忽然间。
他听到窑洞深处传来哭喊声。
秦煜踹开内室房门,看见十几个被掳来的少女缩在墙角。
她们手腕上都戴着木枷,枷板上刻着赌坊的账数。
黄鸢儿的名字赫然在列,旁边标着“三十两,抵小妾”。
秦煜解下少女们的木枷,听见寨外传来马蹄声,正是王石头等人赶到。
“王石头,把黑风寨的账册全搜出来,再放把火。”
秦煜吩咐一声。
“是,秦帅!”
王石头连忙回答。
他走出窑洞时,东方已泛起鱼肚白。
李筠带着医女们赶来时,正看见秦煜将狼头旗掷进火塘。
“哥,你的伤……”
她想去扶他流血的手臂,却被他避开。
“把这些姑娘送回各家。告诉赵正河,赌坊和高利贷,该清清了。”
秦煜望着燃烧的黑风寨,想起老黄头家破窗上的血书。
……
清晨时分。
秦煜走进聚财赌坊。
玄铁枪尖挑开垂落的蛛网,蛛丝在晨光中映出细小微尘。
王石头带着死士紧随其后。
靴底碾碎地上的骰子,骨制赌具裂开的声响里,还混着昨夜未散的劣质烟草味。
“秦帅,账册在这儿!”
一名死士从暗格里拖出半人高的木箱。
箱盖掀开时,发霉的账页簌簌掉落。
秦煜拾起一张泛黄的纸页,指腹碾过“黄大郎”的名字。
旁边用朱砂画着圈,标注着“利滚利至一百二十两”。
“把高利贷的账本单独挑出来。”
他将纸页丢进火盆,火焰腾起的瞬间,听见后堂传来锁链响动。
踹开朽木门,十几个被铁链锁住的少年缩在尿渍斑斑的角落,脚踝上的铁镣刻着赌坊编号。
“黑风寨把人扣在这儿当活抵押。”
王石头一边解释,一边用刀砍断铁链。
铁链落地的声响里,少年们瑟缩着往阴影里躲。
秦煜蹲身解开最小那个孩子的镣铐,看见他手腕上烙着“三十两”的火印。
和黄鸢儿契书上的数字分毫不差。
“去把李屠户找来。”
秦煜擦掉孩子脸上的血污。
想起李筠说过赌坊老板是李屠户的小舅子。
话音未落,后堂突然传来刀剑碰撞声。
三个蒙脸汉子破窗而入,为首者挥舞鬼头刀劈向秦煜后心,刀刃带起的风刮得账册哗啦啦翻页。
玄铁枪突然回扫,枪缨缠住对方手腕猛地一拧!
鬼头刀当砸在账本箱上,震落的账页飘到火盆里。
秦煜反手扣住对方喉结。
听见王石头的刀劈断第二人的肩胛骨,第三人刚举起的毒箭,被死士用盾牌砸落在地。
“聚财赌坊的老板就是你?”
秦煜拎起奄奄一息的蒙脸人。
那人啐出带血的牙齿,金牙在火光中闪了闪:“姓秦的,黑风寨的人不会放过你……”
“黑风寨?他们已经被我灭了!”
秦煜哈哈一笑。
“什么……”
那人顿时大惊。
然而,他的话未说完,脖颈已被枪尖划破。
火盆里的账册渐渐燃尽。
秦煜踢开挡路的尸体,看见暗格里藏着的一坛坛福寿膏。
又是这些害人的玩意!
秦煜当然不会任由这种东西继续为祸人间。
他毫不犹豫,选择全部查封。
“秦帅,李屠户来了。”
王石头的声音从门外传来。
杀猪匠扛着屠刀走进来,看见满地尸体,刀刃惊得掉在地上:“我的娘哎……这是遭了什么劫?”
秦煜将花名册甩在他脸上,看见他瞳孔骤缩。
花名册第一页,记着他女儿的名字。
“你小舅子拿你女儿抵了五十两赌债。”
秦煜指着墙角缩着的少女。
杀猪匠突然发出野兽般的嚎叫,抄起屠刀劈向赌坊老板的尸体,刀刃剁进肋骨的声响里,混着少年们压抑的哭声。
朝阳升起时,聚财赌坊的废墟上腾起黑烟。
秦煜站在巷口,看着李屠户背着女儿离去的背影,屠刀拖在地上划出火星。
王石头递过湿布巾,看见他掌心被账本箱棱角磨出的血泡,和北境战场上的旧伤疤重叠在一起。
“秦帅,黑风寨和赌坊的人都清了。”
死士们押着最后几个喽啰走过。
他们脚踝上拴着铁链,铁链另一端系着赌坊的铜铃铛,每走一步都发出刺耳的声响。
李筠带着医女们赶来时,正看见秦煜将最后一叠账本踢进火里。
“哥,赵正河带人封了西市所有赌坊。”
她递过金疮药,触到他手臂上新增的刀伤,“鸢儿在家熬了粥,说等你回去喝。”
……
秦煜回到黄家。
老黄头正蹲在墙根修补农具。
看见他走来,连忙起身过来迎接。
“秦帅……”
老妇人端着粥碗从灶间出来。
“黑风寨和聚财赌坊都清了。”
他望着墙角的黄大郎,那人被麻绳勒得嘴角流涎,昨夜塞进他嘴里的麻核还在舌根下。
老黄头突然扑通跪地,额头磕在秦煜靴前的青石上:“秦帅是我们全家的救命恩人啊……”
老妇人颤抖着去解黄大郎嘴里的麻核,却被秦煜按住手腕。
“让他再醒醒酒。”
秦煜踢了踢黄大郎的鞋底,看见对方裤裆里未干的尿渍,映出暗褐色的印记。
黄大郎被踢得咳嗽起来,麻核“噗”地吐出,溅在老黄头补丁摞补丁的裤腿上。
“秦……秦帅……”
他吓了一跳。
“知道错了?”
秦煜蹲身揪住他后领。
黄大郎的牙齿磕得咯咯响:“我……我再也不赌了……”
他突然呕出一口酸水,老黄头慌忙用袖子去擦,却被秦煜拦住。
“赌鬼的话,比黄连还苦,比石头还硬。”
秦煜哼了一声。
他想起黄鸢儿契书上的血指纹,那枚指印下,还压着老黄家半袋米的账。
黄鸢儿端着水盆从屋里出来。
看见秦煜胳膊上的新伤,水盆掉在地上,溅湿了她补丁围裙。
“秦大哥,您受伤了?”
她想去拿药箱,却被秦煜摇头制止。
“小伤。你哥这双手,不该摸骰子,该摸锄头。”
他指了指黄大郎。
作为穿越者,秦煜深知赌狗的秉性。
这种人如果不严加看管,谁知道哪天又会惹出什么祸端。
“可我们管不住他啊!”
老妇人无奈地叹了口气。
“如果你们信得过我,就把他交给我吧!”
秦煜看了二老一眼。
老黄头闻言,突然抬起泪眼,抓住秦煜的手:“秦帅,只要你能让他改过自新,我们……”
“我那儿缺个劈柴的。每天十担柴,管饭。要是再赌……北境的黑煤矿,正好缺个挖煤的。”
秦煜打断他,看着黄大郎惊恐的眼睛。
他故意顿了顿,看见黄大郎的瞳孔骤缩如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