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林氏成衣铺门前张灯结彩，一条红毯从门口铺至街心，两侧摆放着新采摘的鲜花，淡雅的香气弥漫在空气中。
天刚蒙蒙亮，便有会员陆续到来，马车、轿子将街道堵得水泄不通。
小桃带着几名丫鬟在门口迎客，手中的名册翻得哗哗作响，额上沁出细密的汗珠，却掩不住脸上的紧张。
她还是头一回办这么大的事，一定要给小姐办好。
“王夫人到——”
“李小姐到——”
“赵家二奶奶到——”
每一声通报都引得路人驻足观望。铺子内，林芸身着月白色绣银丝长裙，发间只簪一支素玉钗，却衬得肌肤如雪，气质清丽脱俗。她站在厅中央，含笑向每位客人行礼，目光从容而自信。
室内早已布置一新。
四壁悬挂着新设计的衣裳，每一件都用轻纱半掩，若隐若现的剪影勾得人心里痒痒。
中央摆着一张长桌，铺着雪白的绸布，上面陈列着几套主打款式，旁边的小牌子上写着“仅限会员预订”几个烫金字。几位夫人围在桌边，手指轻轻抚过衣料，发出啧啧赞叹。
“这料子竟比上次的还要柔软！”王夫人捏着一角裙摆，眼中闪着光。
“瞧这刺绣，针脚细密得几乎看不出痕迹，定是请了苏绣的师傅。”李小姐凑近细看，忍不住惊呼。
赵家二奶奶则指着一条披肩，迫不及待地问：“林姑娘，这云纹的配色可还有其他花样？”
林芸微微一笑，抬手示意丫鬟揭开轻纱。
霎时间，满室光华流转——十二套新衣齐齐亮相，或清雅如山水墨画，或华贵如牡丹盛放，每一件都与众不同。
客人们屏住呼吸，片刻后，惊叹声如潮水般涌来。
“我要这套！现在就付定金！”
“那件湖蓝色的给我留着，我这就让丫鬟回去取银子！”
“林姑娘，下次的会员资格何时开放？我家小姐也想入会！”
场面一时沸腾。
小桃忙得脚不沾地，手中的账本记了一页又一页。
林芸站在一旁，目光扫过众人热切的脸庞，心中悬着的石头终于落地。
她轻拍手掌，丫鬟们立刻端上茶点。
茶是上好的碧螺春，点心则是按她的方子特制的桂花酥，一口下去，满嘴生香。
“诸位夫人小姐不必着急。”林芸声音清亮，压下满室喧闹，“今日所有新品均可预订，三日内交货。另外——
”她故意顿了顿，见众人竖起耳朵，才继续道，“凡今日下单者，可获赠一条绣有个人闺名的梅兰竹菊丝帕。”
这话一出，现场又是一阵骚动。
闺名丝帕虽是小物，却极显心意，夫人们纷纷露出满意的笑容。王夫人甚至拉着林芸的手道：“你这丫头，心思比那绣花针还细！”
正当气氛热烈时，门外突然传来一阵骚动。
众人回头，只见谢玉一袭靛蓝长衫，手持折扇，含笑而立。他的出现让在场女眷们眼前一亮，几位未出阁的小姐更是红了脸颊。
“谢某不请自来，还望林姑娘见谅。”谢玉拱手，目光却落在那些新衣上，闪过一丝惊艳。
林芸迎上前，落落大方地行礼：“谢公子能来，是林氏的荣幸。”
心里却纳闷，这家伙不用上班的吗？整天在外面闲逛，难道牛马竟是我自己？
谢玉轻笑，从袖中取出一张银票：“这些新品，每样我订十套。”
满座哗然。林芸接过银票，指尖触到那惊人的数字，心跳不由加快。但她很快镇定下来，温声道：“谢公子厚爱，只是会员制有规矩，每人限购三套。”
谢玉挑眉，眼中笑意更深：“好一个林姑娘，连银子都推得出去。”他收起银票，意味深长道，“那便三套。不过，我们的合作之事，姑娘考虑得如何了？”
林芸尚未回答，一旁的王夫人突然插话：“哎呀，谢公子可别挖墙角！咱们就指着林姑娘的新衣裳撑场面呢！”
众人哄笑起来，谢玉也不恼，只深深看了林芸一眼，转身去欣赏衣裳了。
厅内的热闹声还未平息，林芸环视众人，目光坚定而温和。
她轻轻抬手，示意大家安静，随后缓缓开口：“今日承蒙各位厚爱，林芸有一事相告。”
众人纷纷停下交谈，好奇地望向她。林芸继续说道：“林氏成衣铺自开张以来，承蒙诸位会员鼎力支持，方有今天的成绩。为了回报这份信任，我决定：从今往后，林氏成衣铺将永远只服务于在场的100位会员。若有会员退出，才会补充新会员；若无退出，则终身不变。”
此言一出，满堂哗然。
一位年轻的小姐忍不住问道：“林姑娘，这是为何？以您的手艺，若扩大经营，定能名满京城啊！”
林芸微微一笑，目光清澈：“林氏成衣铺的初心，是为真正懂得欣赏的人提供独一无二的衣裳。会员制不仅是生意，更是情谊。若盲目扩张，难免失了本心，辜负了诸位的信任。”
众人闻言，纷纷动容。
一位年长的夫人点头赞许：“林姑娘年纪轻轻，却有如此格局，实在难得。”另一位小姐也感慨道：“能成为这百分之一，倒是我们的荣幸了。”
站在一旁的伙计和家人却面露诧异。
林峰在一旁悄悄拉了拉林芸的袖子，低声道：“小妹，这样会不会太冒险了？若是会员减少……”
这时，王夫人站起身，高声道：“林姑娘既有此心，老身愿做这终身会员的第一人！”她的话引得众人纷纷响应，一时间，厅内气氛热烈，仿佛一场无声的契约在此刻缔结。
林芸深深一礼：“多谢诸位厚爱，林氏必不负所托。”
品鉴会一直持续到日落西山顺利结束，林氏成衣铺的新品大获成功。
大家对林芸的设计赞不绝口，订单如雪花般飞来。
谢玉从铺子里走出来，脸上带着微笑，眼中却闪过一丝疑惑。
他原以为陈煜的人会在今日闹事，自己正好出手相助，借此赢得林芸的信任。
可整场品鉴会风平浪静，连一丝波澜都未起。
他暗自纳闷，却不动声色地对林芸说道：“林姑娘的新品果然不同凡响，谢某今日大开眼界。”
林芸微微一笑，语气真诚：“谢公子过奖了，还要多谢您赏光。”她并未察觉谢玉的心思，只当他是真心来参加品鉴会。
两人寒暄几句后，谢玉拱手告辞。
转身的瞬间，他的眼神骤然冷了下来。
林芸站在铺子门口，目送最后一位客人离开，紧绷的神经终于松懈下来。
最后一笔订单记完时，小桃累得直接瘫坐在椅子上，嘴里却念叨着：“小姐，咱们赚翻了！”
林芸望着堆成小山的订单，唇角微扬。她望向窗外渐暗的天色，心中豪情顿生——这一仗，她赢得漂亮。
她忽然问旁边的小桃道，“小桃，今日可有发现什么异常？”
小桃摇头：“没有啊，一切都很顺利。”
林芸点点头，不再多问。或许是自己多心了，总感觉不该如此顺利。
而街对面茶楼二层，一名戴斗笠的男子匆匆写下几行字，将信笺塞入竹筒系于信鸽腿上。
鸽子振翅飞向紫禁城的方向，消失在漫天霞光中。
回府途中马车内，谢玉指节轻叩窗棂，眉头紧锁。管家察言观色，低声道：“公子，可是觉得蹊跷？”
“陈煜的人呢？”谢玉冷声问，“莫非他临时改了主意？”
管家摇头：“绝无可能。咱们的人亲眼看见那群地痞酉时就在西街集结，还带着棍棒。”
谢玉眸光一沉，不再多言。
谢府书房
“属下看得真切！”一名黑衣探子单膝跪地，声音压得极低，“陈煜的人刚摸到林氏铺子后巷，突然窜出七八个蒙面人，手法利落，三拳两脚就把他们全放倒了！”
谢玉手中茶盏一顿：“蒙面人？哪路的？”
“不像寻常护院。”探子咽了咽唾沫，“他们招式狠辣，专挑关节下手，那群地痞连喊都没喊出声就被拖走了……生死不明。”
管家倒吸一口凉气：“公子，莫非林姑娘另有靠山？”
谢玉冷笑一声，将茶盏重重搁在案上：“有意思。”
他展开折扇，盯着扇面绘制的山水图，眸中寒意凛然，“去查清楚，那伙人是什么来路。另外——”
他合拢扇子，轻轻敲在掌心，“告诉下面的人，给陈煜的货都加三成价。”他最烦这些小人行径，既然有人作死，那就去死吧。
“是。”管家领命而去。
窗外树影婆娑，一阵风过，吹灭了半截蜡烛。
黑暗中，谢玉的唇角缓缓勾起：“林芸，你藏得倒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