容音公主回府已经是深夜，左脸带着一道清晰的巴掌印。
她竟然挨了打？！
苏雪衣心下骇然。
容音是皇后所出，太子胞妹，和亲有功，又在外面遭了罪。
按说，只要不是严重的错处，都是能从轻处置的。
何至于挨这么重的巴掌？
“看什么？眼睛不想要就剜出来喂狗！”
容音转头，对上苏雪衣来不及收回的视线，勃然大怒。
苏雪衣忙垂首躬身。
“臣女只是忧心公主，想起屋内还有前些天才配的膏药，想去取来，并无他想。”
“好啊，那你就去取。”
容音面色阴沉。
要是苏雪衣空手而归，或是随便拿了什么来糊弄她，她正好可以拿苏雪衣撒气。
片刻，苏雪衣快步折返，手中是一个青色的小罐子。
“公主……”
她才开口，有婢子带着府医过来。
容音直接示意府医上前，“看看这是什么药。”
府医接过瓷瓶，取出一点膏药涂抹开，细细分辨着。
“禀公主，是消肿化瘀的药，药性温和，见效很快，且不会刺激肌肤。”
说白了，正适合容音现在的情况。
容音酝酿好的情绪戛然而止。
苏雪衣竟然不是在胡诌？
“那又如何，本宫说话时你竟然敢走神，去院里跪着！”
容音恼火道。
闻言，苏雪衣身侧的手一攥。
越发好奇今日容音在宫中的遭遇。
前因后果都落在旁人眼中，容音不曾察觉的方向，一个小厮转身，朝着主院而去。
书房内。
沈煜正在批复公函。
听着下人回话，他笔尖顿了顿。
“脾气还是这么大。”
说这话时，沈煜的语气几乎没有起伏，小厮却将脑袋垂得更低，大气不敢出。
“啪嗒！”
沈煜搁笔，用湿帕子擦了擦手。
“不是受伤了吗，带些上好的药材，随孤去看看皇妹。”
近侍躬身，一个眼神就有人去取药材。
天色很暗了，沈煜没让人提灯，借着月辉到了雅苑。
“公主可歇了？”
忽然响起的声音把苏雪衣吓了一哆嗦。
眼中的埋怨还未蓄积，回头就看清了来人。
“太子殿下——”
很快镇定下来，苏雪衣垂首回话，“府医正在帮公主配药，还未歇息。”
沈煜点点头，又问：“你犯错了？”
“臣女……”
解释的话已经到了嘴边，房门忽然被打开。
容音满脸委屈地看着沈煜。
“太子哥哥，来了怎么不让人通传，是不是知道臣妹容貌受损，不想碍眼了？”
真是三两句就扣下来一顶天大的帽子。
换做旁人，哪敢这么跟沈煜说话？
偏开口的是容音，沈煜就会纵着她说笑。
两人说着话入内，容音进门时看了一眼苏雪衣。
很快，青荷就走了过来。
“苏小姐回去歇息吧，公主今日心中有气，不是有意折辱小姐。”
沈煜这神出鬼没的，竟还帮了她。
苏雪衣撑着地面起身，心里暗暗嘀咕。
门一关上，沈煜就沉了脸。
“太子哥哥……”
“父皇所说之事，可有冤枉了你？”
容音撒娇的话还没出口，就被沈煜的语气吓到。
她眼眶瞬间一阵酸涩，呜咽着哭出了声。
“怎么你也训我，父皇不仅训斥我，还动了手，我以为太子哥哥不同的……”
不过是为了驻颜之术，搭进去几条人命而已。
那些贱民的命算什么？
能派上用场，是他们的荣幸！
苏雪衣不知，她确实差一步就能接触到容音的秘密。
如今这事情被上位的几人知晓，便是苏雪衣知道，也翻不出风浪了。
见容音将人命说得这样轻贱，沈煜眼里头一次有了陌生。
他看着眼前的小姑娘，却觉得并不熟悉。
容音敏锐地察觉了什么，立刻拽住沈煜衣袖。
帝后已经因为此事震怒，她不能连最后一层倚仗也失去！
“太子哥哥，我只是交代了底下人去找驻颜的方子，您瞧瞧，和亲这些时日，我的肌肤早不如之前滑嫩，手上也多出茧子。”
“我可是公主，怎么能变成这样呢？”
“太子哥哥……”
她双眼含泪看着沈煜。
沈煜仿佛回到送容音和亲那日。
容音一袭盛装，双眼也是这般，含满泪水。
少顷，沈煜叹了口气。
他伸手擦去容音脸上的泪痕，做出退让。
“明日我会进宫一趟，父皇那边……我去想办法。”
事关人命，皇帝不会只是训斥几句了事，只怕还有严惩。
沈煜能开这个口，容音的事情就到此为止了。
不管还有什么惩罚，他都能按下去。
“我不是为了这个，太子哥哥，你明日入宫宽慰父皇母后就好，是我做错事，父皇怎样惩处都是应该的。”
容音垂眸，好似刚才轻贱人命的话只是失言。
“我和亲便是为了百姓们生活安稳，出现这种事情，即便我是无心，也情愿付出些代价。”
要是容音哭闹，非要沈煜做什么，沈煜保不齐会心生厌烦。
可她口口声声不替自己。
先是对帝后的愧疚，再是自责。
沈煜低头，竟然真的从容音满头的青丝中看见了几根突兀的白发。
她才多大？
沈煜本还有些责备，如今却是半点也没了。
即便是层层筛选的的官员，都难免有几个蛀虫。
况且容音只是个小姑娘，不擅用人而已，是什么难以宽恕的事情吗？
“你这几日安心待在府中，这件事不必上心。”
得了准话，容音眼中闪过一丝笑意。
果然，太子哥哥还是在意她的。
几条贱民的命而已，难不成真让她偿命吗？
……
苏雪衣回到西偏院，正要和衣躺下，宝玉忽然一脸紧张地小跑进来。
“小姐……”
她紧张兮兮地四下看了看，拿出一张纸条给苏雪衣。
借着昏暗的烛火，苏雪衣看清楚了纸上的字迹，瞳孔骤然一缩。
“消息属实吗？”
宝玉重重点头。
苏雪衣瞬间明白过来，为什么皇帝会震怒。
容音让人暗中搜罗驻颜的方子，因为许以重利，消息层层传下去，就有人拿底层百姓来试药。
人人都想争先，当然就是比谁的动作快。
这事还是城郊先败露的，乱葬岗尸体忽然变多，顺着一查，都没有外伤，一验尸，死因相同。
京兆府不敢隐瞒，立即就上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