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风卷着槐叶掠过青石板,叶凡推开院门的瞬间,喧闹声如潮水般涌来。院外三步开外的街道上挤了二十多个百姓,有挑着菜筐的老妇、攥着糖葫芦的孩童,还有几个赤膊的壮汉举着火把——然而他们的眼神却透露出异样。
老妇的哭嚎带着刻意拔高的尾音,孩童的抽泣时断时续,最前排那个喊“闹鬼”的青年,右手背正渗着血,却连眉头都不皱一下。
“是药人。”楚红妆的蛊虫突然从她发间的银铃中钻出,金蚕在她指尖蜷成小球,“用迷魂散和痛觉麻痹丹喂出来的,专门用来当街卖惨。”她歪头看向人群最里侧的茶棚,“那边第三张桌子,穿灰布衫的人腰间挂着九曜阁的铜钱坠子。”
叶凡顺着她的目光望去,茶棚下的灰衣人正低头喝茶,但茶盏边缘沾着的朱砂印——九曜阁传讯符的标记——在火光中若隐若现。他前世曾见过这手段:用普通百姓作幌子,再借官府“为民除害”之名行围杀之实。
“阿叶哥哥看什么呢?”苏倾雪的琵琶弦在袖中轻颤,她故意踉跄两步,发梢的珠花轻轻擦过叶凡的手背,“你看那卖糖人的老伯,他扁担上的铜环刻着‘万毒门’的蛇纹。”她眼尾微挑,声音甜得发腻,“看来不止九曜阁,万毒门也掺了一脚。”
林昭月的雷音剑突然嗡鸣,剑鞘在她掌心发热。她盯着人群后巷的阴影,那里有三道若有若无的剑气波动——苍梧剑宗的御剑术?但气息又太生涩,像是刻意模仿的。
“有人在试我的底。”她指尖抚过剑柄,清冷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冷意,“昭月倒要看看,是哪个不长眼的敢学我苍梧的剑。”
秦挽霜的虎符在袖中发烫,她摸出半块玉珏在指尖转了转,暗卫的暗号便顺着气流传了出去。“刚才那声‘闹鬼’是从西巷传来的。”她盯着人群中带头哭喊的老妇,“我朝律例,百姓夜聚超过五人需报里正——可这巷子口的更夫呢?”她突然笑了,“看来不止江湖人,连官府都被买通了。”
叶凡的内天地里,九霄环佩的清鸣突然变得急促。他能感觉到,内天地边缘的青竹在风中摇晃——这是前世问道境才有的预警。
“他们要的不是杀我。”他的声音虽轻,却像石子投入深潭,震得四女同时转头,“而是要污我名声。等明日百姓的唾沫星子淹了青岚城,再借‘除魔卫道’的由头围杀。”
人群中突然传来一声尖叫。那个喊“闹鬼”的青年踉跄着扑过来,胸口插着半截断剑——正是林昭月刚才试剑时震落的剑穗坠子。“鬼!鬼杀人了!”他倒在叶凡脚边,血沫混着话往外涌,“青岚叶家...养鬼吃人...”
“演技太糙。”楚红妆蹲下身,指尖戳了戳青年的人中穴。蛊虫顺着他的耳道钻进去,片刻后又爬出来,腹下沾着墨绿粉末,“断肠散,三刻钟必死。他们要他死在我叶哥哥脚边。”她突然笑起来,银铃在发间乱响,“不过红妆的蛊虫最喜欢吃断肠散了。”
青年的抽搐突然停止,他圆睁的眼睛里闪过惊恐,喉间发出非人的呜咽——金蚕蛊正顺着他的血管啃食毒药,连带着把他最后那点神智都嚼碎了。
“够了。”叶凡弯腰将青年扶起来,内力顺着掌心渡过去。青年的瞳孔逐渐清明,猛地推开叶凡后退两步,撞翻了身后的菜筐。“对不住!对不住!”他跪在地上磕头,“他们拿我老娘的命威胁...说只要喊两嗓子就给五两银子...”
人群霎时静了下来。老妇的哭嚎卡在喉咙里,孩童攥着糖葫芦的手松开,糖渣撒了一地。灰衣人猛地站起来要跑,却被苏倾雪的琵琶弦缠住脚踝——那弦上还凝着她方才未散的琴音,此刻如钢索般勒得他额角青筋暴起。
“带他回房。”叶凡指了指清醒的青年,又看向林昭月,“昭月,把后巷那三个学剑的抓来。”他转向秦挽霜,眼中闪过前世的冷厉,“霜姐姐,让暗卫去官府查查更夫的下落。”最后看向楚红妆,“红妆,用你的蛊虫跟着灰衣人,看他回哪个窝点。”
苏倾雪的琵琶弦“铮”地一声收回来,她歪头笑着挽住叶凡的胳膊:“阿叶哥哥要审人?那倾雪帮你磨墨,顺便听听他们的破绽——毕竟,说谎的人,心跳会乱哦。”
房间里烛火摇曳。被抓来的灰衣人跪在地上,额角的汗滴在青砖上洇开。他面前摆着楚红妆的蛊罐,金蚕蛊正绕着罐子爬,每爬一圈就发出“滋滋”的声响。
“九曜阁分舵在城南破庙。”灰衣人牙齿打颤,“赵...赵公子给了我们十箱金叶子,说只要让叶公子沾染上‘养鬼’的名声,后续还有重赏。”他突然抬头,眼神里带着孤注一掷的狠厉,“你们杀了我吧!赵公子说了,要是敢泄...啊!”
楚红妆的银铃轻响,金蚕蛊已经钻进他的鼻孔。“他说谎。”她托着下巴,“赵公子的消息不止九曜阁,还有...苍梧剑宗的叛徒?”她突然拍手笑起来,“红妆的蛊虫在他袖袋里闻到了寒铁剑的锈味——和昭月姐姐的雷音剑同一个铸剑坊出的。”
林昭月的剑“唰”地出鞘,剑尖抵在灰衣人咽喉:“哪个叛徒?”“是...是外门执事刘松。”灰衣人涕泪横流,“他说苍梧剑宗容不下双骄并立,叶公子太耀眼,得压一压...”
秦挽霜的虎符重重拍在桌上,震得烛火摇晃:“刘松?我记得他三年前在试剑大会上被昭月连刺七剑,后来被逐出师门。”她眯起眼,“看来他投靠了赵无极,想借刀杀人。”
“那明日的集市...”叶凡的指尖抵在眉心,内天地里的九霄环佩突然发出清越长鸣。他能看见,内天地的半亩方塘里,倒映着明日集市的景象:人群中藏着带毒的糖葫芦,房顶上伏着持弩的杀手,最热闹的擂台边,摆着个写着“叶家养鬼”的血书牌。
“他们要在集市最热闹的时候,让那个青年的‘尸体’突然出现。”苏倾雪拨了拨琵琶弦,琴音里带着几分冷意,“再让血书牌被百姓发现,到时候...唾沫星子能淹了叶府。”
“那我们就提前布网。”叶凡站起身,内天地里的清泉突然掀起三尺浪——这是他突破凝液境后,内天地第一次自主感应危机。
“昭月守擂台,红妆在糖葫芦摊下养金蚕,霜姐姐让暗卫控制房顶的弩手,倾雪...”他看向苏倾雪,眼中闪过一抹温柔,“你用琴音帮百姓辨别毒饵。”
四女同时点头。林昭月的雷音剑嗡鸣着归入剑鞘,她望着叶凡,耳尖泛红:“昭月的剑,不会让任何人伤你名声。”楚红妆把金蚕蛊收进银铃,歪头笑道:“红妆的蛊虫,会把毒糖葫芦的糖渣都啃干净~”秦挽霜摸出半块虎符递给叶凡,指尖在他掌心轻轻一按:“暗卫的飞鸽传书已经到了,官府的更夫被迷晕在柴房——阿叶,这次我们不会输。”
苏倾雪的琵琶弦突然缠住叶凡的手腕,她凑到他耳边,温热的呼吸扫过耳垂:“阿叶哥哥的内天地,今晚要藏些什么?”她退开两步,眼尾微挑,“比如...倾雪的琴谱?或者...阿叶的心跳声?”
叶凡被逗得低笑,内天地里的青竹沙沙作响。他望着窗外渐沉的夜色,前世问道境的记忆突然涌来——那时他也是这样,带着并肩的人,把所有阴谋都碾碎在阳光里。
“去睡吧。”他揉了揉苏倾雪的发顶,又看向其他三女,“明日集市,我们要让所有人知道...”他的声音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青岚叶凡,不怕鬼,更不怕人。”
夜色渐深,叶凡独自来到集市。月光下,他看见几个黑影在擂台边转悠,往柱子上贴血书。他的内天地里,九霄环佩的清鸣愈发急促——但这一次,他没有躲进小天地。他站在阴影里,望着那些忙碌的身影,嘴角勾起一抹笑意。
天刚蒙蒙亮时,叶凡带着四女走出客栈。晨雾中,苏倾雪的琵琶斜挎在肩,林昭月的雷音剑鞘撞着楚红妆的银铃,秦挽霜的虎符在袖中发烫。他们走向集市的方向,影子在青石板上叠成一片——这一次,所有的算计,都该见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