庐州府的大街小巷,茶楼酒肆,新一轮的热潮已然引爆。
《西游记》连环画《三打白骨精》正式发售。
吸取了第一卷的经验,陈平川这次策划了更为盛大的预热。
他雇佣了庐州府最有名的几位说书先生,在各大茶馆、酒楼轮番宣讲第二卷中的精彩片段。
白骨精的狡诈多变,孙悟空的火眼金睛,唐僧的迂腐糊涂,被说书先生们演绎得惟妙惟肖,吊足了全城百姓的胃口。
“那妖精摇身一变,变成个老婆婆,哭哭啼啼……”
“孙悟空掣出金箍棒,大喝一声:妖怪,哪里走!”
发售当日,各大书坊门口再次排起了骇人长龙,比之第一卷有过之而无不及。
张盛财站在自家书坊二楼,看着楼下拥挤的人潮和一箱箱往库房里抬的铜钱、碎银,嘴巴几乎咧到了耳根。
“好小子,真是个财神爷!”张盛财满脸兴奋,对身旁的账房先生连声称赞。
很快,第二卷的首月分红便送到了陈平川手中。
又是数百两白花花的银子。
陈平川默默收下,心中的底气更足。原始资本的积累,比他预想的还要快。
自立门户,给家人购置产业,让他们过上真正的好日子,这个念头越发强烈。
然而,一想到陈老太爷那根深蒂固的偏执,以及大房、三房那群豺狼般的亲戚,陈平川就感到一阵头疼。
分家之事若不能妥善解决,日后的麻烦定会源源不断。
可陈老太爷对分家一事,始终咬死了不松口,只当是二房发达了,翅膀硬了,想要甩开宗族单过,这让陈平川的许多计划都束手束脚,难以顺利实施。
数日后,一个熟悉的身影出现在张府门前。
陈仲武揣着东拼西凑来的十两银子,脸上堆满了期待的笑容,再次登门。
他一路小跑,见了陈平川,便迫不及待地从怀里掏出一个沉甸甸的钱袋。
“平川侄儿,银子!十两,一文不少!你看,那‘珍藏版’的画册……”陈仲武搓着手,眼睛里闪烁着贪婪的光。
陈平川微微一笑,也不多言,转身进屋片刻,取了几张纸出来。
那是张静姝和张金宝平日里照着《西游记》画册临摹,随手涂鸦后丢弃的废画稿,上面的人物歪歪扭扭,线条稚嫩,有的地方还沾着墨点。
“三叔,这可是我好不容易才搞到的,据说是当初画师们试笔的初稿,每一张都是独一无二的。”陈平川将那几张废纸递过去,神色郑重。
陈仲武哪里分辨得出真假,只听“独一无二”、“初稿”几个字,便觉得这东西定然不凡。
他如获至宝般接过,也没看,将那几张废纸仔细叠好,珍重地揣进怀里,对着陈平川千恩万谢。
“平川侄儿,三叔就知道你最有本事!你爷爷看到,一定非常开心!”
陈仲武仿佛已经看到无数银子在向他招手,乐得合不拢嘴。
陈平川含笑点头,目送着陈仲武兴高采烈地离去。
待其背影消失在街角,陈平川嘴角勾起一抹讥讽。
……
这日,方先生授课完毕,单独留下了陈平川。
“平川。”方先生看着眼前的少年,目光复杂。
他捋了捋胡须,语重心长:“你天资聪颖,远非池中之物。这连环画虽能让你赚取些银钱,改善家境,但终究是商贾之术,非立身之本。”
陈平川垂手恭立,静静聆听。
“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以你的天资,若肯潜心向学,将来未必不能博取功名。”方先生的语气带着几分期许。
陈平川心中微动。
他深知方先生所言不虚。在这个时代,科举功名几乎是改变社会地位最直接、最有效的途径。
他想要彻底摆脱陈家的泥沼,想要让父母妹妹挺直腰杆做人,单靠金钱或许还不够,权势和地位同样重要。
一番深思熟虑之后,陈平川对着方先生深深一揖:“先生教诲的是,平川愿听先生安排,参加童子试。”
方先生见他应下,脸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好,好!孺子可教!”
自此,陈平川除了经营生意,更多的时间投入到了经史子集的苦读之中。
他本就有现代大学生的知识储备,学习这些蒙学经典自然是事半功倍,进步神速。
张金宝在陈平川的影响下,也一改往日的顽劣,学习认真了不少,让方先生颇感欣慰。
另一边,陈家老宅。
陈仲武兴冲冲地回到家中,一进门便大声嚷嚷:“爹!娘!我把宝贝弄回来了!”
众人听到他大呼小叫,纷纷走出来。
见陈仲武小心翼翼地从怀里掏出那几张“孤本墨宝”,在众人面前摊开。
“看看!这可是平川那小子废了不少周折给我弄到的《西游记》画师初稿!独一份的!价值连城啊!”陈仲武唾沫横飞地吹嘘着。
陈老太爷、陈老太太,连同大房的陈仲文、刘氏,三房的王氏,以及几个孩子,全都围了上来,伸长了脖子看。
“真的假的?这玩意儿能值钱?”刘氏撇着嘴,一脸不信。
“你懂什么!”陈仲武瞪了她一眼,“这叫艺术!叫墨宝!平川说了,这比那什么‘肆号’的印刷本珍贵多了!”
陈老太爷浑浊的眼睛里闪过一丝贪婪,他颤巍巍地拿起一张画稿,眯着眼看了半天,也没看出个所以然。
“走,找钱掌柜去!让他给瞧瞧,这到底值多少银子!”陈老太爷一拍大腿,当即决定。
一群人浩浩荡荡地来到庐州府绸缎庄。
钱掌柜正在铺子里算账,见陈老太爷领着一大家子人进来,连忙起身招呼。
陈老太爷将那几张画稿往柜台上一放,得意洋洋:“钱老弟,你给看看,我这孙儿弄来的宝贝,据说是《西游记》画师的初稿,价值不菲啊!”
钱掌柜拿起一张画稿,只看了一眼,便“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他拿起另一张,又看看其他的,脸上的笑意更浓,最后笑得前仰后合,眼泪都快出来了。
“陈老哥,您……您从哪儿弄来这些……这些废纸啊?”钱掌柜好不容易止住笑,指着那些画稿。
陈老太爷脸上的得意瞬间凝固:“废纸?钱老弟,你可别看走眼了,这可是……”
“哎哟,我的陈老哥!”钱掌柜摆摆手,“这哪是什么画师初稿,分明就是小孩子随手涂鸦的玩意儿!您看这线条,这用色,别说卖钱了,送人都没人要!这跟茅房的草纸有什么区别?”
陈老太爷只觉得眼前一黑,脑袋“嗡”的一声,气得浑身发抖。
“陈仲武!”他猛地回头,怒视着自己的三儿子,声音如野兽般咆哮,“你这个败家子!你竟敢拿这种不值钱的垃圾来糊弄我!”
陈仲武也傻眼了,他张口结舌:“爹,我……平川他说是……”
“还敢狡辩!是不是你中饱私囊,贪了那十两银子!”陈老太爷气得抓起柜台上的算盘就想砸过去:“搞了一堆废纸回来骗我!”
刘氏立刻尖声叫嚷起来:“我就说嘛!老三就是个不着调的!十两银子啊!能买多少东西啊!”
王氏岂容自家男人被这般羞辱,当即反唇相讥:“大嫂你少在那里说风凉话!当初是谁眼红人家平川送的画册值钱?现在倒好,便宜没占到,反倒怪起我们家仲武了?”
“若不是你们大房贪心不足,想占便宜,会被人当猴耍?”
“你给我闭嘴?当初是谁把那值钱的画册给撕了的?还不是你那个乖儿子!”
陈老太爷气得暴跳如雷,指着陈仲武破口大骂,唾沫星子横飞。
刘氏和王氏也掐作一团,当着钱掌柜的面,陈家人上演全武行。
一家人从钱掌柜的店铺,打到了街上。
咒骂声,厮打声,响彻整条街道,引来人群围观,陈家的脸面都丢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