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也旁敲侧击地试探过几次。
比如,在她换药时,故意问起一些药材的药性,想看看她的深浅。苏晓晓总是回答得恰到好处,既能说出一些基本的药理知识,又绝不涉及更深奥或者与她身份不符的知识。
又比如,在她谈论堆肥或者天气时,他会冷不丁地问一些关于兵法或者时局的问题,想看看她的反应。苏晓晓要么一脸茫然地表示听不懂,要么就用几句符合农家女子身份的朴素见解带过,滴水不漏。
少年越是试探,越是觉得这个苏晓晓不简单。她就像一口看似清澈见底,实则深不见底的古井,让他捉摸不透。
但他能确定的是,这一家人,对他确实没有恶意。
他们照顾他尽心尽力,吃穿用度虽然简朴,但都给了他能力范围内最好的。没有人打探他的来历,也没有人因为他的“矜贵”而表现出过分的谄媚或嫉妒。
这种淳朴和善意,是他从未在自己生活的那个圈子里感受过的。
为了让少年安心,也为了打消家里爹娘的一些疑虑,更是为了让自己的“医术”来源显得更可信,苏晓晓决定请吴大夫上门来给少年看看。
她提前跟吴大夫通了气,只说是家里来了个受伤的远房亲戚,伤势有些重,想请他老人家帮忙瞧瞧。
吴大夫欣然应允。他对苏晓晓这个“记名弟子”很是看重,听说她家里有事,便背着药箱,跟着牛车亲自上门来了。
当吴大夫看到床上躺着的白衣少年时,也是微微一愣。只看面相气度,便知此子绝非池中之物。再看到他身上的伤口……,只一眼,眉头就皱了起来。
他仔细地给少年诊脉,又查看了苏晓晓处理过的伤口,特别是肩胛处那道剑伤。
“咦?”吴大夫发出一声轻咦,有些惊讶地看了苏晓晓一眼。
少年心中一紧,看向吴大夫。
吴大夫没有立刻说什么,只是继续仔细诊脉,良久才收回手,捋着胡须,沉吟道:“这位公子吉人天相。脉象虽然虚弱,但已趋于平稳。失血过多是肯定的,需要好生静养,慢慢食补调理。”
他又看向那肩胛处的伤口:“至于这伤……下手之人好生歹毒!此乃‘腐骨散’之毒,毒性阴狠,若非处置及时得当,恐怕早已毒入骨髓,回天乏术了!”
听到吴大夫准确地说出“腐骨散”,少年瞳孔再次收缩,心中对吴大夫的医术有了判断,同时也更加确定,自己之前感觉到的那股压制毒素的力量,绝非寻常。
吴大夫意味深长地看了一眼苏晓晓:“不过还好,不知是哪位高人出手,用了极为高明的法子,已经将大部分毒性逼出或压制住了。虽然余毒未清,但已无性命之忧。只需后续按时服药,慢慢拔除即可。”
他这番话,既肯定了伤势的严重性和毒性的霸道,又将“解毒”归功于某个不存在的“高人”,巧妙地替苏晓晓打了掩护,也给了少年一个相对合理的解释。
苏晓晓心中感激,知道吴大夫是在帮她。
吴大夫随即开了一个拔除余毒、调理气血的方子,并将一些注意事项交代给苏晓晓和王梅花。
临走前,吴大夫又单独把苏晓晓拉到一边,低声嘱咐道:“晓晓,这位公子身份不凡,你救他乃是善举,但也要多加小心,莫要引火烧身。若有难处,可随时来找我。”
“多谢吴大夫提点,晓晓省得。”苏晓晓郑重点头。
吴大夫的到访和诊断,无疑给少年吃了一颗定心丸。连县里有名的大夫都这么说了,他身上的毒确实是被有效控制住了,性命无忧。这也让他对苏晓晓一家的最后一丝疑虑也淡去了不少。
随着时间的推移,在苏晓晓暗中提供的灵泉水、气血丹和吴大夫药方的共同作用下,少年的伤势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着。
半个多月后,他已经可以下床走动,虽然还不能动武,但基本的生活自理已经没有问题。
这段时间的相处,让他对苏晓晓一家有了更深的了解。他看到了这个贫困却充满韧性的家庭,如何在艰难的环境中努力生活;看到了苏晓晓看似柔弱的身躯下,所蕴藏的智慧、勇气和担当;更感受到了那种不掺杂任何利益、纯粹的善良和关怀。
他知道,自己不能再继续待下去了。一方面,伤势渐好,不便再打扰;另一方面,他也担心自己的仇家会追查到这里,连累这无辜的一家人。
这天,他主动找到了苏晓晓。
“苏姑娘,多谢你这些日子的照料。”少年站在院子里,看着远处连绵的雪山,语气平静地开口。他的声音已经恢复了清朗,不再沙哑。
苏晓晓正在晾晒草药,闻言转过身:“你的伤还没全好,不多休养些时日吗?”
少年摇了摇头:“已经叨扰太久,也该离开了。”
苏晓晓沉默了一下,问道:“你打算去哪里?”
少年眼中闪过一丝黯然,随即又恢复了平静:“天大地大,总有容身之处。” 他没有说实话,他知道自己现在出去,依然危险重重。
苏晓晓看着他,忽然说道:“如果你没地方去,或者……外面暂时不安全的话,不如就在这里再住一段时间吧。”
少年猛地看向她,眼神锐利:“你知道什么?”
“我什么都不知道。”苏晓晓迎着他的目光,坦然道,“我只知道,你一的身伤,还身中剧毒,这样的你,贸然出去,恐怕……””
她没有把话说完,但意思已经很明显。
少年沉默了。他知道苏晓晓说的是事实。他现在虽然恢复了一些,但功力远未复原,现在又独身一人,一旦被仇家发现,必死无疑。
“我家虽然简陋,但地处偏僻,一时半会儿应该没人能找到这里。”苏晓晓继续说道,“你可以暂时隐姓埋名,安心养伤。等风头过去了,或者你有能力自保了,再离开也不迟。”
“你就不怕……我连累你们?”少年看着她,声音低沉。
“怕。”苏晓晓诚实地点头,“但怕也没用。既然已经救了你,总不能半途而废,眼睁睁看你出去送死。”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当然,住在这里,你得守我家的规矩。不能惹是生非,也不能暴露你的身份。对外,你就还是我的远房表哥,养伤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