”
“很丑吗?”
薛宴辞翻着潮上潮的菜单,头都没抬一下,“嗯,巨丑。”
这么多年过去,薛宴辞始终都没想明白,路知行长得这般好看,审美又好,品味也不差,怎么就总是喜欢买些丑衣服穿身上。
“你不懂,穿的丑,演出结束能减少很多不必要的麻烦。”薛宴辞会心一笑,路知行在避嫌这方面做得很好。
吃过晚饭,打车到酒店,薛宴辞已经累到走路都有些费劲了。
从早晨八点到下午四点半,一整天的会议,紧接着又是一场疯狂地折腾,再又是逛街,又是吃饭。
她是真的累了。
路知行从电梯口抱她到酒店床上,就这三五分钟,薛宴辞就睡着了。
十一点,醒了。
换上健身服,套上毛呢大衣又跑去酒店的健身房运动过一小时,才又回来。
每天运动四十五分钟以上,是路知行认识薛宴辞以来,她每天都在做的事。即使是生理期,也得慢走半小时,做三组上臂拉伸。
“知行,通纳生物的资料,看得怎么样了?”
“还好,现有的十七条生产线,五十九个产品的技术资料、运行原理和相关机制都搞明白了。”
“过完新年,我们就结婚吧。”
“什么?”路知行跳着起身坐在床中央,瞪着眼睛又问一遍,“好姑娘,你刚刚说什么?”
薛宴辞仍旧躺在床上,闭着眼睛扯一下被路知行带走的被子,“过完新年,我们就结婚吧。”
“薛宴辞,你坐起来,你睁开眼睛,你再说一遍。”
“你不是在做梦吧?你说的不是梦话吧?你不是在和我开玩笑吧?”
路知行激动到扯着薛宴辞的胳膊,将她从被窝里拽起来,又给她披好被子。左右手一起努力,大拇指扯着下眼皮,食指扯着上眼皮,强迫她睁眼。
“知行,过完新年,我和你,我们结婚。”
路知行抱着薛宴辞亲好久,额头亲过了,手背亲过了,眉眼亲过了,嘴唇亲过了,锁骨亲过了……
哪哪都亲了个遍。
终于,要结婚了。
“薛宴辞,你醒醒,别睡了,我们做点正经事。”
路知行高兴到极点的时候,会不眠不休,胡乱折腾,直至耗尽所有力气,才能带着笑入睡。上一次这样,还是薛宴辞带他到苏州留园看山茶花。
“什么正经事?”薛宴辞闭眼问一句。
“不知道,就是有很多话想和你说,有好多事想和你做,有好多……”
路知行喋喋不休说了一整晚,做过一次又一次。
瘾大到不可停歇。
直至窗外泛白,透进一丝光亮,一团光亮。在又一次亲吻、舔舐、交融之后,路知行才肯抱着薛宴辞去洗澡。
他真是高兴到极点了,也兴奋到极点了。
“路老师,相机!”
薛宴辞站在房间门口,看着路知行在满屋凌乱之中弓着身子翻找相机的模样,好想就这样度过一生,直至寿终正寝。
酒店早餐很一般,但人很多。
薛宴辞吃完餐盘里最后一块蒸南瓜,想要起身再盛一块蒸红薯的时候,一位穿着中山装,头发花白的中年男人从她身旁掠过,这种感觉太熟悉了,同她在美国差点死掉那次一样。
“知行,过来我身边坐。”
“怎么了?”
薛宴辞还没来得及回答路知行的问题,这位中年男人牵着的另一位年轻姑娘也从她身边掠过去了。
驼色大衣下是一件抹胸裙子,长度只到小腿骨。
十二月,穿成这样,很令人瞩目。
“没事儿,想你了。”
薛宴辞这个借口找得并不好,路知行就坐在她对面,怎么会平白无故地说「想你了」。
路知行还沉浸在昨晚的喜悦之中,绕过桌子坐到薛宴辞身旁,并没发现任何不妥。
“知行,你和阿让几点的飞机?”
“十点二十。”
薛宴辞戳戳餐盘里剩下的一小块生菜,“知行,你和阿让早点过去,别走贵宾通道了,就走普通通道,早点儿去登机口排队。”
“怎么了?”路知行剥一颗鸡蛋的蛋白喂到薛宴辞嘴里,看着她吃掉。
“人多的地方更安全。”
路知行察觉到了薛宴辞的异样,她正在强制自己保持冷静以压盖内心的恐惧。
路知行伸手抱抱薛宴辞,她赶忙放松下来,“武宿机场很小,乘客也少,没必要走贵宾通道,别给工作人员添麻烦。”
路知行松开抱着她的手,现在并不是一个将话说明白的好时机,更不是一个刨根问底的好时机。
早餐桌上又恢复到三分钟前的平静,就像一切都没发生过。
九点整,薛宴辞在酒店门口与路知行拥抱,同他说过几句悄悄话,又背着他嘱咐陈让几句后,又转身捧着路知行亲一口,才目送两人上车。
不安和恐惧再次笼罩在薛宴辞心头,这里是中国,自然不会出现暴力伤人事件,可交通意外、溺水、火灾等等,这些都是没法躲避的。
想要一个人的命,有千百种办法。
路知行这一生过得辛苦,前有颠沛流离,后又经历分别苦难,是自己没能力及时护住他。
他想要的生活若是换个人,唾手可得。可这样,对他太残忍了,自己不忍心再伤害他了。
直至路知行和陈让乘坐的车子在集阜北街转了弯,薛宴辞才回过神,“文静,把下周的工作都挪到这周,咱周五结束之后就回天津。”
“薛总,排不过来的。”
“没事儿,都放到晚上。把厅局级以下的应酬全部推掉。”
宋文静跟在薛言辞身后,亦步亦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