水晶吊灯在世贤头顶摇晃,他踉跄着扶住雕花门框,酒气混着陌生的茉莉香脂味扑面而来。美芳捏着他的西装袖口,指尖微微发颤:\"今晚陪你应酬的是谁?\"话音未落,郑老夫人拄着檀香木拐杖从楼梯缓缓而下,金丝眼镜后的目光像冰锥:\"男人在外应酬,逢场作戏罢了,你当少奶奶的,这点气量都没有?\"
美芳的泪水夺眶而出,转身时裙摆扫落了玄关的青瓷花瓶。门外雨丝斜斜飘落,她撞上匆匆赶来的伟文,温热的胸膛瞬间浸透了泪水。远处传来汽车引擎声,郑老爷握着伞柄的手青筋暴起,老李亦步亦趋跟在身后,皮鞋踩碎水洼的声响在寂静的夜里格外刺耳。
\"郑家这些年怎么对你的?\"伟文轻抚她的长发,语气似毒蛇吐信,\"世贤心里只有外面的野种,老夫人眼里也只有香火...\"话音戛然而止,他转身消失在雨幕中,只留下美芳怔怔望着被雨水冲刷的石板路。
裁缝店的缝纫机发出规律的声响,小君的银针在蕾丝间穿梭。女顾客举着改过的礼服惊叹:\"这针法比巴黎的老师傅还巧!\"她压低声音,\"这是要送去郑府的,少奶奶后天要穿去舞会。\"小君的手微微一抖,母亲绣的鸳鸯帕子从袖中滑落——那是她偷偷带来修补礼服的家传手艺。
当她捧着礼盒踏入郑府,鎏金大门映出美芳骤然苍白的脸。小君盯着对方耳垂上的珍珠坠子,想起在厦门饭店撞人时瞥见的相同光泽。美芳的指尖划过裙摆的蕾丝,突然惊呼:\"我的翡翠戒指呢?刚才还别在衣襟上!\"她抓住小君的手腕,\"一定是你!\"
翡翠戒指在小君口袋里泛着冷光,她拼命摇头:\"我没有!\"泪水滴在美芳的旗袍上。郑老爷拄着拐杖从回廊转出来,盯着小君额角的胎记——那形状竟与他书房里那张泛黄照片上的婴儿如出一辙。\"且慢。\"他捡起地上的顶针,\"修补蕾丝要用这个,哪有闲手拿戒指?\"
美芳的笑容僵在脸上,只得扯出帕子擦泪:\"是我急糊涂了。\"但当晚,她便派人给伟文送去密信,信纸边缘用口红画着滴血的玫瑰。
裁缝店的油灯突然被吹灭,小芸的身影笼罩在月光里。\"爹,我要嫁给郑少爷做妾。\"她攥着珍珠发簪,\"郑家答应给杨家二十亩良田...\"杨师父抄起剪刀的手在空中颤抖:\"我杨家世代清清白白,你竟要去做小!\"剪刀\"咔嚓\"剪断布料,也剪断了父女间最后一丝温情。
小君蹲在灶台前煎药,药香混着焦糊味弥漫全屋。小杰突然撞开门:\"那个太太来了!\"美芳踩着高跟鞋踏入门槛,与伟文一唱一和:\"小小年纪就做贼,必须送警局!\"小君死死护住身后的口琴,那是阿土临终前塞给她的遗物。
\"够了!\"杨师父的拐杖重重砸在青砖上,\"这两个孩子的为人我清楚!\"他望着美芳颈间的翡翠项链,突然想起二十年前,妻子也是戴着相似的饰品被富家子弟骗走。屋内气氛剑拔弩张时,街角传来悠扬的口琴曲——正是小君教给乞丐们的《送别》,在夜风里呜咽成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