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传来敲门声,两人互相眼神交流了片刻,眼底皆是笑意。
脱黎音缓步进入,手里拎着包装精美的两瓶国宴特酿,施施然挪步到了桥元春一旁,将礼品袋放在了空着的椅子上。
“瞧我这记性,还请桥处笑纳。”
另一边的厅阁里面,是一群安静坐在餐桌前的年轻人。正对门的那个座位,却是坐着一个中年人。中年人的旁边,是一道身材高壮的身影。
“你们也都进入东区司警所了,都说说,工作咋样?”
吴文才笑着抬起手里的酒筹,给自己的酒盏里满上,又给一旁的壮汉面前的酒盏倒满。
“挺好的,吴厅。”
回答的,是吴家的一个旁系年轻人。
“都吃,这就是你们部门的一次小聚餐,我这个外人过来凑凑热闹,都吃啊,别拘谨。”
吴文才招呼着桌前的年轻人们,抬起手里的酒盏,带动着他们推杯换盏。
一杯酒下肚,吴文才这才拍了拍一旁壮汉的肩膀,“给你们介绍一下,哎,瞧我这说的。你们的副所长,还用得着我介绍嘛!”
在座的差不多都可以算是各家各族的纨绔子弟,说是纨绔也不对,但若是对比起家族里的那些青年才俊,他们又有点儿拿不出手。
看着吴文才对一旁那个壮汉如此客气,他们也都收起了轻视的心,恭顺的将酒盏填满,站起身,抬着酒杯看着吴文才身旁的那位。
“不过既然话到这了,总得有始有终嘛。那,这位是高礼行,你们的副所长。可别小看他,他原先可是武装部队总队第十三支队三大队出来的呢!你们想要在司警队有所建树,可少不得仰仗我们高副所。”
有人对军方分布有所涉猎,立刻捧哏着惊呼,“十三支队三大队?那可是雪豹突击队啊!”
“对!没错!”吴文才夸奖道,“小万懂得不少啊。”
“不敢当不敢当,吴厅谬赞了。”小万腰弯成了直角,捧着酒杯陪着笑。
其他人也是一箩筐好听的话像是不要钱,高礼行沉默着,绷着表情,抬起酒杯,一口闷进肚子里。
“哎,高副所好像有点儿拘谨,咱得带着他活跃起来啊,大伙说是不是?”
都是各大家族旁支的年轻人,即便再没什么建树,家族培养出来的情商和眼色还是有的。世家吴家的大佬吴文才副厅长组的局,又专门介绍了高礼行,他们这些纨绔们即便仗着家族的余茵再高傲,也要给吴家面子不是?何况吴文才副厅长亲自出面,可是给了他们莫大的面子了,他们再想像之前那样排挤、看不起高礼行,那就真是不懂事,给家族树敌了。
接下来的觥筹交错很是热闹,吴文才见此,也是笑着和年轻人们喝了两杯,就说老同志不碍着年轻人自在,离了席。
吴文才离席,厅阁内却并没有因此冷场。谁都清楚,若是当面一套背后一套,那才是下乘。
但高礼行不懂这些上层酒桌上的弯弯绕绕,一口闷下一瓶白的以后,还是追着吴文才跑了出来。
“吴厅,您看……”
还不等高礼行的话说完,吴文才就抬手打断了他,“你放心,你的妻子如今在吴家大院里面工作稳定,日结一千的工资,活也是清闲的活计。”
吴文才点了点高礼行的胸口,“你女儿……是叫高珊珊吧?你也把心放肚子里,她现在在军区大院的小学里面安安稳稳的听着课,你若是想要见女儿,随时可以去接嘛。”
高礼行僵在原地,脸上虽然没有什么表情,但任谁都能看得出,他内心的挣扎。
“哦,对了。”走出了好几步的吴文才回过身,“工作再忙,也要记得接老婆下班,接孩子放学啊。”
高礼行听着,拳头握的很紧。直到吴文才走远了,身影消失了,他才像是泄了气一般,松开了紧握的拳头。
“高副所。”有人见他许久未回,出来寻找,“高副所要不再喝两杯,您看咱和您也有点儿年龄上的代沟,喝两杯您就去忙您的。我们小年轻也好久没聚过了。哦对了,这是我的名片,还有一会您要走的话,楼下那辆尾号666的梅赛德斯,您拉开车门直接吩咐司机去哪就行。”
年轻人招呼着,拉着高礼行回到厅阁。高礼行像是想通了,往座位上一坐,该吃吃该喝喝,一直到了晚上八点,他这才意犹未尽的,搂着几个年轻人的肩膀,大着舌头道,“从……明天……开始!你们早八来……了以后,都……给我练起来!”
“收到!高副所。”好多人配合着立正敬礼。
高礼行看着眼前这些年轻人的笑脸,嘴巴张到极致,牙龈都清晰可见。他的笑声声音很大,带着胸腔共鸣的震颤,声浪一波高过一波,震得人耳膜生疼。眼角被他的笑意挤成细缝,却仍挡不住眸中一闪而过的泪花。
酒局散场,尾号666的梅赛德斯停在了军区大院小学门口。高珊珊小小的人影孤零零的坐在门卫厅房的台阶上,小手指在地上画着什么。听见声音抬起头,看见爸爸从一辆她不认识的车上下来,她想也没想,一头扑了过去,抱住了高礼行以后,还皱着小鼻子嗅了嗅。
“爸爸好臭。”
高礼行轻轻地摸了摸女儿的脑袋,“那爸爸给你道歉?珊珊今天上学,和同学们相处的怎么样啊?”
高珊珊将头在高礼行的肚子上蹭了蹭,“同学都很好,老师也很好。”
高礼行将高珊珊举过头顶,让她跨坐在自己的脖子上,“珊珊要听话,见到老师、同学,都要讲礼貌,要和同学们搞好关系,要听老师的话,知道吗?”
“珊珊知道了。”高珊珊嘟着小嘴,虽然她也不太懂,要如何和老师、同学搞好关系。
再次坐上车,高珊珊对车里的一切装潢都很是好奇,但又小心翼翼的不敢伸手去碰,老老实实的临危正坐,不敢有一丝一毫的小动作。
梅赛德斯一路驶到吴家大院的门口,高礼行抱着高珊珊下车后,小心翼翼地将车门关拢,脊梁绷直却前倾着,隔着玻璃冲着车内的司机挥手,“麻烦您跑这一趟了,师傅您路上慢点,注意安全!”
直到梅赛德斯离开视线,高礼行这才抱着高珊珊,敲响了吴家大院的大门。
和门房说明来意以后,没一会儿,一身女佣装扮的吕燕出现在了大门处。
“阿行!”吕燕看到门外头顶着女儿珊珊的高礼行,小跑了过来,“阿行!你看,我今天的工资!”
基地内的身份卡,同样也是储蓄卡。虽然吕燕在高礼行眼前晃悠的身份卡上并没有余额的数字展示,但吕燕还是高兴的满眼散落着小星星,“阿行!我还以为你给我整传销里去了呢!一天一千,搁以前,我哪敢想啊!”
高礼行也是面带笑容,看着自己妻子的满心欢喜。
“什么味!”吕燕凑近高礼行以后,鼻子动了动,“你去喝酒了?”
高礼行尴尬的摸了摸鼻子,“同事们组的饭局。”
“哎呀!应酬嘛,我又不会说你。”吕燕嗔怪的拍了一下高礼行的肩膀,“真好呀!我家阿行遇到贵人了,以后就要飞黄腾达咯!”
吕燕又将手里的身份卡在鼻子前狠狠地吸了吸,“一会儿咱们吃顿好的,剩下的我就给珊珊存起来,留着以后给她,让她吃喝不愁!”
高礼行将脸凑近了吕燕耳边,“阿燕,那我的呢?”
“去去去!”吕燕挥手驱赶,“臭死了,一边呆着去。”说着,她将高珊珊抱了过来,“珊珊今天上学,有没有人欺负你啊?”
“珊珊不小了,我来抱吧。”高礼行想要拦一拦,却被吕燕打了下手。
“你走开,别熏到女儿。”
高礼行讪讪收回手,在一旁挂着一脸温柔的笑,看着女儿和妻子絮絮叨叨。
看着前面脊背好像都直了些的妻子,想起以前,妻子女儿缩在老破小,即便部队出面解决了女儿上学的户口问题,可幽都市的高消费、面对房价的无力感、学校高昂的学杂,一捆捆像是压在他背上的大山,压的他喘不过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