数艘快船,载着守将绝望的哀鸣和亲眼目睹“天雷”的士兵那语无伦次的恐怖描述,如同丧家之犬,仓惶驶离夏口码头,拼了命地向南岸的武昌城划去。
消息如同插上了翅膀,比快船更快地传到了武昌。
行辕内,刚刚被亲兵从温柔乡中叫醒的慕容俨,听着探马那带着哭腔、语无伦次的禀报,初时暴怒,继而惊疑,最后化作了难以置信的震骇。
“放屁!什么天雷!定是那陈小子的妖术诡计!”他一把掀翻了面前的酒案,杯盘狼藉,“陈平凡小儿!安敢如此欺我!”然而,探马描述的爆炸惨状和夏口守将字字泣血的求援,又让他心底不由自主地升起一股寒意。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夏口若失,武昌唇亡齿寒!
“传令!”慕容俨强压下心中的不安,厉声吼道,“命水军副将韩猛,率本部两千精锐,即刻登船,渡江增援夏口!务必稳住城防!告诉韩猛,小心南蛮妖术!多备盾牌,结阵而行!”
武昌水寨,号角长鸣。在慕容俨严令催促下,副将韩猛不敢怠慢,迅速集结了两千精锐步卒,登上了数十艘大小战船。船帆升起,桨橹齐动,船队离开水寨,劈开浑浊的江水,向着北岸的夏口方向驶去。
宽阔的江面上,齐军船队保持着还算严整的队形。韩猛站在最大的楼船船头,身披铁甲,手按腰刀,面色凝重地望着越来越近的北岸。关于“白袍天雷”的恐怖传言也早已在军中扩散开来,士兵们个个面色紧张,紧握着武器,警惕地注视着江面任何可疑的动静。不少船上,盾牌手被特意安排在船舷两侧。
江流湍急,船行至江心。视野开阔,除了浩荡的江水和远处模糊的岸线,似乎并无异常。
韩猛稍稍松了口气。看来那妖术只能在陆上施展?或是夏口守军太过无能,自己吓自己?
就在此时!
“将军!快看!小船!”桅杆上的了望兵突然发出凄厉的尖叫!
韩猛心头一紧,顺着了望兵手指的方向望去。只见下游江面上,不知何时竟悄然出现了十几条狭长低矮的渔舟!这些小船吃水极浅,速度奇快,如同贴着水面飞行的水鸟,正悄无声息地、极其刁钻地从齐军船队的侧后方,借着江流和水汽的掩护,急速穿插靠近!
“是南梁的斥候!弓弩手!放箭!撞沉他们!”韩猛厉声下令。
齐军船队一阵骚动,弓弩手慌忙引弓搭箭,笨重的战船也试图调整方向撞向这些小船。然而,那些渔舟异常灵活,在箭矢稀疏落下时,如同游鱼般左右闪避,速度不减反增!
眨眼间,几条冲在最前的渔舟,已经悍不畏死地贴近了齐军外围几艘体积稍小的战船!船头上,赫然站着典虎那如同铁塔般的魁梧身影!他和他身边几条船上的陈家部曲,脸上没有丝毫惧色,只有一种近乎狂热的决绝!
“送尔等归西!”典虎狞笑一声,双臂肌肉坟起如丘,手中两个嗤嗤冒着白烟的铁疙瘩,被他用尽全身力气,狠狠砸向近在咫尺的齐军战船船舷!
“轰!轰!”
两声巨响几乎同时炸开!火光迸现!那艘倒霉的齐军战船船舷处木屑横飞,瞬间被炸开两个巨大的窟窿!冰冷的江水疯狂倒灌而入!船体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倾斜!
“火!起火了!”另一艘被铁疙瘩砸中甲板的战船更惨,爆开的火油瞬间引燃了船帆、缆绳和木质船楼!烈焰升腾,浓烟滚滚!船上的齐军士兵如同下饺子般惊叫着跳入冰冷的江水中!
“妖术!是那妖术!”齐军船队彻底乱了!恐惧如同瘟疫般蔓延!所有的战船都拼命想要远离那些如同跗骨之蛆般的渔舟,船桨胡乱划动,船只在江心打横、碰撞,乱成一团!
典虎等人毫不恋战,点燃手中的“手榴弹”,如同投石般,朝着附近陷入混乱、拥挤在一起的齐军战船奋力掷去!
“轰隆!”“轰!”“轰!”
爆炸声此起彼伏!火光一团接一团地在江心绽放!燃烧的战船、沉没的船只、漂浮的碎片、挣扎的落水士兵……宽阔的江面,瞬间变成了沸腾的死亡之锅!侥幸未被波及的齐军船只,也彻底丧失了斗志,不顾韩猛在楼船上嘶声力竭的喝骂,拼命调转船头,向着南岸武昌方向狼狈逃窜!
韩猛站在剧烈摇晃的楼船上,望着江面上炼狱般的景象,脸色惨白如纸,嘴唇哆嗦着,再也发不出任何命令。他心中只剩下一个念头:那白袍妖人……竟连大江之上,也能召唤天雷!
武昌城头,慕容俨和闻讯赶来的守军将领们,目瞪口呆地望着江心那升腾的烈焰和浓烟,望着己方水军如同被火燎的蜂群般溃散逃回。虽然距离尚远,听不到爆炸的巨响,但那冲天的火光和船只沉没的景象,已足以说明一切。
一股深入骨髓的寒意,瞬间笼罩了整个武昌城头。恐惧,如同冰冷的江水,无声地漫过了每一个人的脚踝,向上蔓延。