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阳县的街头巷尾，茶楼酒肆间，林氏成衣铺的消息如野火般蔓延。
“听说了吗？林家那小丫头竟把生意缩成了百人会员！”绸缎庄的刘掌柜捏着茶盏，嗤笑一声
“到底是女流之辈，胆子比针眼还小。”他摇头晃脑，仿佛已预见林家自断财路的惨状。
隔壁桌的赵老板却眯起眼，指尖敲着桌面：“刘兄，你莫不是忘了她一件衣裳抵你十匹布的价？人家这叫‘物以稀为贵’。”
他啜了口茶，意味深长，“况且……那日品鉴会，谢家公子亲自登门，一掷千金。”
话音未落，周围几人已变了脸色。
而在城西的绣坊内，几位老师傅围着一件仿制的林氏衣裙反复端详。
“针脚倒寻常，可这料子……”王绣娘摩挲着衣襟，眉头紧锁。
“浸了水竟愈发柔亮，像掺了月光似的！”众人面面相觑——这手艺，他们偷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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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宅后院，晨露未曦。
林芸执壶斟茶，一缕灵泉悄无声息地混入水中。
泉水清冽，触唇即化，林母接过茶盏时不由惊叹：“这碧螺春今日格外香醇！”
近日她眼角的细纹淡了些许，连多年咳疾也再未发作。
“娘喜欢便多饮些。”林芸含笑，目光掠过父亲日渐挺直的腰背。
灵泉之事她从未言明，毕竟这秘密若传出去……她指尖一颤，茶壶险些倾斜。
“小姐！”小桃风风火火冲进来，手里攥着一沓帖子，“陈家、李家都递了拜帖，说要谈合作！还有这封…”
她压低声音，“谢家管家亲自送来的，说是邀您明日赏荷。”
林芸展开烫金帖子，谢玉的字迹凌厉如刀：“荷风送香气，竹露滴清响。盼与姑娘一叙。”她轻嗤，这家伙倒会附庸风雅。
“都拒了。”她合上帖子，眸光冷澈，“就说我闭关设计新样，暂不见客。”
小桃瞪圆了眼：“可那是谢家……”
“正因是谢家，才更要防。”林芸望向窗外。
树影婆娑间，似有黑影一闪而过——自品鉴会后，她总觉被人盯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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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日后，县学外
林峰扛着沉甸甸的包袱，汗珠顺着下巴滴落：“小妹，你确定三弟需要十斤糕点？？这够他吃到中举了！”
林芸拎着食盒笑而不语。盒中糕点皆用灵泉和面，连盛汤的陶罐都暗藏玄机。三弟苦读耗神，需得补益。
书院竹帘微动，一个清瘦少年疾步而出。十四岁的林砚一身青布长衫，袖口已磨出毛边，眼底却燃着灼灼的光：“大哥，二姐！”他接过食盒，指尖因常年握笔结着薄茧。
“又熬夜了？”林芸拂去他肩头碎发，心疼地蹙眉。
林砚咧嘴一笑，露出两颗虎牙：“先生说我火候到了，今年童试定能一举拿下！”
他忽然压低声音，“姐，同窗们都在传……林氏铺子的事。不过他们不知道是我家的。”毕竟林姓并不特别。
林峰挑眉：“夸还是骂？”
“一半人笑咱狂妄，另一半——”少年眨眨眼，“连山长的夫人都在打听入会门路呢！”
“这……”受众这么广了吗？连书院都知道消息了。
“行，姐知道了，回头给你带几张黄金会员卡，一张送山长夫人，其余的你看着办吧，可别泄漏了消息。”
“谢谢姐。”林砚心里说不出的复杂，自家二姐现在变得自信又漂亮。
仿佛一个女富商，这感觉……倒也不错。
就是成长的太快，连他这个弟弟都赶不上了，更别提别人了。
三人笑作一团。日头渐高时，林芸将一枚绣着“蟾宫折桂”的香囊塞进弟弟手中：“安心备考，家里有我们。”
香囊针脚细密，暗香浮动。
林砚不知，那丝线曾在灵泉中浸透整晚。
回程的马车上，林峰忽然凑近：“小妹，你实话告诉大哥……咱家的料子，是不是有什么秘方？”
车轮碾过碎石，辘辘声盖住了林芸瞬间紊乱的呼吸。
“大哥何出此言？”她故作轻松地掀开车帘。
远处，来时同样的马车正遥遥缀在他们后方，如影随形。
到底是谁？
“外面都传咱家料子或者绣娘有秘方，穿在身上走动起来跟别处不一样。”林峰声音渐小，
接着说道：“陈煜的管家今早被抬进了医馆。据说他派去盯梢咱们铺子的探子，全折在了巷子里——手脚关节尽碎。”
林芸捏紧了袖中的双手。
她从未动用过这般狠辣手段。
那么，暗中护住林家的……究竟是谁？
“哥，咱们得快点搬家。”住在铺子后面总感觉心里不踏实。
“知道，我下午约了房牙去看房，你要一起去吗？”林峰问道。
“不去了，哥你先看，等看的差不多了，让爹娘跟着一起看就行。
记得要幽静，安全的地段，其余我都行。”林芸对这边的地理位置不熟，就不跟着了，她还有很多事情要做。
优化工作流程就是其中一项。
次日一早，林芸已立于作坊中央，指尖轻点着一张新绘的工图。绣娘们围拢过来，目光中既有好奇，又藏着一丝不安。听说最近生意火爆啊，这是怎么了？
“从今日起，咱们换个法子。”林芸嗓音清亮，如檐下风铃撞碎沉寂。
她手腕一翻，图纸上赫然现出五道朱砂勾勒的方框，每一格皆标着陌生字眼：“选料、裁形、绣纹、拼合、缀饰”
从前一件衣裳的诞生，是绣娘阿桂这般老手独自揽下的活计
自量体到钉扣，十日不歇方能成一件。
丝线在她指间如游龙，可若遇上急单，纵是熬红双眼也赶不及。而今林芸的笔尖轻轻一划，便将这绵长的溪流截作五段瀑布，每一段皆由专精之人纵身跃下。
“选料娘子只辨绫罗优劣，裁形师傅专攻刀尺分寸。”
她指尖点向角落一名沉默妇人，“周婶眼力毒，往后您只管验布匹，一匹绸过手便知能否承得住苏绣。”
又转向年轻灵巧的春杏，“你善画花样子，从此专司描纹——十指不沾针线，单在纸上排布牡丹云雀。”
绣娘中顿时起了骚动。
她们习惯了飞针走线间全凭心意的规矩，而今这薄薄一张纸，竟要将她们的活计拆解得泾渭分明。
“这……衣裳哪有拆开做的道理？”阿桂攥着顶针，皱纹里夹着不服。
她绣了半辈子并蒂莲，如今竟要将他人的描纹绣上绸缎，活似傀儡戏偶！
林芸早料到这般反应。她不急不恼，忽从袖中抖出一件未完工的衫子——左袖金线密绣，右袖却针脚潦草。
“前日李小姐的衣裳误了期，只因王嫂病倒，无人能接她的雀鸟纹。”
她将衫子悬于光下，瑕疵无所遁形，“若当日有人专绣雀鸟，何至于此？”
众人哑然。
快者愈快，精者愈精。
三日后，作坊已换了天地。
选料处堆满按色归类的绸缎，周婶抚过一匹雨过天青纱，顷刻间便分出三六九等。
裁形台前，老师傅运剪如风，一日竟能裁出二十件衣坯。
最热闹当属绣纹间——春杏的画样被拓在薄纱上，绣娘们只需依样刺缀，再不必为纹样绞尽脑汁。
小桃捧着账本飞奔而来，发髻都跑散了：“小姐！同样的绣娘，如今三日能出三十件衣裳，比从前多了三倍！”
“还不够快。”她忽然自语，转身抽出一张新纸，墨笔疾书。须臾间，又添了两道工序：“查验”与“熨整”。
“每件衣裳必经此二关。”她敲了敲桌案，声如碎玉，“查验娘子持薄刃，专挑线头；熨整嬷嬷控火候，要让衣料挺括如初雪。”
小桃盯着那密密麻麻的工图，忽然笑了：“奴婢算是明白了。您这是把咱们都变作织机上的梭子呢！”
“错了。”林芸眨眨眼，笑意狡黠，“是让梭子自己会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